公冶長第五
【原文】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span>
【釋文】孔子勸學生漆雕開出去做官。漆雕開說：“我還不相信我有這樣的能力?！笨鬃勇犝f，感到很高興。
孔子說：“大道不行，干脆我弄個木筏子到海上漂著吧。跟著我的人，大概只有仲由吧！”子路聽了很高興。孔子說：“仲由啊，就是比我勇敢，其他方面不知能做什么。”
【注：①漆雕開：孔子的學生，字子開，又字子若。國人。在孔門中以德行著稱，著有《漆雕子》十三篇。②吾斯之未能信。否定句的倒裝語法。斯：指出仕這件事。信：信心，相信。③子說：說，同“悅”。④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又字季路，'孔門十哲'之一。仲由以政事見稱，為人伉直，好勇力，跟隨孔子周游列國。⑤乘桴浮于海：桴，用木、竹等材料做的小筏子。】
【評述】孔門弟子中，漆雕開和仲由（子路）絕對是兩個個性鮮明的人物。雖然他們性格中可能有缺點，但品行高潔，可謂一塵不染，因此命運也各不相同?？鬃痈裢庀矏鬯麄?，在對他們兩人的談話中，充滿了濃濃的情感色彩。
《史記》載，漆雕開隨孔子學習《尚書》。《孔子家語》說他“習《尚書》，不樂仕”，把做官出仕的想法都忘了?？鬃觿袼プ龉僬f：“子之齒可以仕矣，時將過?！蹦阍俨怀鍪?，年齡上恐怕都來不及了。但這個學生卻說：“我可能還不大相信我能出仕。”按理說，憑孔子的影響，漆雕開在魯國弄個官做，賺幾斗米栗應該不是什么難事，若按當下官場中人的追求來說，跟著這么有名的“博導”多年，出去弄個一官半職的，既然老師都發(fā)話了恨不能就立刻成行?？墒沁@個漆雕開不是這樣的人。
漆雕開后來也當過官，但由于他非常正直，“色不屈于人，目不避其敵”，為此甚至被上司打成殘疾。周敬王三十一年孔子師生周游列國至蔡，這天來到漆雕開的家鄉(xiāng)。天降大雨，道路泥濘，孔子一行沒法再往前走，就住在了漆雕開家。漆雕開家并不富裕，天氣不好，又這么多人吃喝，家中存糧很快就沒了。為了不讓老師和同窗挨餓，漆雕開冒著大雨，獨自到鴻隙湖里采藕為老師充饑，不幸落水遇難。
孔子的學生仲由，即子路，性格剛烈，勇敢率真。雖然孔子經(jīng)常批評子路，但是心里卻明白子路之為人。所以，孔子就開玩笑地跟弟子們說：“如果有一天，這個世道真是壞到容不下咱們了，我索性就弄個木筏子到海上漂流去得了！”老人家也是蠻拼的了！他說：真到那步田地，可能只有子路愿意跟著我。子路一聽當然開心了，剛一嘚瑟，圣人立刻就說了：“仲由啊，你就是膽大，除了膽大之外，其他方面真還不好取材?！笨催@老師多刻薄！
子路當然不僅僅勇敢，因為他從小就是一個性情豪放、嫉惡如仇的漢子。后來，子路做過衛(wèi)國蒲邑大夫、季氏家宰、孔悝家宰。在衛(wèi)國做官，他也不忘師弟漆雕開為師殉難之事。奏于衛(wèi)君，追封漆雕開。在季氏家為宰，為了幫助挖河的百姓完成任務，不惜拿出自家的糧食給民夫吃。孔子聽說后覺得子路愚蠢，派子貢過去把鍋也給掀了，把灶也給毀了。子路不解，子貢告訴他：“每個人都要做自己的事！民工的糧食應該季氏家出，你要是都做了，這些人不是越來越自私了嗎！”可見，孔子多么喜愛這個有情有義的學生。
子路做衛(wèi)國大臣孔氏宰時，周敬王四十年即衛(wèi)國出公元年，衛(wèi)國內(nèi)亂，宰相孔悝的母親伯姬脅迫孔悝，讓孔悝的舅舅蒯聵謀位。蒯聵試圖謀害衛(wèi)出公，衛(wèi)出公聞訊而逃。正在外地的子路得到消息，冒死趕回衛(wèi)國，試圖阻止蒯聵篡位。子路進城去見蒯聵，蒯聵命人揮戈擊落子路冠纓。子路慨然說道：“君子死，冠不免！”隨即戴好冠纓，挺身而立直至被砍成肉醬。
了解這個故事，人們定會感嘆子路錚錚硬骨，義薄云天?？鬃討涯钭勇?，為此三年不食肉醬。像子路這樣的弟子，別說是陪著老師桴浮于海，就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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