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雍也》記載了孔子的一段論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币馑际钦f一個人如果過于質樸勝過文采，就顯得粗淺鄙陋，但是文采多于質樸，又會顯得華而不實。只有把兩者均衡結合，才能稱得上是君子。
文，象形字，從玄，從爻。《說文》：“文，錯畫也。象交文。今字作紋?！北疽馐侵甘挛镥e綜所造成的紋理。后來人們把刻在器物上的圖案也叫作“文”，由此引出文辭、文采等意。質，形聲字，從貝，從斦。《說文》中釋為“以物相贅也”，意為以財物相抵。從字源學上看，“質”可以解釋為沒有經(jīng)過加工的素材，它的意思應該和樸實、自然等特征相關。
自古以來，人們對“文”“質”的內涵有著多樣的理解?？鬃釉疲骸靶杏杏嗔?，則以學文”“君子義以為質”，此處的“文”相當于現(xiàn)在常說的文化教養(yǎng)，而“質”其實就是本質的意思；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禮貴得中，奢侈則過于文，儉戚則不及而質”，從禮樂的角度出發(fā)，把“文”看作是禮節(jié)的形式，把“質”當做禮的實際內容；魏征在《隋書·文學傳序》中說：“氣質則理勝其詞，清綺則文過其意”，以“文”“質”分別代指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虛擬和寫實手法。
對于“文”與“質”的關系，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從為人處世角度進行思考?！秴问洗呵铩酚涊d了一則孔子逸馬的典故，說的是孔子的馬跑到別人田里啃莊稼，結果被農(nóng)夫扣下了。子路自恃勇武過人，粗魯?shù)孛钷r(nóng)夫還馬，而子貢則利口巧辭，給農(nóng)夫講詩書中的大道理，結果都被農(nóng)夫趕了回來。此時孔子的馬夫對農(nóng)夫說，假使你耕于東海，我耕于西海，我們就沒有相遇的機會，我的馬也不會吃你的莊稼。可你不耕于東海，我也不耕于西海，彼此住得不遠，莊稼也長得差不多，馬兒又分不清莊稼的區(qū)別，怎么能保證你我的馬都不吃別人的莊稼呢？農(nóng)戶覺得在理，遂將馬歸還。
子路因疏于禮節(jié)而顯得過于粗野，孔子評價子路：“野哉，由也！”子貢雖利口巧辭，但賣弄詩書未免流于虛浮，馮夢龍認為其“文質貌殊，其神固已離矣”。而馬夫則把自己擺在和農(nóng)戶平等的位置，體現(xiàn)出與人為善的交往禮儀，又結合生活實際闡明了道理，從而成功地打動了農(nóng)夫。
朱熹在《四書章句集注》中解釋：“野，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書，多聞習事，而誠或不足也。彬彬，猶斑斑，物相雜而適均之貌?！蔽馁|二者不可偏勝，質勝于文就會像子路那樣粗野，而文勝于質則會如同子貢一般華而不實?？梢姟拔馁|彬彬”講求的其實是“文”與“質”的適均之貌、相襯之美。
在儒家之后，“文質彬彬”思想被廣泛應用于文學、哲學、美學等許多學科領域。史學家劉知幾在《史通》說：“文而不麗，質而非野。”主張修史要文質兼顧，既要注意語言優(yōu)美，又要保證史料的真實。魏征則言：“合其兩長，則文質彬彬，盡善盡美矣”，認為應當兼取南北文學風格的綺麗與真實，融會貫通以達到美的巔峰。
“風標自落落，文質且彬彬”，今天我們依然可以從“文質彬彬”的君子意涵中習得修身之道，以文質協(xié)調發(fā)展的理念正心修身、固本培基，不斷提高自身修養(yǎng)和能力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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