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疹典型病案5例
例1 童某,男,14歲,1990年2月9日初診。
病史:近兩年口周皮膚瘙癢脫皮,經(jīng)常不自覺地用舌頭舐,反復(fù)發(fā)作。近兩周加重,糜爛流水,嘴角干裂,進食、說話時疼痛,自覺口干舌燥,納食不香,易急躁,大便干,溲黃。
診查:口唇周圍皮膚稍增厚呈淡紅色,口角處皸裂滲血,口唇上下方輕度紅腫,表面可見少數(shù)粟粒大小的丘疹、丘皰疹。舌質(zhì)紅,舌體胖大有齒痕,舌苔微黃,脈滑數(shù)。
西醫(yī)診斷:口周濕疹。
辨證:肺胃郁熱,脾虛濕盛,濕熱并重。治法:清肺胃熱,健脾消導(dǎo),除濕解毒。
處方:桑白皮15g,地骨皮15g,黃芩10g,黃連10g,梔子10g,生地黃30g,焦檳榔10g,炒萊菔子10g,白術(shù)10g,枳殼10g,薏苡仁30g,車前草30g,苦參10g,厚樸10g,六一散30g(包)。
另用甘草油調(diào)祛濕散外擦。
二診,服上方7劑,糜爛平復(fù),痂皮大部脫落,皮疹變干,飲食逐漸增加,二便正常,舌質(zhì)淡苔白,脈弦滑。上方去桑白皮、地骨皮、黃連,加白鮮皮30g,白扁豆10g。
三診:繼服7劑后,皮疹基本消退,口唇角皸裂逐漸愈合。外用藥改為黃連膏。再服二診方7劑后,改以除濕丸口服鞏固療效,1個月后痊愈。
按語:此例口周濕疹兩年不愈的患者,初診見口干舌燥,納食不香,易急躁,便干溲黃,舌紅苔黃,脈滑數(shù),證系肺胃蘊熱,脾虛濕盛,濕熱并重。急投桑白皮、地骨皮、黃芩瀉肺火;黃連、梔子清三焦實熱,清胃火,瀉心火,除煩通便;白術(shù)、枳殼、薏苡仁清脾除濕;六一散中滑石性寒而滑,寒能清熱,滑可利竅,除膀胱之熱結(jié)而通利水道,可利水消腫兼清熱除煩止渴;生地黃涼血滋陰;白鮮皮配苦參、車前草祛濕清熱;厚樸、檳榔、萊菔子、白扁豆健脾消導(dǎo)燥濕和胃。故局部與全身諸癥皆除,臨床治愈。
例2 帥某,男,34歲,1990年8月16日初診。
病史:近7年陰囊部濕潤、糜爛、流水、瘙癢,嚴重時坐臥不安,影響工作與休息。近3周加重,內(nèi)褲也被滲液浸濕,走路困難,十分痛苦。自覺頭昏乏力,納食不香,胸脘滿悶,大便不爽。
診查:雙側(cè)陰囊皮膚腫脹肥厚粗糙,多處糜爛滲出,并可見抓痕血痂,有臭味。雙大腿內(nèi)側(cè)皮膚粗糙肥厚苔蘚樣改變并有色素沉著。舌質(zhì)淡,舌體胖有齒痕,苔白膩中心微黃,脈弦滑。
西醫(yī)診斷:陰囊濕疹。
中醫(yī)診斷:腎囊風(fēng)。
辨證:脾虛蘊濕化熱,濕熱下注。治法:健脾除濕,清熱解毒涼血。
處方:藿香10g,茵陳30g,白術(shù)10g,枳殼10g,薏苡仁30g,車前草30g,澤瀉15g,防己10g,苦參15g,川木通6g,黃柏10g,龍膽6g,生地黃15g,牡丹皮15g,六一散30g(包),地膚子15g,每日1劑,水煎服。
局部用馬齒莧30g,黃柏30g,苦參15g,蛇床子15g,百部10g水煎外洗,再用甘草油調(diào)祛濕散外敷。
二診:服上方3劑后糜爛滲出大減,瘙癢減輕,已可入睡。服7劑后皮疹明顯消退,腫脹減輕,二便通利,舌淡苔白脈緩。于上方去川木通、茵陳、龍膽、防己,加當(dāng)歸10g,首烏藤30g,丹參15g。外用藥改為黃連膏、5%黑豆餾油膏混勻外用。
三診:繼服14劑后瘙癢止,皮損變干,痂皮脫落,腫脹消退。改服除濕丸、秦艽丸鞏固療效。3周后治愈。
例3 頤某,男,49歲,1981年2月23日初診。
病史:9年前開始全身泛發(fā)暗紅色丘疹,瘙癢明顯,抓后糜爛滲出,時輕時重,遷延不愈。兩個月前加重,劇癢,夜寐不安。曾在外院服潑尼松每日30mg及靜脈滴注葡萄糖酸鈣等治療,皮疹仍未消退?;颊邔嬍巢话玻臒┓α?,曾在某醫(yī)院門診給服全蝎、皂角刺、防風(fēng)、蟬蛻等藥物,外用5%黑豆餾油軟膏。服藥3劑后瘙癢未止,皮疹反而明顯增多,部分融合成片,焮紅腫脹,大便干,小溲短赤。
診查:全身散發(fā)紅斑丘疹,大部分皮損粗糙肥厚,摻雜有明顯抓痕血痂,部分皮疹融合成片,皮損邊緣及皮損之間有新生紫紅色斑丘疹、丘皰疹,部分糜爛滲液,潮紅腫脹。舌質(zhì)紅絳,苔黃膩中間剝脫,脈滑數(shù)。
西醫(yī)診斷:慢性濕疹急性發(fā)作,濕疹紅皮癥。
辨證:濕熱內(nèi)蘊,熱盛于濕,兼盛毒邪。治法:清熱除濕,涼血解毒。
處方:龍膽10g,黃芩15g,生地黃30g,梔子10g,熟大黃10g,白鮮皮30g,冬瓜皮15g,苦參15g,茵陳30g,車前子15g,車前草30g,澤瀉15g,茯苓皮15g,川木通6g,六一散30g(包),石膏30g(先煎),羚羊角粉0.6g (沖服)。水煎服,每日1劑。
用馬齒莧30g,黃柏30g煎湯冷濕敷后外用爐甘石洗劑。
二診:治療5天后,皮損紅腫滲出明顯減輕,癢緩解,能入睡,食納改善,大便已通。于上方去川木通、熟大黃、羚羊角粉,加薏苡仁30g,陳皮10g。
三診:服上方14劑,新生皮疹全部消退,皮損變干,仍肥厚粗糙,舌淡,苔白,脈緩。改服養(yǎng)血潤膚、清解余熱方。
處方:白術(shù)10g,茯苓15g,當(dāng)歸10g,丹參15g,雞血藤15g,首烏藤30g,赤白芍各15g,生地黃15g,薏苡仁30g,白扁豆10g,玄參15g,白鮮皮30g,苦參15g。
皮損處外涂黃連膏、曲安西龍霜。
四診:服藥14劑,皮損軟化變薄,瘙癢緩解。改口服除濕丸、秦艽丸調(diào)理,1個月后痊愈。
按語:濕疹變化多癥狀復(fù)雜,亦好治亦難治,治療得法立竿見影,治療不當(dāng)則久治不愈,甚至誘發(fā)紅皮癥。筆者認為,慢性濕疹由于濕熱蘊久耗傷陰血,可致血虛風(fēng)燥,應(yīng)投以養(yǎng)血潤膚、滋陰潤燥的方藥,但又不要忽視濕疹本源于濕,再源于熱,治療應(yīng)從濕熱著手,除濕治其本,清熱治其標(biāo)。慢性濕疹雖因久病耗傷陰血,應(yīng)投以養(yǎng)血潤燥之藥,但不能忽視健脾除濕兼清余熱。此外,需要強調(diào)指出的是,濕乃重濁有質(zhì)之邪,濕熱互結(jié)于里,宜清利不宜表散,宣散表邪會使病情加重甚至激化。古代醫(yī)書早有記載:“瘡瘍以消為貴,以消為上?!睗裾钜鄬侬彲兎懂?,治療時也應(yīng)遵循這一原則,以消為上。臨床上有些醫(yī)家主張對皮膚宜發(fā)散,甚至說發(fā)散出來才能根治,這種說法毫無根據(jù)。事實證明,發(fā)散出來只會使病情加重,病程延長,增加患者痛苦和經(jīng)濟負擔(dān),根本談不上根治。例3病情加重的原因之一就是某醫(yī)院醫(yī)者不適當(dāng)?shù)厥褂萌⒃斫谴?、蟬蛻、防風(fēng)等發(fā)散藥所致。此外,在皮損發(fā)紅滲出有濕熱之證時只考慮原有的慢性肥厚皮損,過早使用焦油類藥物,亦可導(dǎo)致皮膚“激惹”,這些常常是慢性濕疹轉(zhuǎn)為急性發(fā)作甚至發(fā)展為紅皮癥的誘發(fā)因素。所以,臨床上必須認真審時度勢,辨清證型,適當(dāng)施治,才能藥到病除。我在治療急性皮膚病中常用羚羊角粉清平肺肝,急性皮膚病多因肝膽濕熱,肺經(jīng)實火所致,故用之可達清營涼血解毒之功,起效迅速。龍膽、黃芩、川木通、梔子清瀉三焦實熱;肺與皮毛相表里,故用黃芩尚可清肺宣肺利水;大劑量車前草既利水又清熱,大劑量茵陳可清熱利濕消腫;由于本病以濕為本,早期氣分熱盛,血分熱輕,故用石膏、六一散揚湯止沸,若后期病情發(fā)展波及血分,宜用生地黃、牡丹皮、白茅根清血分熱,以達釜底抽薪之效。此外,筆者主張除濕切忌溫燥,認為濕疹雖系以濕為患,但常濕熱并存或濕熱互結(jié),故臨床上除非有明顯脾虛濕滯而無熱象者,切忌辛溫燥烈之品,以免以熱得熱使病情加重。古人朱丹溪創(chuàng)二妙散治濕熱下注,今人亦常以之治濕疹,殊不知蒼術(shù)雖有燥濕之功,但辛溫燥烈,易助火,故急性濕疹熱盛時,雖用黃柏佐之,仍易導(dǎo)致病情急性暴發(fā)加劇,所以我主張濕疹急性期不用溫燥之品。
例4 張某,女,33歲,1987年5月20日初診。
病史:10年前開始頭皮出油,多屑,瘙癢,并見面部油膩脫屑。耳后、胸背、外陰、大腿內(nèi)側(cè)起紅色斑疹伴脫屑、瘙癢。時輕時重。遷延不愈。經(jīng)多方中西藥治療無明顯效果。平素大便溏,小便清長,白帶多而清稀。
診查:頭皮油脂多,可見少量細碎白色糠秕狀鱗屑,毛發(fā)炯炯有光澤。顏面眉弓、鼻唇間、耳后,胸背部可見淡紅色斑片,輕度浸潤,表面少量糠秕狀油膩性鱗屑,皮損部位可見散在抓痕血痂。大陰唇及大腿內(nèi)側(cè)皮膚粗糙,輕度肥厚,濕潤。舌質(zhì)淡,舌體胖嫩有齒痕,苔薄白,脈滑。
西醫(yī)診斷:脂溢性濕疹。中醫(yī)診斷:白屑風(fēng)。
辨證:濕熱內(nèi)蘊,兼感風(fēng)邪。治法:清熱除濕,散風(fēng)止癢。
處方:白術(shù)10g,枳殼10g,薏苡仁30g,萆薢10g,芡實10g,槐花30g,野菊花10g,桑白皮15g,地骨皮15g,車前子15g,澤瀉15g,白鮮皮30g,苦參15g,防風(fēng)10g。每日1劑,水煎服。
外用脫脂水劑:透骨草30g,豬牙皂15g,側(cè)柏葉30g,苦參15g,百部15g,白礬10g,煎水放溫后洗頭,每周2次,外用氯柳酊。對面、頸、胸部皮損用10%硫黃膏10g、硅霜20g混勻外擦。對外陰及大腿皮損用蒼膚洗劑煎水放溫后坐浴,外用5%黑豆餾油膏、復(fù)方康納樂霜混勻外擦后再撲少量爽身粉。
二診:上方服14劑,頭皮及面、頸、胸部皮疹瘙癢減輕,紅斑變淺,脫屑減少。于前方去野菊花、槐花,加當(dāng)歸10g,赤芍15g,地膚子15g。
三診:繼服14劑,紅斑消退,癢止,白帶極少,臨床治愈。
例5 王某,男,30歲,1989年6月2日初診。
病史:15歲時開始頭皮出油多屑瘙癢,未認真診治。5天前洗頭后頭皮瘙癢加重,紅腫流水。自覺心煩口渴,口苦咽干,大便秘結(jié),小便黃。
診查:頭皮、面頰、雙耳潮紅腫脹,部分糜爛滲液,結(jié)黃痂,舌質(zhì)紅,苔黃膩,脈滑數(shù)。
西醫(yī)診斷:脂溢性濕疹。中醫(yī)診斷:濕毒瘍。
辨證:肺胃濕熱上蒸,兼感毒邪,熱盛于濕。治法:清熱利濕,涼血解毒。
處方:龍膽10g,黃芩15g,生地黃30g,梔子10g,龍葵10g,敗醬草30g,蒲公英30g,大青葉30g,桑白皮15g,地骨皮15g,車前草30g,槐花30g,白鮮皮30g,苦參15g,六一散30g(包),石膏30g(先煎)。馬齒莧30g,黃柏30g煎湯置冷后濕敷頭面部滲出皮損,每天3次,每次半小時。濕敷間隔期用祛濕散甘草油外搽,無滲出的皮損外用氧化鋅油膏。
二診:服上方7劑,大便已通,紅腫漸消退,糜爛面部分干燥,滲液減少。舌紅苔薄白,前方去龍葵、蒲公英、石膏,加白術(shù)10g,枳殼10g,薏苡仁30g。
三診:服上方14劑,皮疹大部分消退,局部輕度脫屑,仍有癢感。于前方去黃芩、梔子加丹參15g,當(dāng)歸10g。續(xù)服14劑,癥狀全消,臨床治愈。
中醫(yī)認為本病多由濕熱內(nèi)蘊,外感風(fēng)邪,蘊阻肌膚,濕熱上蒸所致,或因濕熱久蘊,耗傷陰血,血虛風(fēng)燥,肌膚失養(yǎng)。例5是脂溢性濕疹常見的類型,證屬濕熱內(nèi)蘊,兼感風(fēng)邪。治療當(dāng)以清熱除濕散風(fēng)之法。方中以白術(shù)、枳殼、薏苡仁、芡實清脾除濕;車前子、澤瀉、白鮮皮、萆薢、苦參清利濕熱,桑白皮、地骨皮、槐花、野菊花、防風(fēng)清肺胃熱散風(fēng)。二診又加養(yǎng)血除濕之劑,得收全功。例5因皮疹瘙癢燙洗搔抓后繼發(fā)濕疹樣變化,急性加重,臨床表現(xiàn)同濕疹相似,以熱盛型的經(jīng)驗方石藍草方治療的同時,針對脂溢性濕疹肺胃蘊熱的特殊性,加用桑皮、地骨皮瀉肺熱,梔子清胃熱,瀉三焦熱,收得良效。
(整理:張芃、周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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