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上世紀末的北美社會中，白人對印第安人懷有以下的刻板印象：
酒鬼
靠政府救濟金過活
靠賭博賺錢
肉食者
野蠻的、未開化的
無信仰的
本族文明被中斷了的群體
懶惰的
著名影星凱文 · 科斯特納執(zhí)導和主演的電影《與狼共舞》卻通過描繪一位白人軍官與蘇族拉科塔人的互動，展現(xiàn)了與長期以來作為美國“他者”（the radical other）的印第安人的全然不同的面貌和形態(tài)。這部影片作為當年奧斯卡的大贏家，有很多值得稱道之處。它涉及的主題廣泛，有信任、友誼、家庭、人與自然、社會變遷、種族主義、恐怖主義等現(xiàn)代社會的核心議題。它對事物好壞的展現(xiàn)也是豐富的，有好的和壞的印第安人，有好的壞的白人士兵，有對自然的殘忍剝奪，也有對自然的合理索取，有戰(zhàn)爭的殘酷，也有戀愛和家庭生活的溫馨，有在壓制環(huán)境中個體思想的崩潰，也有在獨處時個體思維的全面重構(gòu)。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講，它無疑有極高的探究價值。下面筆者將從文化人類學課程學習的角度對本片進行簡短的解讀。
文藝作品中反復呈現(xiàn)的印第安人的刻板印象。
“參與式觀察”的意義
軍官鄧巴在立大功之后選擇到草原區(qū)獨自生活，獲得了深入蘇族與他們朝夕相處的機會。在這個過程中，鄧巴深入到了“他人”的生活中進行了觀察和體驗。一開始雙方完全不懂對方的語言，也不理解對方行為背后的含義，相互揣度對方的來意。由于鄧巴救了蘇族內(nèi)的一個女子，使他獲取了蘇族人初步的信任，才開啟了之后的頻繁互動。在互動過程中他學習蘇族語、獲得了蘇族的名字，甚至娶了成長于蘇族部落的白人女子。他選擇去理解和接受蘇族的語言，以蘇族的方式進食，追隨蘇族的傳統(tǒng)起了新的名字、舉行了婚禮。雖然鄧巴沒有經(jīng)歷過人類學的訓練，但他進行了十分成功的參與式觀察，可以說做到了設身處地用當?shù)厝说难酃饪创苓叺氖挛铩?/p>
從族裔中心主義到文化相對主義
由美國現(xiàn)代人類學之父博厄斯創(chuàng)立的文化相對論告訴人們，要了解和認識某種文化，必須從這種文化自身的價值和信仰入手，而不是采用其他文化的標準。影片中的白人和印第安人在起先都懷有一定的輕視對方的態(tài)度，比如風中散發(fā)鄙視鄧巴用來溝通的肢體動作，鄧巴則無法理解蘇族人中撿到東西之后不需歸還的做法。這是因為他們都懷有根植于自身文化的世界觀和思維方式，都體現(xiàn)過一定程度的族裔中心主義。但在之后的互動中，他們獲取了對對方文化意義的本土意義的理解，進而能夠從對方自身的價值和信仰入手，很好地接納對方的文化，比如蘇族人使用鄧巴的武器進行武裝對抗，鄧巴則在生活的各個方面入鄉(xiāng)隨俗。從這方面講，本片可以說是文化相對主義的一個很好范例。
背景知識補充
影片中著重描繪的蘇族（英語：Sioux），是北美印第安人中的一個民族。廣義的蘇族可以指任何語言屬于印第安語群蘇語組的人。蘇族人原居北美五大湖以東地區(qū)，務農(nóng)，主要種玉米。有過圖畫文字，崇拜太陽。十九世紀初以來，由于殖民者與白人的壓迫和屠殺，部分西遷到大草原，曾一度組成“草原大聯(lián)盟”。后來，部分又被迫輾轉(zhuǎn)遷徙，終于被集中到南達科他、北達科他等州幾個瘠小的印第安人保留地，現(xiàn)存約4.5萬人。另約有二千人在加拿大。太平洋周邊的印第安人族裔中，蘇族人是最頑強抵抗白人入侵的族裔，他們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騎兵——但也是最后一個馬背上的民族。正如《與狼共舞》影片最后一段悲情的話：
“Thirteen years later, their homes destroyed, their buffalos gone, the last band of free Sioux submitted to white authority at Fort Robinson, Nebraska. The great horse culture of the plains was gone and the American frontier was soon to pass into history.”
雖然影片中用了很多篇幅描繪印第安蘇族人燦爛的文化和善戰(zhàn)的血液，但是其他文化對他們的侵蝕是客觀存在且是壓倒性的。這引發(fā)了筆者進一步的思考。
保持靈性還是商業(yè)化？文化交融還是各自為政？
筆者初次看《與狼共舞》是在大一的美國本土文學課程上，4個小時的電影給了我太多思維方式上的沖擊，當時的課程學習也使我對北美印第安人群體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了解到這是一個充滿靈性的群體，擁有生活的智慧，懂得如何和自然和諧共處。
之后大三我前往加拿大交流學習，對這個群體有了進一步直觀的感受。某天坐車經(jīng)過一個印第安保留區(qū)，我下車看到卻是一片荒蕪。保留區(qū)里有印第安人開設的商店，里面擺有各式各樣的紀念品，比如圖騰柱、捕夢網(wǎng)等帶有宗教色彩的物件，還有數(shù)量和品種極為豐富的煙類。在我之后去蒙特利爾、魁北克等城市時，亦看到了很多類似的商品。我感受到了印第安文化的商業(yè)化似乎十分嚴重，靈性成為其一大賣點，內(nèi)核反倒是少有人探究了。
同時，加拿大印第安人群體和白人群體的溝通是較為缺乏的。我曾十分疑惑學校中為何從未看過任何印第安族裔的同學。當?shù)氐耐瑢W和老師告訴我說，不奇怪，因為他們有自己獨立的學校體系。但那些學校的排名和設備顯然是不如綜合性大學的。
在課外閱讀中，我還了解到當?shù)卣?jīng)出臺政策，讓印第安族裔孩子們遠離保留區(qū)去外面和白人孩子一起接受教育，但因為帶來很多問題，后來難以為繼。比如當時印第安族裔的很多青少年曾經(jīng)由于長期生活在寄宿學校中出現(xiàn)很嚴重的青春期問題，這在印第安族裔的著名作家阿萊克西的很多文學作品中有著細膩的體現(xiàn)。而現(xiàn)在的大趨勢就是，雙方就在各自圈子中生活與學習。走出去還是堅守本族文化的土壤，這其實是極難兩全的決定。離開意味著失去原有民族文化的傳承，留在原地堅持本族文化則使跨文化的溝通更為困難，很難說哪一種是更有益的。
總之，關(guān)于文化傳承、文化互動和文明存續(xù)的問題，實在是有太多太多倫理性問題值得人的探討。感謝文化人類學的課程給了我們開放包容的視角，讓我們可以成為溝通各種文化的橋梁，但是同時我也不由得產(chǎn)生了深深的無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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