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曉峰
來源︱牛牛勞動法
近日，閃送員李先生在從事閃送業(yè)務時發(fā)生交通事故，為享受工傷保險待遇，將“閃送”平臺經(jīng)營者北京同城必應科技有限公司訴至北京市海淀區(qū)人民法院，要求確認雙方2016年5月29日至2017年3月30日存在勞動關系。6月6日，海淀法院審結(jié)了此案。
法院經(jīng)審理查明：李先生下載“閃送”App并注冊成為閃送員，自行購買配送車輛,在平臺上搶單后從事快遞配送服務。李先生無底薪，每單配送收益的80%歸其所有，計入App賬戶內(nèi)，剩余20%歸屬“閃送”平臺?！伴W送”平臺對李先生無工作量、在線時長、服務區(qū)域方面的限制和要求，但對每單配送時間有具體規(guī)定，超時、貨物損毀情況下有罰款。快遞員不得同時為其他平臺提供服務。“閃送”平臺為快遞投保商業(yè)保險。
法院經(jīng)審理后認為：法律關系的性質(zhì)，應根據(jù)事實審查認定，當事人不可以協(xié)議約定的方式排除勞動法之適用?！伴W送”平臺的經(jīng)營模式為通過大量提供貨物運輸服務來獲取利潤，故閃送平臺的運營公司同城必應科技公司并不是一家信息服務公司，而是一家從事貨物運輸業(yè)務經(jīng)營的公司，而閃送員的作用在于提供貨物運輸服務，使同城必應科技公司得以履行貨物運輸合同中運輸貨物的合同義務。本案中，同城必應科技公司在招聘閃送員時，對擔任閃送員的條件作出了要求，李先生在進行閃送服務時需佩戴工牌，按照服務流程的具體要求提供服務，在任平臺閃送員期間李先生并未從事其他工作，從事閃送員工作獲取的報酬是李先生的主要勞動收入，故同城必應科技公司與李先生間具有從屬性，雙方間屬于勞動關系。
同城必應科技公司從李某提供的勞動中獲益，則其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及企業(yè)之社會責任。若允許其低成本地用工，則其必然缺乏防范用工風險之主動性，對采取勞動安全保護措施的積極性必然不高，因此帶來之社會問題必然增多；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不能因其采用了新的技術手段與新的經(jīng)營方式而不承擔本應由其承擔的法律責任與社會責任。作為運用新技術手段進行經(jīng)營的公司，其完全可以運用信息技術優(yōu)勢實現(xiàn)合法的經(jīng)營、管理。法院不能因為相關配套制度尚不完善而拒絕向勞動者提供基本權利之救濟。最終，法院判決確認李先生與同城必應科技公司間存在勞動關系。
筆者對該判決持100個否定態(tài)度，以下分別從建立勞動關系的合意、人身從屬性、經(jīng)濟從屬性、社會效果四個方面作出分析（可直接翻看“社會效果”部分）：
1.建立勞動關系的合意：是否存在勞動關系雖然不能由雙方自行約定，但雙方是否有建立勞動關系的合意，應屬認定勞動關系的重要因素之一。結(jié)合本案而言，李先生在提供勞務過程中并沒有和“閃送”平臺建立勞動關系的意思，是在發(fā)生交通事故后才“臨時起意”認定勞動關系。
2.人身從屬性：“閃送”平臺對閃送員無工作量、在線時長、服務區(qū)域方面的限制和要求，僅僅是對其搶到單后的服務質(zhì)量有所要求。雙方管理與被管理的屬性并不明顯，更像是民商事活動中對勞務提供方或者承包方提供服務質(zhì)量的標準作出的約定。
3.經(jīng)濟從屬性：“閃送”平臺對閃送員并沒有底薪保障，也無固定的工作指令，閃送員的業(yè)務均靠自己“搶單”所得，閃送員每單服務費用的分配比例高達80%。閃送員在收益分配中有很大的自主選擇權。雖然本案的李先生從事閃送員工作獲取的報酬是其主要勞動收入，這并不能成為認定經(jīng)濟從屬性的依據(jù)。
4.社會效果：這也是本文強調(diào)的重中之重，雖然我國不是判例法國家，且一直在強調(diào)每個個案都有其獨特性。但是話說回來，作為“閃送”平臺旗下的其他閃送員，較之李先生與閃送平臺之間的合作模式真的很難說有多大區(qū)別，那么今天認定了李先生的勞動關系，明天又如何不認定王先生、趙先生的勞動關系？如果還有吃瓜群眾認為都認定了勞動關系才是對勞動者的保護，那更是無稽之談。
2:8的收入分配比例，還要求“閃送”平臺承擔全部的用人單位責任（包括但不限于社保、公積金、加班工資、年休假待遇、病假工資……）分分鐘破產(chǎn)，毫無疑問。
人是有很強的能動性的，如果法律要求“閃送”平臺承擔全部用人單位的責任，那么可想而知“閃送”平臺馬上會采取如下調(diào)整措施：
其一、調(diào)整每單的收入分配比例。
其二、不調(diào)整分配比例，但是將不允許自然人入駐平臺，其必須“掛靠”在有相應經(jīng)營資質(zhì)的公司才能與平臺開展合作。“閃送”平臺將用人的責任轉(zhuǎn)嫁給合作公司，合作公司再收取“勞動者”的掛靠費用。羊毛都是出在羊身上，這個才是千古不破的真理。
無論哪種調(diào)整措施，到頭來都是不利于勞動者的（既然你談勞動者保護，我也就和你談勞動者保護，新型經(jīng)濟的發(fā)展什么的，暫時都放在一邊）。
勞動法在保護勞動者的同時，必須賦予其勞動模式、報酬獲取模式的選擇權。你可以選擇建立勞動關系，但是提成肯定不會高達80%，你的時間也不能完全由你做主，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你可以選擇。
這個選擇不應該是法律意志的體現(xiàn)，因為法律選擇的結(jié)果永遠是一刀切的，每個個體的選擇才是更符合其自身利益的。不能總把勞動者當成傻bility，說“你不要選80%的收益，這樣你老了會沒保障的?！眲趧诱吆芸赡軙湫δ阋痪洹拔蚁肜狭擞斜Ｕ希窍聜€月我小孩的奶粉錢又有誰來給我保障？”
結(jié)束語：話說，因為“閃送”平臺無工作量的要求，李先生此后也不再接單。但由于認定了勞動關系，李先生按月領取著最低工資，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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