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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方特邀作者王達
《我們愛歷史》為頭條號簽約群媒體
字數(shù)：2710字，閱讀時間：約7分鐘
春日的漢江川道，農(nóng)民在田里播種，金燦燦的的油菜花，放肆的鋪滿了漢江兩岸。一艘艘鐵駁船從江面駛過，馬達聲響徹原野。眼前的漢江草長鶯飛，鳳凰山下，月道河上，早已尋不見一絲一毫戰(zhàn)爭的痕跡。
漢中古稱南鄭、梁州、天漢，是長江第一大支流漢水的源頭，也是兩漢三國文化的主要發(fā)祥地。在漢末西北地區(qū)戰(zhàn)火紛飛、腥風血雨之際，這里卻在道人張魯?shù)囊I下，如遺世獨立一般，生長出一個充滿魅力的理想國。
一、張魯與五斗米道
張魯（？—216年、245年或259年），字公祺，傳說是西漢留侯張良的后人、天師道（五斗米道）教祖張陵之孫。
東漢順帝年間，沛國豐（今江蘇省豐縣）人張陵背井離鄉(xiāng)，來到民風淳樸、山川秀麗的蜀地，在鶴鳴山閉關修煉長生術。某天，酣夢中有幸被太上老君發(fā)展為下線，為了擴大組織，創(chuàng)立了天師道，因為入教者需要交納五斗米的會費，又得名“五斗米道”。
漢安元年（142年），張陵在巴蜀一帶做起了赤腳醫(yī)生，一邊買藥，一邊傳道。而天師道則憑借神鬼之事的蠱惑力迅速在蜀郡（今四川中部）、巴郡（今四川北部）和漢中（今陜西南部）一帶打開市場，一時間，信徒遍布四川。
當時信徒究竟有多少，不得而知，但張陵的長生術修煉的不怎么樣倒是顯而易見。張陵于公元178年卒，一年后，其子張衡亦卒。本來“五斗米道”理應由孫子張魯接班，但此時的張魯還不滿十歲，年幼稚嫩，上不得臺面，所以，教權便落在了張陵的另一個徒弟張修手中。張魯作為教權的正式傳人，他的存在必定是張修掌教的致命威脅。反過來，張修掌教也是對魯母子的威脅，而張魯母子顯然深刻的感受到了這種威脅。
張魯?shù)哪赣H喜歡養(yǎng)生美容，頗有姿色，又通“鬼道”，是個神秘而美艷的女人。自丈夫張衡死后，魯母便“往來焉家”，張魯母子與劉焉家的關系逐漸升溫，成為了劉焉割據(jù)益州的堅定支持者。
張魯母子見信于劉焉，大致有兩個目的：一是，尋求庇護；二是，借劉焉的勢力，靜候時機，奪回教權。第一目的非常現(xiàn)實，只有找到靠山才足以與張修抗衡。而第二個目的則需要漫長的等待，這一等便是十余年。
二、坐擁漢中的教主
公元190年，關東聯(lián)軍聲討董卓，關東與關西軍閥混戰(zhàn)廝殺，亂成了一鍋粥。如此，地處西北與西南之間、“財富土沃”的漢中便成了割據(jù)自雄的佳境，而張魯就在此時登上了歷史舞臺。
公元191年，劉焉為了牢牢控制益州的北方門戶——漢中，以屏障益州，任命張魯為“督義司馬”，與“別部司馬”張修合兵同擊漢中太守蘇固。在張修殺了蘇固后，張魯一招黃雀在后又殺了張修，奪其兵眾，在漢中站住了腳。就這樣，一場血腥的奪權之戰(zhàn)，卻意外完成了教權的和平過渡，在五斗米教眾看來，教權又回到了正宗傳人的手中，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劉焉雖然表面以漢宗室自居，心里卻巴不得早日脫離東漢政權的束縛，坐穩(wěn)益州皇帝的寶座。不愿當“漢賊”之名，卻又想得割據(jù)之實，拿不上臺面的事自然都得由小弟張魯來做，截斷斜谷道，殺害漢朝使者，擁有兩副面孔的劉焉把鍋甩給了張魯，擺出一副“五斗米道”又在漢中“造反”了，我是逼不得已才脫離漢朝的嘴臉。沒想到，張魯卻也利用劉焉割據(jù)益州的企圖，一步一步的實現(xiàn)著自己的愿望。
張魯?shù)拇_沒有令教眾失望，閉塞的漢中盆地在張魯斷絕褒斜道之后，成為了亂世中的天堂，對當時的五斗米教徒而言，那是一個幸福而又輝煌的時代。
三、亂世中的“理想國”
張魯進入漢中以后，和劉焉父子保持了十年親密無間的關系，直到劉焉去世，劉璋成為益州的第二代統(tǒng)治者。此時，張魯在漢中羽翼漸豐，劉璋又“暗弱”，二人的關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終于，劉璋頭腦發(fā)熱，以張魯不服調遣為由殺掉了張魯?shù)哪赣H和弟弟，成功打破了尷尬。十年之后，二人再也沒有了擁抱的理由，張魯切斷了與劉璋的一切聯(lián)系，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獨立的政治力量。
張魯政權是漢末三國之初西部地區(qū)最具魅力的政權，是軍閥混戰(zhàn)中的一塊樂土。其治下政通人和，“民夷便樂之，雄居巴、漢垂三十年”，這塊西部最富庶、最安寧的地區(qū)在大國和強權的夾縫中，展現(xiàn)出了強大的生命力。
這一切，不僅源于占盡了天時地利，更在于張魯采取了一系列安定社會、發(fā)展經(jīng)濟的政策：
政教合一
“不置長吏，皆以祭酒為治”，選拔那些信道虔誠并享有一定威信的長者來管事，否定壓迫人民的封建官吏機構。這種淳樸、平等的思想讓亂世之際的人民找到了精神上的皈依和心靈上的寧靜，“民夷信向”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招徠人口
“諸祭酒皆作義舍，又置義米肉，懸于義舍”，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流民俱歡顏，流入漢中的饑謹流民享受到了免費的自助和住宿。張魯利用巴、漢地區(qū)“財富土沃”的優(yōu)勢，以宗教為紐帶，把流民、饑民團結在一起，過起了平均消費的生活，這種帶著“公社”色彩的經(jīng)濟共同體巧妙的緩和了當時最嚴重的流民問題。
寓治于教
對于犯小過的人，讓他們從事公益勞動來自覺洗刷錯誤；對于觸犯法律的人“三原，然后乃行刑”，就是先說服教育，你不聽，再犯就再教育，這樣重復三次還不改過的，才動用刑法。這種以教育為主、刑罰為輔的精神，讓百姓從兩漢冤獄遍地的慘境中得以脫身。
張魯以德治國、平均主義的經(jīng)濟、政治綱領，讓漢中這在那個戰(zhàn)亂頻仍，餓殍遍野，生靈涂炭的年代變成了民風純樸的人間天堂。漢中百姓安居樂業(yè)，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民夷便樂之”，甚至“朝廷不能討”。
四、樂土的最終結局
“五斗米道”長期的宗教活動，為張魯政權積蓄了力量，培訓了骨干，鞏固著政教合一的政權。但是，“五斗米道”登上權力的寶座后，卻開始逐漸向封建化的方向扭曲，借助權力的淫威強迫人們信奉宗教，導致“流移寄居其地者不敢不奉”。于是，屠殺惡龍的男孩終于變成了惡龍，這一曾閃爍過大同理想光輝的政權，不可遏制的走向了人民的背面。
公元211年，曹操派鐘繇、夏侯淵合力進攻漢中，張魯為了自守，不惜損害勞動者階級的利益，招降納叛，還封馬超為“都講祭酒”，這個以流民為基礎的政權變成了自相矛盾的笑話。
公元215年，平定馬超后的曹操親率十萬大軍進攻漢中。無法與曹操抗衡的張魯在陽平關戰(zhàn)敗后舉眾投降，被拜為鎮(zhèn)南將軍，“封同中侯，邑萬戶”。張魯終于走上了“上匡天子，則為桓、文，次乃竇融，不失富貴”的封建化的道路，將巴、漢地區(qū)勞動者辛勤創(chuàng)造的財富變?yōu)橄驏|漢朝廷邀功的資本，曾經(jīng)的理想國，就在這樣的蛻化和收買下，走到了盡頭。
“烏托邦”是英國人托馬斯·莫爾于1516年在《烏托邦》一書提出的，其中有諸如財產(chǎn)公有、人民平等、按勞分配等描述。中國古代并不缺乏“烏托邦”的思想，《莊子》的“無何有之鄉(xiāng)”，陶淵明《桃花源記》中雞犬相聞、安靜祥和的生活，都是與混亂的社會現(xiàn)實深刻的對照。
而在漢末的腥風血雨中，張魯曾據(jù)有一方樂土，一度治民理政，是當時一個存在30多年的“好地方”。無論最終結局如何，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中能讓每一個人都吃上飯，的確不失為一件偉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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