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源:掌上長沙
2020-01-05 21:6
熱辣辣的艷陽天,偶然一瞥,竟然有年長婦人臨街晾曬稻草?;腥舾羰?。
今非昔比。如今的床具是極盡奢華。冬有席夢思彈簧床墊,夏有藤席竹席草席皮涼席冰絲席。更有被譽(yù)為棉中軟黃金的棉錦緞,親膚暖身又養(yǎng)眼。再不濟(jì),墊的蓋的也不缺白花花的棉絮。
可你聽說過床上鋪稻草沒?是的,稻草上面鋪棉絮,還是城里人家?沒聽錯吧?對70后、80后、90后、00后來說,無異于天方夜譚。
久遠(yuǎn)的年月,初冬的暖陽讓人慵懶困倦,大人領(lǐng)著半大孩子揭開一層層墊褥,將返潮的稻草抱出去,堆放在向陽的墻面,一一攤開,曬它滿滿一個日頭。舊物翻新,稻草立馬松松軟軟,釋放出稻谷的香味。家境好的每年換稻草,更精致的生活家不樂意墊散亂的稻草,會買日雜店編織的草墊,喚做“篙鋪”,價錢肯定不美麗??崾顏砼R,家家戶戶的女主人會抽出墊底的稻草,用報(bào)紙卷起麻繩捆好擱在閣樓或柜頂。
洗被子可是大工程。
沒有洗衣機(jī)的年代,大件被單怎樣開啟洗滌模式?真人秀手動擋是不二選擇,節(jié)能環(huán)保原生態(tài)。
作為家中長女,我自以為統(tǒng)籌安排家務(wù)算把好手。頭天晚上星星點(diǎn)燈,翌日一大早起床,將邊角肥皂用小刀切碎切細(xì),把被子床單浸泡在煮開的肥皂水中。在搓衣板上搓搓洗洗全靠腰背躬伏手掌角力。清冽的井水一桶桶扯上來,一遍遍清洗。漂洗被單的一盆盆水,用來拖地板再好不過。再在煤火上燒一大壺開水,名曰渥被窩。渥過燙過,汗?jié)n油膩蕩然無存。
擰被子的經(jīng)典畫面是這樣的,兩人各執(zhí)被單一端,被子妥妥地?cái)Q成麻花狀,被單里飽灌的水像聯(lián)排瀑布傾瀉而下。力氣小的只管死死拽住被子,靜等對方的力拔山兮氣蓋世。我習(xí)慣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鄰居吳姨總笑我是反手。
插個空當(dāng)漿米湯。這是被子洗干凈后的最后一道程序。漿了米湯的被子曬干后像裹了一層殼,很硬,蓋著睡幾晚就軟和了。被子漿過米湯,兩個優(yōu)點(diǎn)顯而易見:一是暖和,二是耐臟。
漿洗衣裳的“漿”,說的就是漿米湯吧!
即使是現(xiàn)在,智能家電涌入千家萬戶,波輪滾筒攪拌各式洗衣機(jī)粉墨登場,我還是認(rèn)定,衣領(lǐng)衣袖的頑固污漬,手洗比機(jī)洗去污徹底,搓洗過后,盡顯各色布料纖維本色。
我家住老公館一樓,被子洗干凈了,我和母親會把濕漉漉的被子塞在一只大木桶里,母女合力抬著木桶穿過院子,上四五級階梯到對面堆子,左拐右拐到六娭毑家二樓,把被子晾曬在她家的陽臺上。六娭毑對我家格外關(guān)照,每次會引著我們噔噔上去,把竹竿抹得干干凈凈清清亮亮。太陽快落山,老人又噔噔噔爬上陽臺,把曬干的被子收下來,整整齊齊疊好,等我們來拿。
再說釘被窩。第一步,包被平攤于床的中軸線,棉絮平放其上,被面抖抻四個角。被單的四只角翻覆折疊。粗針棉線釘起來。棉絮忒厚實(shí),不戴戒指樣的頂針穿不透。
被套是誰發(fā)明的?只需把棉絮三把兩把往套里一塞,拉上拉鏈就OK,真是省時省事,卻遠(yuǎn)不如手工釘?shù)谋蛔幽前沆偬?。被單棉絮大人小孩沒鉆幾回就玩乾坤大挪移。即使講究一點(diǎn)的床品,用按扣或松緊帶固定好四個角,可還是沒有一針一線釘出來的被子那樣固定熨帖。
手工釘被子的時代遠(yuǎn)去了,稻草的香味還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