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尚誼《晚年黃賓虹》，布面油畫，115×99cm，1996年
現(xiàn)在提起黃賓虹，即便藝術(shù)圈外人士想必也因拍賣佳績對其有所耳聞。但在上世紀，他卻是一位送畫都被拒收的寂寞大師。黃賓虹生前為何不被認可？他的一生中又有哪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今天，時尚芭莎藝術(shù)通過三個數(shù)字，帶你走進這位大師的人生故事。
0 0套房產(chǎn)
藝術(shù)界一直以來流傳著一種說法——藝術(shù)家的作品往往去世后才會值錢，這一觀點看似荒誕不經(jīng)，卻一次又一次地在藝術(shù)大師身上被印證，黃賓虹便是典型之一。
黃賓虹《蘇軾詞意圖》，紙本水墨，113.1×32.8cm，上世紀20年代
黃賓虹一生清貧，最具代表性的一點就是終生未購置過一套房產(chǎn)，總是租房居住。在上海時，他曾有數(shù)年住在張大千、張善孖這對藝術(shù)家兄弟的寓所樓上，還有段時間住在藝術(shù)家陸抑非樓上。雖然居所簡陋，但總是藝術(shù)大家云集，也可謂“陋室往來無白丁”。
黃賓虹《仙人村塢》，紙本水墨，75.7×40.3cm，上世紀30年代
黃賓虹與陸抑非做鄰居的這段時間里，兩位藝術(shù)家之間發(fā)生過不少趣事。年輕時的陸抑非創(chuàng)作以工筆畫為主，因而對筆鋒的尖細程度要求甚高，不少用舊的禿筆就閑置在一旁。而黃賓虹繪畫山水恰好需要禿筆，便讓自己的妻子找到陸抑非的夫人說明此托。
黃賓虹《石峰》，紙本水墨，87.5×33.9cm，1930-1940年
陸夫人轉(zhuǎn)告后，丈夫欣然答應(yīng)，隨機送給黃賓虹一大把禿筆。為表示感謝，黃賓虹邀請陸抑非上樓觀看他的畫作，并開口道：“你看看我畫的這些山水，你如喜歡，盡管取走好了?！秉S賓虹年長陸抑非43歲，然而在后輩面前卻毫無架子、慷慨大方，人格著實可愛。
黃賓虹在杭州靈隱寺寫生，1954年
幾年后，黃賓虹舉家遷至北平生活，租住在城西南的一所小宅中。他的學(xué)生對這間住所如此描述：“賓老房則一間斗室，雖然小到不足回旋（不足轉(zhuǎn)身），而所讀的書從地上一直堆到頂篷。頂篷已經(jīng)塌了下來，書沾了雨，他也不介意?！奔幢闶沁@樣一間小破屋，黃賓虹之后也因房東漲價被迫搬離。
黃賓虹《孤居》，紙本水墨，55.7×37.1cm，1930-1935年
從上海北上首都，再南歸回到杭州，所到各地黃賓虹皆未購置一處房產(chǎn)，總是居住在擁擠之中，不過這“擁擠”可不僅僅是因為人多。黃賓虹居所雖小，但里面藏的東西卻不少，他尤其喜歡搜羅金石字畫，遇到琉璃廠有人送來字畫，只要心動便“揮金如土”。他晚年曾言自己30年未更換過被褥，卻常常為上乘的書畫作品一擲千金，即便生活拮據(jù)至極點也未曾舍過收藏中的一字一畫去換取物質(zhì)上的富裕。
黃賓虹《元人筆意》，紙本水墨，110.3×34.4cm，1945-1949年
黃賓虹《花卉》，紙本水墨，109.2×38.1cm，1931年
如果舍收藏不可取，那賣畫也不失為一條出路。然而黃賓虹的藝術(shù)成就在生前卻未被世人認可，他在上海舉辦第一次展覽時，只有一件作品賣出。買下這張畫的人究竟是誰？
黃賓虹《野花和晚香玉》，紙本水墨，105.1×33.4cm，1940-1949年
1 1位知己
黃賓虹對于賣畫一事曾言：“鄙人只擇人而予，非經(jīng)知交介紹不動一筆?！泵鎸Ω黝惽皝硭鳟嬚撸瑹o論對方出價高低，他一概謝絕。此外，據(jù)說他生前曾送過人畫，對方卻因嫌畫面太黑而拒收，實在是尷尬而令人唏噓。
黃賓虹《山中秋霧》，紙本水墨，67.9×33.3cm，1946年
如此看來，黃賓虹的畫并非賣不出，而是知音實在難覓。那么，究竟什么樣的人能成為他的“知交”？
1944年，黃賓虹在上海舉辦第一次畫展，雖只有一張作品賣出，他卻為此興奮不已——高山流水，知音難覓。他追著這位買家連送了好幾幅畫，而這人正是揚名海內(nèi)外的翻譯家傅雷。
黃賓虹夫婦與傅雷夫婦，拍攝于黃賓虹北京寓所前
熟悉傅雷的人都知道，在翻譯之外，他對各類藝術(shù)都有所涉獵且見解獨到，做起藝術(shù)評論來更是充滿“六親不認”的氣質(zhì)。張大千的作品在他這里“俗不可耐，趣味低級，仕女尤其如此”；徐悲鴻在他眼中“未入國畫之門而閉目亂來”。但這位“毒舌”的評論家卻對黃賓虹甚是贊許：
“賓虹廣收博取，不宗一家一派，浸淫唐宋，集歷代各家之精華之大成，而構(gòu)成自己面目……六十左右的作品尚未成熟，直至七十、八十、九十，方始登峰造極。我認為在綜合前人方面，石濤以后，賓翁一人而已?！?/em>
黃賓虹《富春秋色》，紙本水墨，69.2×25.1cm，1920年
黃賓虹《山水》，紙本水墨，66.4×33.3cm，1930-1935年
縱觀黃賓虹90年人生，其中或許唯傅雷一人在生前便對他的藝術(shù)成就給予如此誠篤、堅定的認可與稱贊。然而黃賓虹的藝術(shù)之路為何如此寂寞？他的畫究竟又該如何欣賞？
黃賓虹《山水》，紙本水墨，81×31.5cm，1940年，款識：青林何蒙茸，長松出天表。所以蔣生徑，無竹亦自好。
2 2個外號
黃賓虹生前曾說過自己的作品“五十年后為世人識”，看來“自古圣賢皆寂寞”果非假話。他的作品難以看懂，一是因為國畫本身門檻高，常人往往欣賞不來；二是因為黃賓虹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集百家之長，既積淀了深厚的傳統(tǒng)墨法，又進一步融合中西，加之黝黑的面貌，難免令人望而卻步。
黃賓虹《西溪風(fēng)景圖》，紙本水墨，130×50.7cm，1950年
不過，我們印象中的“黝黑”可并非賓老的唯一面貌。黃賓虹因其創(chuàng)作的兩種風(fēng)格而被冠以兩個外號——“白賓虹”與“黑賓虹”，聽起來難以捉摸，實則通透明了。他的入室弟子曾說過：“黃賓虹的熟，就其筆墨論，曾有兩次。第一次為五十歲至七十歲……筆筆有出處，點點有來路，也即白賓虹時期；第二次熟是在八十歲至其謝世……所畫不像過去，愈畫愈密、愈畫愈厚、愈畫愈墨，也即是黑賓虹時期?！?/p>
黃賓虹《亂葉翻飛》，紙本水墨，117.9×38.7cm，1925年
黃賓虹《西湖風(fēng)景》，紙本水墨，109×47cm，1950年
這樣的兩次成熟又是如何形成的？早年，黃賓虹曾臨摹過數(shù)以千計的古畫，在“師古人”的過程中汲取了無數(shù)養(yǎng)分；同時，他游遍風(fēng)景名勝，在山河之中寫生多達萬張，最終兩相結(jié)合自成一派。而在60歲以后，黃賓虹飽覽南方山水，尤以巴蜀之地對他影響最為深遠。該地的濕潤氣息逐漸氤氳其繪畫創(chuàng)作，進而孕育出滂沱、淋漓的作品面貌。
黃賓虹與友人，1932年拍攝于四川
黃賓虹《青城坐雨圖》，紙本設(shè)色，86.5×44cm，1933年
從上文中的作品對應(yīng)年份，我們不難體會到“白賓虹”與“黑賓虹”的風(fēng)格差異所在。2017年，黃賓虹作品《黃山湯口》在嘉德春拍上以7200萬元起拍，最終人民幣3.45億元成交，刷新其個人拍賣紀錄。
黃賓虹《黃山湯口》，紙本設(shè)色，171×96cm，1955年
黃賓虹《黃山湯口》（局部），紙本設(shè)色，171×96cm，1955年
該畫作于1955年。彼時，黃賓虹已90歲高齡且患有嚴重的白內(nèi)障，幾近失明。他憑借著記憶勾勒出黃山之景，畫成不久后便病逝杭州，該作品也成為其繪畫生涯的絕筆巨制。
藝術(shù)家黃賓虹，上世紀50年代拍攝于杭州
還記得賓老那句“五十年后為世人識”嗎？事實正是如此，直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黃賓虹的畫作才逐漸進入公眾的視野、引起專業(yè)人士的重視并在藝術(shù)市場掀起波瀾。
現(xiàn)在的市場中，其作品早已成為無往不利的常勝將軍，但在這股“黃賓虹熱”之前，他卻走過了近百年的漫漫寂寞之路，所謂“厚積薄發(fā)”大抵如此。
編輯、文韓晗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shù)部原創(chu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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