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碎片
□胡 健
近來，小學教科書上的“林陰道”還是“林蔭道”引起了人們的爭鳴，有“常識派”與“專家派”?！俺ＷR派”認為教科書上的是錯的，“林陰道”應該為“林蔭道”；“專家派”認為“林陰道”就是“林蔭道”，甚至漢代前就這樣用的。是呀，聽誰的好呢？
首先，我們是現代人，語言的規(guī)則原本是約定俗成，“林蔭道”的用處是極為普遍的。
據專家講，漢代之前只有“林陰”而沒有“林蔭”，之后兩者都有，而民國后，“林蔭道”的用法普遍化了。說明“林陰”很有來頭，那民國以來人們的“林蔭”是用錯了？
我以為“林蔭”的用法早已約定俗成了，人們是不會產生歧義的，相反，“林陰”卻可能讓人產生歧義。那么，我們在編現代漢語辭典時就應該接納這種約定俗成，尊重事實，尊重民意。這也就是說，不能再用漢代之前的“林陰”的用法來要求漢代以后以及現代使用漢語的人們了。17、18世紀，西方性學書中把“手淫”一致地當作精神病的一種表現，大哲?？轮赋觯笆忠逼鋵嵤侨说恼Ｉ憩F象，這些“教科書”與“權威”的說法根本就是不合常識的。怎么辦呢？福柯說：刪掉！這倒也是真痛快！我們的有些現代漢語詞典的編者、有些專家的看法為什么不能更堅定地站在現代生活這一邊呢？
說句實話，漢字那么多，就是專家真正掌握起來也是不容易的。魯迅先生就曾借《孔乙己》來諷刺漢字的繁難，說“茴香豆”的“茴”字就有四種寫法。錢玄同先生甚至提出廢漢字而走拼音化道路的偏激主張。這實際上是對學習漢字繁難的一種體認。
語言是一種社會現象，它有繼承也有發(fā)展，有規(guī)矩也有變易，比如，不要說是漢前了，就是在改革開放前，現代漢語中也沒有“打的”的說法，現在用“打的”比用“坐出租車”還流行……有些人為的規(guī)定、專家的意見，事實證明也常會是一廂情愿，一紙空文。上世紀70年代末，國家語委曾制定過一批簡化漢字，并到處推廣，認為意義重大，而到現今，這些“規(guī)范”與“專家意見”又有誰去聽呢？譬如，認為漢字中的“家”字造得不好，上面“寶蓋”指“屋子”，下面“豕”是指“豬”，他們把“家”字的上面“寶蓋”沒動，將下面“豕”換成了“人”。這多好呀——以人為本！人道主義！講人性！當時我看了也極為贊成，可是老百姓不理睬，還是行不通，他們并沒有因為把家寫成“家”而覺得不夠人本主義、人道主義或不講人性，也不覺得“豕”對自己有多大污辱與危害。
說回來，如果讓我去編現代漢語詞典，我會用“林蔭”代替“林陰”，并告知，漢代前此語用的是“林陰”，但后來“林蔭”的用法更為普遍了。編現代漢語詞典畢竟是現代人為現代人編的吧，古人的用法不過是一個參照，畢竟不是在編詞源吧。
還有一種說法，有關部門解釋，當年以“林陰道”取代“林蔭道”是為避免讀音混淆。我很贊成一位網友的意見，他認為有關部門當年用極不充分的理由簡單地以“林陰道”取代“林蔭道”是粗暴的?！跋У?林蔭道’不僅僅是一個詞，而是一段歷史、一段文化。'避免混淆’還是'削足適履’，是非得失，掂量自知?！绷硪晃痪W友的意見也值得重視：“記得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筆者才畢業(yè)，給學生講白居易《錢塘湖春行》時，為避學生將'綠楊蔭里白沙堤’中'蔭’字寫錯，常以'說文解字’方式，強調無'草’不成'蔭’，效果也很不錯。后來'規(guī)范手冊’問世，教材中'蔭’字也改頭換面。'為求一字穩(wěn)，拈斷數根須’，講的是古人'推敲’之功，'錘煉’之力。其態(tài)度之莊重，下筆之嚴謹，可見一斑。那么，作為肩負規(guī)范漢字使用，保證漢語言文字純潔、純正的專家學者們，在對漢字進行'除草’加工時，是否該三思而后行，也要'為求一字準，拈斷數根須’？”是呀，有關部門當年以“林陰道”簡單粗暴地取代“林蔭道”是不是有點借權力來“瞎折騰”呢？！當“權威”、“專家”強調制定的“規(guī)范”就像“法”一樣要人們遵守時，為什么不能在制定這個“規(guī)范”、這個“法”時，考慮得更合理更周全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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