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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八書之《禮書》原文及譯文
?《禮書》是西漢史學(xué)家司馬遷創(chuàng)作的一篇文言文,收錄于《史記》中。作品中講授古代禮樂文明的發(fā)展與衰退的史實。
       太史公曰:洋洋美德乎!宰制萬物,役使群眾,豈人力也哉?余至大行禮官,觀三代損益,乃知緣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其所由來尚矣。
  太史公說:“禮具有盛大廣遠的美德。它主宰制約著世間萬物,役使著天下民眾,豈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我曾到大行禮官那里,研究夏、商、周三代禮制的演變,才知道,按照社會情況制定禮,依據(jù)人的本性制定儀,這種情況由來已久了。

  人道經(jīng)緯萬端,規(guī)矩無所不貫,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故德厚者位尊,祿重者寵榮,所以總一海內(nèi)而整齊萬民也。
  人所行之道千條萬條,無不貫穿一條基本準則,就是誘導(dǎo)人們,使知仁義,并以刑罰相約束。所以,道德高尚的人,地位尊顯貴重;俸祿多的人備受尊寵,以此來統(tǒng)一天下人的意識,整齊人心。

人體安駕乘,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目好五色,為之黼(fǔ)黻文章以表其能;耳樂鐘磬,為之調(diào)諧八音以蕩其心;口甘五味,為之庶羞酸咸以致其美;情好珍善,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
人的身體乘車馬感到舒適,就以金飾車,又雕鏤車衡,鑲金錯銀,加上繁瑣的裝飾;
眼睛喜歡看五彩美色,就在服裝上設(shè)計了圖案花紋,使外表形態(tài)更美好;
人耳樂于聽鐘磬等動聽的聲音,就調(diào)諧各種樂器以激蕩人內(nèi)心的情感;
人的口舌喜歡吃美味食物,就烹調(diào)出嘉肴異饌,或酸或咸,各盡其美;
性情喜愛珍貴美好的事物,就以美玉制成圭璧,又加雕琢打磨,以順應(yīng)自己的心意。

故大路越席,皮弁布裳,朱弦洞越,大羹玄酒,所以防其淫侈,救其雕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貴賤之序,下及黎庶車輿衣服宮室飲食嫁娶喪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節(jié)文。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span>
因此天子的大輅車用蒲草做席子,鹿皮冠帽配布衣裳,紅弦的琴瑟底部有孔洞,用清肉湯和淡水酒祭祀,都是因為要防止過分奢侈,改正鋪張的弊端。所以,上至君臣等朝廷中的尊卑貴賤秩序,下到黎民百姓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的等級,事事皆有適宜之度,萬物皆有節(jié)制??鬃诱f:“魯國舉行的天子禘祭之禮,從以酒灌地后,我就不想再看了?!?/span>

  周衰,禮廢樂壞,大小相逾,管仲之家,兼?zhèn)淙龤w。循法守正者見侮于世,奢溢僭差者謂之顯榮。自子夏,門人之高弟也,猶云“出見紛華盛麗而說,入聞夫子之道而樂,二者心戰(zhàn),未能自決”,而況中庸以下,漸漬于失教,被服于成俗乎?孔子曰“必也正名”,于衛(wèi)所居不合。仲尼沒后,受業(yè)之徒沈湮而不舉,或適齊、楚,或入河海,豈不痛哉!
  周朝衰落后,禮制廢棄,樂制破壞,各等級相互僭越,以至管仲家中娶三姓婦女為妻。世上遵法律、守正道的人被人欺辱,奢侈逾制的人被看作顯貴榮耀。上自子夏這樣的孔門高弟,猶且說:“出門見到紛紜華麗盛美的事物而歡喜,回來聽到夫子的學(xué)說而歡喜,這兩種讓人高興的事常在心中斗爭,不能決定取舍”。更何況資質(zhì)中等以下的人,長期處在失于教導(dǎo)的習(xí)俗、環(huán)境中了?孔子論衛(wèi)國政治說:“必先正其名分?!钡谛l(wèi)國居住的時候看到了很多不合禮法的事情。孔子死后,受業(yè)門人沉淪星散,有的到了齊、楚,有的遷入河北、海內(nèi)。豈不令人痛惜!

  至秦有天下,悉內(nèi)六國禮儀,采擇其善,雖不合圣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濟濟,依古以來。至于高祖,光有四海,叔孫通頗有所增益減損,大抵皆襲秦故。自天子稱號下至佐僚及宮室官名,少所變改。孝文即位,有司議欲定儀禮,孝文好道家之學(xué),以為繁禮飾貌,無益于治,躬化謂何耳,故罷去之。
  至秦統(tǒng)一天下,全部收羅了六國的禮儀制度,擇其善者而用之,雖與先圣先賢的制度不合,卻也尊君抑臣,使朝廷威儀,莊嚴肅穆,依照了古代沿襲下來的禮儀。到漢高祖光復(fù)四海,擁有天下,儒者叔孫通增損秦制,制定了漢代制度,主體都是沿襲秦朝原有的禮制。上自天子稱號,下至僚佐和宮殿、官名,都很少變更。孝文帝即位后,朝廷有關(guān)部門建議重新制定禮儀,那時孝文帝喜愛道家學(xué)說,以認為繁瑣的禮節(jié)只能粉飾外表,無益于天下治亂,通過身體力行來教化別人有什么意義呢!就沒有采納。

孝景時,御史大夫晁錯明于世務(wù)刑名,數(shù)干諫孝景曰:“諸侯藩輔,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國專治異政,不稟京師,恐不可傳后?!毙⒕坝闷溆嫞鶉夏?,以錯首名,天子誅錯以解難。事在《袁盎》語中。是后官者養(yǎng)交安祿而已,莫敢復(fù)議。
孝景帝時期,御史大夫晁錯明于世務(wù),深通刑名之學(xué),屢次進諫說:“諸侯是天子的屏藩、輔佐,與臣子同列與朝廷,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如今卻是諸侯大國專治其境,與朝廷政令不同,諸事又不向京城稟報,此事斷然不可持續(xù)下去,流毒后世。”孝景帝采納他的計策,削弱諸侯,導(dǎo)致了六國叛亂,將誅殺晁錯放在起兵理由的第一條,天子不得己,殺晁錯以解時局的危難。這件事詳細記載在《袁盎列傳》中。自此以后,為官者只熱衷于結(jié)交諸侯、安享俸祿而已,無人敢再復(fù)倡此議。

  今上即位,招致儒術(shù)之士,令共定儀,十余年不就?;蜓怨耪咛剑f民和喜,瑞應(yīng)辨至,乃采風(fēng)俗,定制作。上聞之,制詔御史曰:
  今上(漢武帝)即位后,招納羅致通曉儒學(xué)的人才,命他們共同制定禮儀制度,進行了十余年也沒有成功。有人說,古時天下太平,萬民和睦安樂,感應(yīng)上天,降下各種祥瑞征兆,才能夠采擇風(fēng)俗,制定制度。如今不具備這些條件?;实勐犃诉@些話后向御史下詔書道:

“蓋受命而王,各有所由興,殊路而同歸,謂因民而作,追俗為制也。議者咸稱太古,百姓何望?漢亦一家之事,典法不傳,謂子孫何?化隆者閎博,治淺者褊狹,可不勉與!”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易服色,封太山,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為典常,垂之于后云。
“歷朝受天命而為王,雖然各有其興盛的原因,卻是殊途而同歸,即因民心而起,遵循民眾的風(fēng)俗習(xí)慣來創(chuàng)建制度。如今議論的人都厚古而薄今,百姓還有何指望?漢朝也是一家帝王,如果典法制度不能流傳下去,如何對后世子孫解釋?教化深遠崇高的,對后世的影響也恢宏廣博;治民目光淺薄的,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也偏頗狹隘,怎么能不以此自勉呢!”于是,以“太初”為元年改定歷法,變易服飾顏色,于泰山舉行封禪大典,制定宗廟祭祀、百官朝賀的禮儀,作為朝廷不變的制度,流傳后世。

  禮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忿,忿而無度量則爭,爭則亂。先王惡其亂,故制禮義以養(yǎng)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不窮于物,物不屈于欲,二者相待而長,是禮之所起也。故禮者養(yǎng)也。稻粱五味,所以養(yǎng)口也;椒蘭芬茝,所以養(yǎng)鼻也;鐘鼓管弦,所以養(yǎng)耳也;刻鏤文章,所以養(yǎng)目也;疏房床笫幾席,所以養(yǎng)體也:故禮者養(yǎng)也。
  禮是因人而產(chǎn)生的,人生而有欲望,欲望達不到則不能沒有怨憤,憤而不止就會引發(fā)爭斗,有了爭斗就會產(chǎn)生禍亂。古代帝王厭惡禍亂,才制定禮儀來滋養(yǎng)人的欲望,滿足人的需求,使欲望不會因為物質(zhì)不足而受到限制,物質(zhì)也不會因欲望太大而顯得匱乏,物、欲二者相得而長,這就是禮制產(chǎn)生的原因。所以,禮就是一種調(diào)養(yǎng)之法。稻梁等五味是養(yǎng)人之口的;椒、蘭、芬芳的芷草,是養(yǎng)人之鼻的;鐘、鼓及各種管弦樂器的音聲是養(yǎng)人之耳的;雕刻花紋是養(yǎng)人眼目的;寬敞的房屋以及床簀幾席,是養(yǎng)人身體的。所以說禮是一種調(diào)養(yǎng)之法。

  君子既得其養(yǎng),又好其辨也。所謂辨者,貴賤有等,長少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養(yǎng)體也;側(cè)載臭茝,所以養(yǎng)鼻也;前有錯衡,所以養(yǎng)目也;和鸞之聲,步中《武》《象》,驟中《韶》《濩》,所以養(yǎng)耳也;龍旗九斿,所以養(yǎng)信也;
  君子欲望既得到滋養(yǎng)而滿足,又愿受到禮儀區(qū)別的限制。所謂辨,就是辨別貴賤使有等級,長少使有差別,貧窮、富有、卑賤、尊貴都能得到相稱的待遇。因此,天子乘大輅車用蒲草做席子保養(yǎng)身體;身旁擺放香草,用來養(yǎng)鼻;前面的車衡經(jīng)過嵌錯裝飾,用來養(yǎng)目;車動時,鸞鈴叮鈴,節(jié)奏緩和如《武》《象》二舞的樂曲,急驟時如《韶》《濩》舞曲,是用來養(yǎng)耳的;龍旗下,九旒低垂,是用來培養(yǎng)天子誠信之心。

寢兕(sì)持虎,鮫韅(xiǎn)彌龍,所以養(yǎng)威也。故大路之馬,必信至教順,然后乘之,所以養(yǎng)安也。孰知夫出死要節(jié)之所以養(yǎng)生也。孰知夫輕費用之所以養(yǎng)財也,孰知夫恭敬辭讓之所以養(yǎng)安也,孰知夫禮義文理之所以養(yǎng)情也。
車輪裝飾著伏臥犀牛的形狀,伏軾上裝飾有虎皮,馬肚帶以鯊魚皮制成,車軛雕刻成龍的樣子,用來培養(yǎng)天子威嚴之氣。駕馭大路的馬,一定要調(diào)教順馴,才能乘坐,是為了保證天子安全。誰能知道,士人出生入死,邀立名節(jié),正是為了養(yǎng)護他們的生命?誰能知道,輕財好施,揮金如土,是為了聚集財富呢?誰知謙恭辭讓、循循多禮,是為了養(yǎng)護平安?誰知道學(xué)習(xí)禮儀、仁義、文章、道理正是為了調(diào)養(yǎng)性情呢?

  人茍生之為見,若者必死;茍利之為見,若者必害;怠惰之為安,若者必危;情勝之為安,若者必滅。故圣人一之于禮義,則兩得之矣;一之于情性,則兩失之矣。故儒者將使人兩得之者也,墨者將使人兩失之者也。是儒墨之分。
  人若一意茍且求生,就必定死亡;一意茍且圖利,就必定受害;安于懈怠、懶惰的必危,固執(zhí)情性的必亡。因此,圣人用禮儀和道義來規(guī)范一切,就能獲生避死、近利遠害、居安離危,事事得兩全其美了。反之,若一概任情盡性,就會兩者齊失。儒家的學(xué)說使人兩全其美,墨家的學(xué)說使人兩皆有失,這是儒墨兩家的區(qū)別。本編由諸子界公眾號整理發(fā)布。

  治辨之極也,強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總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臣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也。故堅革利兵不足以為勝,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
  禮是圣人治理天下的最高準則,強國固家的根本,威力施行的最佳途徑,人們成就功業(yè)聲名的總體綱要。王公奉行它,可以統(tǒng)一天下,使諸侯臣服;不奉行就會捐棄社稷,家破國亡。所以,堅韌的甲胄和鋒利的兵器,不足以獲得勝利,高大的城墻、寬深的護城河,不能保證防守堅固,嚴苛的法令、繁苛的刑罰,不能保證樹立威嚴。按禮辦事,就事事成功,不按禮辦事,就諸事皆廢。

楚人鮫革犀兕,所以為甲,堅如金石;宛之鉅鐵施,鉆如蜂蠆,輕利剽遬,卒如熛風(fēng)。然而兵殆于垂涉,唐昧死焉;莊蹻起,楚分而為四參。是豈無堅革利兵哉?其所以統(tǒng)之者非其道故也。汝潁以為險,江漢以為池,阻之以鄧林,緣之以方城。
楚人以鮫魚革,犀牛、兕牛皮為衣甲,堅韌如同金石;又有宛城制造的大鐵矛,鉆刺時犀利如鋒蠆之尾;軍隊輕利飄速,士卒像疾風(fēng)驟雨一樣迅猛。然而,楚國的軍隊兵敗于垂涉,將軍唐昧戰(zhàn)死在此地;莊蹻起兵,楚國一分為四。這能說是由于沒有堅甲利兵嗎?這是統(tǒng)治手段沒有遵循禮制的緣故。楚國以汝水、穎水為險阻,以岷江、漢水為護城河,以鄧林與中原相阻隔,以方城山為邊境。

然而秦師至鄢郢,舉若振藁。是豈無固塞險阻哉?其所以統(tǒng)之者非其道故也。紂剖比干,囚箕子,為炮格,刑殺無辜,時臣下懔然,莫必其命。然而周師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豈令不嚴,刑不陖哉?其所以統(tǒng)之者非其道故也。
然而,秦國軍隊直攻到鄢郢,一路如摧枯拉朽。這難道是因為沒有堅固的要塞和險要的阻隘嗎?這是由于統(tǒng)治手段沒有遵循禮治的緣故。殷紂王剖比干之心,囚禁箕子,造炮烙刑具,用來殘殺無辜的人,當時臣民懔然畏懼,生死不保。周朝軍隊一到,紂王的命令無人奉行,百姓不為所用,這難道是號令不嚴、刑罰不峻嗎?這是由于統(tǒng)治沒有禮治之道的緣故。

  古者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然而敵國不待試而詘。城郭不集,溝池不掘,固塞不樹,機變不張,然而國晏然不畏外而固者,無他故焉,明道而均分之,時使而誠愛之,則下應(yīng)之如景響。
  古時的兵器,不過戈、矛、弓矢這幾種罷了,然而,不待使用敵國就已經(jīng)屈服。城郊百姓不須聚集起來守城,城外也不須挖掘防守用的護城河,不須建立堅固的阨塞要地,不用兵機謀略,而國家平安,不畏外敵,堅固異常。沒有其他原因,只不過是懂得禮義之道并且能公平地處理人際關(guān)系,役使有時,并且推誠相愛。所以,百姓聽命,如影附形,如響附聲。

有不由命者,然后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故刑一人而天下服。罪人不尤其上,知罪之在己也。是故刑罰省而威行如流,無他故焉,由其道故也。故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古者帝堯之治天下也,蓋殺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傳曰:“威厲而不試,刑措而不用?!?/span>
間有不服從命令的,再用刑罰對待他,那么百姓就知道哪些是犯罪行為了。
所以,一人受刑,天下皆服。犯罪的人對上級無怨無尤,因為他們知道錯在自己。因而,刑罰簡省而威令推行無阻。沒有其他原因,只因為遵循禮治之道的緣故。所以,遵行禮義之道,萬事能行;不遵此道,諸事皆廢。古時帝堯治理天下,殺一人、刑二人,天下就太平安定了。書傳說是:“威嚴雖然勐厲但是不可輕易采用,刑罰雖然設(shè)置但是不可輕易施行?!?/span>

  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則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
  天地是生命的本原,先祖是宗族種類的本原,君主與業(yè)師是國家治理、安定的本原。沒有天地怎么會有生命?沒有先祖有怎么能有后代?無君主和業(yè)師,國家怎能得到治理?三者缺一,則無人能安。所以,禮上奉事天,下奉事地,尊敬先祖而隆遇恩師,是禮的三項根本問題。

  故王者天太祖,諸侯不敢懷,大夫士有常宗,所以辨貴賤。貴賤治,得之本也。郊疇乎天子,社至乎諸侯,函及士大夫,所以辨尊者事尊,卑者事卑,宜鉅者鉅,宜小者小。故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國者事五世,有五乘之地者事三世,有三乘之地者事二世,有特牲而食者不得立宗廟,所以辨積厚者流澤廣,積薄者流澤狹也。
  所以,帝王得以太祖配天而祭之,諸侯不敢懷有這種想法,大夫和士也各自有支脈的先祖,這樣是為了區(qū)別貴賤。貴賤有別,這樣就得到禮的根本了。只有天子才有郊天、祭太祖的權(quán)力,自立社以祭地則由諸侯祭祀,下及士大夫各有定制,以此表現(xiàn)尊貴的人敬奉最貴的神靈,卑賤的人敬奉卑賤的神靈,適合做大事的人去做大事,適合做小事的人就去做小事。所以,統(tǒng)治天下的天子奉事七世宗廟,統(tǒng)治一國的諸侯奉事五世宗廟,擁有五乘土地的大夫可以供奉三代祖先的牌位,擁有三乘士地的士人可以供奉兩代祖先的牌位,普通百姓不允許設(shè)立宗廟,這樣是為了區(qū)別道德高深的人恩澤流布廣闊,道德淺薄的人恩澤流布狹窄。

  大饗上玄尊,俎上腥魚,先大羹,貴食飲之本也。大饗上玄尊而用薄酒,食先黍稷而飯稻粱,祭嚌先大羹而飽庶羞,貴本而親用也。貴本之謂文,親用之謂理,兩者合而成文,以歸太一,是謂大隆。
  大祭祀饗神,崇尚玄水,俎實崇尚腥魚,羹以大羹為先,是飲食貴本原的意思。大祭祀饗神雖崇尚玄酒,飲用的卻是薄酒;食物崇尚黃米和小米,所飯還要加稻粱;祭尸先上大羹,飽腹的卻是各種肴核雜饍,這是既重視飲食的本原又兼顧實際效用的意思。重視本原是為了展現(xiàn)祭祀的形式,所以叫做文;兼顧實用是為了表達祭祀的理念,所以叫做理。兩者相合還是文。只有再加入禮的初始狀態(tài)那種質(zhì)樸性,才算有文有質(zhì),達到禮最隆盛完美的階段了,稱為大隆。

故尊之上玄尊也,俎之上腥魚也,豆之先大羹,一也。利爵弗啐也,成事俎弗嘗也,三侑之弗食也,
大昏之未廢齊也,大廟之未內(nèi)尸也,始絕之未小斂,一也。
大路之素幬也,郊之麻絻,喪服之先散麻,一也。三年哭之不反也,《清廟》之歌一倡而三嘆,縣一鐘尚拊膈,朱弦而通越,一也。
因此,樽酒尚玄酒,俎實尚腥魚,羹尚大羹,道理是一樣的。祭祀時,佐食的人不小口喝酒,一飲而盡;卒哭之祭有獻無酢,參加祭祀的人除尸之外,不品嘗俎實;祝與佐食人勸尸用飯,因禮成于三,三勸之后,禮數(shù)已成,尸停止用飯,雖再勸侑,亦不再食。以上三事道理相同,都是表示禮好其辨、有節(jié)制、貴本原的意思。
大婚時祭神以前,祭祀時迎尸入太廟以前,喪禮從剛?cè)ナ赖叫恐g,禮的性質(zhì)相同,都保留了原始的質(zhì)樸性。
天子大路用素色帷蓋,郊祭時服麻布冕,喪服最重散麻帶,道理是相同的,都是禮尚質(zhì)不尚文的意思。斬衰(讀如崔)之喪,哭聲哀痛,不重形式;《清廟》這首祭歌,一人唱,三人嘆和,情致殷殷,溢于歌辭之外;樂鐘在架,卻有時懸而不擊,拊擊鐘架以為節(jié)拍;大瑟練絲制成朱紅色弦,音質(zhì)清越,卻于瑟底穿孔,使聲音重濁,道理也都相同,是重情不重聲,亦重本原的意思。

  凡禮始乎脫,成乎文,終乎稅。故至備,情文俱盡;其次,情文代勝;其下,復(fù)情以歸太一。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時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萬物以昌,好惡以節(jié),喜怒以當。以為下則順,以為上則明。
  凡禮都始于簡略疏脫,加上文彩,才算完成,文彩又不可過盛,終須加以取舍,以合實用。所以,完備之極的禮,是內(nèi)在情感和外在形式全都具備的;次一等的是外在形式勝于內(nèi)在情感,或者內(nèi)在情感勝于外在形式,二者具其一;最下等的是內(nèi)在情感完全歸結(jié)為天地的本源。天地根據(jù)禮儀之道相互協(xié)調(diào),日月根據(jù)禮儀之道彰顯光明,四季根據(jù)禮儀之道井然有序,星辰根據(jù)禮儀之道周行不殆,江河根據(jù)禮儀之道奔流不止,萬物根據(jù)禮儀之道繁榮昌盛,好惡根據(jù)禮儀之道克制調(diào)節(jié),喜怒根據(jù)禮儀之道處置恰當。禮儀治理臣下就會和順,用禮儀規(guī)范君上就會英明。

  太史公曰:至矣哉!立隆以為極,而天下莫之能益損也。本末相順,終始相應(yīng),至文有以辨,至察有以說。天下從之者治,不從者亂;從之者安,不從者危。小人不能則也。
  太史公說:完美極了!樹立隆盛完備的禮作為人道的最高準則,天下沒有人能有所增損。它情文相符,首尾呼應(yīng),富于文彩而不繁縟、有節(jié)制,明察秋毫而不苛細、使人心悅服。天下人遵從就太平,不遵從就生禍亂;遵從者得安定,不遵從則危亡。平民百姓無法以此為法則。

  禮之貌誠深矣,堅白同異之察,入焉而弱。其貌誠大矣,擅作典制褊(biǎn)陋之說,入焉而望。其貌誠高矣,暴慢恣睢,輕俗以為高之屬,入焉而隊。故繩誠陳,則不可欺以曲直;衡誠懸,則不可欺以輕重;規(guī)矩誠錯,則不可欺以方員;君子審禮,則不可欺以詐偽。
  禮的本身實在深奧啊,“堅白”與“同異”理論的辨析入微,與它相比,就會喪敗破滅。禮本身實在太宏大了,那些擅自制作的典章制度,及狹隘、淺陋的理論,與它相比,就會自愧渺小,望塵莫及。禮本身太高尚了,那些粗暴、傲慢、放縱、淺露而又輕俗自高之徒,與之相比,就會自墜形象,顯露出浮薄來。所以說,繩墨既設(shè),就不能再以曲直相欺騙了;秤錘已懸,就不能再以輕重相欺騙了;圓規(guī)和角尺擺在那里了,就不能以方圓相欺騙了;君子精審于禮,人們就不能以狡詐虛偽相欺。

故繩者,直之至也;衡者,平之至也;規(guī)矩者,方員之至也;禮者,人道之極也。然而不法禮者不足禮,謂之無方之民;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禮之中,能思索,謂之能慮;能慮勿易,謂之能固。能慮能固,加好之焉,圣矣。天者,高之極也;地者,下之極也;日月者,明之極也;無窮者,廣大之極也;圣人者,道之極也。
因為,繩墨是直的標準;秤錘是輕重的標準;圓規(guī)和角尺是方圓的標準;禮則是為人處事的最高標準。那些不守禮法的人不值得待之以禮,稱之為不守法術(shù)之民;遵從禮儀的人才值得以禮相待,稱為守法術(shù)之士。能得禮之中道,不偏不倚,又能事事思索,不違情理,叫做勤于思考;能思考而又不變易禮法,叫做持之以恒。既能思考又能堅持道義,加上對禮的無比喜好,那就是圣人了。天是高的極點,地是低下的極點,日月是明亮的極點,無究是廣大的極點,圣人則是禮義之道的極點。

  以財物為用,以貴賤為文,以多少為異,以隆殺為要。文貌繁,情欲省,禮之隆也;文貌省,情欲繁,禮之殺也;文貌情欲相為內(nèi)外表里,并行而雜,禮之中流也。君子上致其隆,下盡其殺,而中處其中。步驟馳騁廣騖不外,是以君子之性守宮庭也。人域是域,士君子也。外是,民也。于是中焉,房皇周浹,曲得其次序,圣人也。故厚者,禮之積也;大者,禮之廣也;高者,禮之隆也;明者,禮之盡也。
  禮的應(yīng)用表現(xiàn)在財物的使用上,文彩表現(xiàn)在貴賤的等級上,差異表現(xiàn)在禮節(jié)的繁簡上,要領(lǐng)表現(xiàn)在禮遇的厚薄上。文彩繁多而人情淡薄的,是過盛的禮;文彩不足而人情濃厚的,是簡易之禮;文彩和人情互為表里,揉合適中,才是最合乎禮的表現(xiàn)。君子能上得過盛之禮的文彩,下得簡易之禮的人情,又能以中禮做得恰到好處,緩急左右不失于禮。所以說,君子的本性就是持守中庸之道,不偏激。能嚴格以禮義的范疇作為行動范疇的,是士君子。做事超出禮的界限的,是普通百姓。在士君子和平民百姓之間,既不像士君子那樣拘泥,也不像平民百姓那樣不守禮范,而是能徘徊周旋,隨事曲直而變化,總不失禮之次序的,便是圣人。所以,圣人道德深厚,是多行禮義,積累所致;恢弘博大,是禮義拓廣的結(jié)果;道德高尚,是禮義隆盛 原因;心智聰明,是事事盡禮的緣故。

  禮因人心,非從天下。合誠飾貌,救弊興雅。以制黎甿,以事宗社。情文可重,豐殺難假。仲尼坐樹,孫通蕝野。圣人作教,罔不由者。
  禮源自于人的內(nèi)心,而不是由天下強制而來。通過真誠來形勢人的形貌,拯救困苦,振興文雅。禮可以用于治理百姓,也可用于祭祀宗族。文彩和人情可以被重視,但豐衣足食難以虛偽偽裝。孔子曾坐在樹下,孫子通行于荒野。圣人們制定教規(guī),無不是出自內(nèi)心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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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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