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邕墓志》
《李邕墓志》書法淺析
孫旭東
《李邕墓志》全稱《唐故北?？ぬ刭浢貢O(jiān)江夏李公（邕）墓志銘并序》，青石質墓志銘，現(xiàn)藏于洛陽千唐志齋博物館，嵌于五號窯洞的墻壁上。志石長、寬各47.5厘米，整體保存完好。據(jù)《洛陽出土石刻時地記》記載：“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年）十二月七日，洛陽西北十六里水泉村南，陡溝村北出土。志石購得后歸千唐志齋。”
志文與史傳相校，互有異同，擇要而言，可舉其三：
第一，關于李邕之籍貫，兩唐書本傳均稱為“江都”（今江蘇揚州市）人，而志謂“本趙（今屬河北?。┤艘?。烈祖恪，隨晉南遷，食邑于江數(shù)百年矣”。此處之“江”即志題中所說的“江夏”。但兩唐書《地理志》中無“江夏”之名，而《漢書·地理志》及《晉書·地理志》中均有“江夏郡”（今湖北安陸）。再者，清仇兆鰲曰：“《漢書》：天下無雙，江夏黃童?！薄妒老当怼罚骸昂鬂h會稽太守高陽侯，徙居江夏，遂為江夏李氏。其后元哲徙居廣陵，元哲生善，善生邕。故題曰'江夏李公’，詩又云'江夏，姿也。’”（見《杜詩詳注·八哀詩·贈秘書監(jiān)江夏李公邕》注）由上述可知，邕之遠祖本趙人，漢以后為江夏人，至其祖父始為江都人，但志中云“晉時南遷，食邑于江”，或系追敘未遠而已。
第二，志中所載邕之生前事跡大體與史傳相同，然志略而傳詳。但有關邕被杖殺以后，因邊將作亂，三子一死二逃，未能歸葬之原因，以及后來盧公為其昭雪洗冤、贈官，韋公出資遷葬等情況，則史傳有的言之過簡，有的不予記載，故志可補史傳之闕略。
第三，關于邕死時之年齡，《舊唐書》曰“時年七十余”，《新唐書》曰“時年七十”。后一說法，多被采用，如譚正李邕為蘭臺郎李善之子。善學識淵博，曾注《文選》，邕補益之，附事見義，兩書并行。邕官至汲郡、北海太守，故人稱“李北?！薄Ｋ麨樘拼鷷?，工文，善書，尤其擅長以行楷寫碑，取法“二王”（羲之、獻之）并有所創(chuàng)造，對后世影響頗大。
相對于史學價值而言，《李邕墓志》有著更為深刻的時代價值與藝術價值，就書法意義而言，有著獨特的地域性與時代性，《李邕墓志》以其獨特的書法風格在洛陽地區(qū)乃至整個唐時期都顯得別具一格。
一、古趣與平和
唐代是我國歷史上大一統(tǒng)的時期，這一時期南北朝書風融合，楷書高度發(fā)展，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風貌。在法度森然的統(tǒng)一性中亦有多樣性并存。沙孟海在他的《略論兩晉北朝隋代的書法》一文中提出：北碑結體大致可分為“斜畫緊結”和“平畫寬結”兩個類型。北魏時期大致可分為平城時期和洛陽時期，平城時期的書風主要為“平畫寬結”，而北魏遷都洛陽后，逐漸形成了“邙山體”，它的書風主要是“斜畫緊結”。而《李邕墓志》正是“斜畫緊結”的杰出作品，集中體現(xiàn)了大一統(tǒng)下楷書統(tǒng)一性與多樣性的統(tǒng)一。從《李邕墓志》的筆法中，我們可以看到兩種截然不同的用筆方式，一種是筆畫方折為主的魏碑筆法；一種是完全成熟的唐楷筆法。前者開張，有不少字隸意十足；后者嫻熟，方圓兼?zhèn)洌瑥亩鴮⒐抛九c熟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但值得注意的是，《李邕墓志》在隸意與方正之外，還留有個別的行書筆意，使該作更加生動活潑。
《李邕墓志》局部一
二、平正與奇險
相對于其古拙且平和的筆法來講，《李邕墓志》的結體更加靈活多變。據(jù)志文推測，本文為鄉(xiāng)貢進士張造所書，其書率意自然，又不乏生動多變，體現(xiàn)了唐玄宗時期洛陽地區(qū)中下層士人的書法風貌。其書由外在的奇崛之態(tài)向內在的平正轉化，體現(xiàn)了北魏洛陽書風向唐楷書風轉化的過渡形態(tài)。據(jù)《千唐志齋概述》可知，《李邕墓志》在同時期的墓志書法中應該是風格比較突出的一方。就楷法而言，該墓志并不十分嚴謹，甚至有點率意，但是十分耐人尋味。在重心與收放的穿插變化中，漸脫離奇崛之勢而走向平正之態(tài)。相對于平正而言，《李邕墓志》中存在大量奇崛之態(tài)的特征。正是這種方正與奇崛的組合，使整體顯得更加變化多端。這些變化基本可以分為兩種，即左右結構的左收右放與上下結構的上松下緊。這樣的構字方式，使《李邕墓志》整體更加平和與自然。
三、方拙與清逸
雖然說《李邕墓志》用筆古拙，結體奇崛。然而因為有界格的約束，整體莊嚴肅穆，法度森然。這是其功用的需要，也是對整體章法的控制。然而《李邕墓志》并沒有完全局限于界格之中。其上下字之間相互呼應，左字與右字之間相互起伏，由此產生的節(jié)奏變化與律動感，使其更好地融為一體。值得注意的是《李邕墓志》單字與單字之間的承接關系并不是單一循環(huán)往復而存在的，而是上下左右通過有意無意的錯落、收放、大小的變化而存在的，在縱向布局中，充分考慮到了橫向布局。這種變化安排，避免了章法關系的雷同和單一勢態(tài)的出現(xiàn)。
《李邕墓志》局部二
時代書風的融合與楷書法度的確立是這一時期的特征?！独铉吣怪尽窂奈罕械靡孑^多，結構中宮緊密，四周開闊，奇而不怪。就字的態(tài)勢和重心而言，可謂一字一面，一字一形，有一種內在的動勢蘊含其中。在重法度、求氣勢為風尚的唐代，能有如此生動活潑、樸茂無華且具有魏碑遺韻的書法存在，不僅說明了魏碑書風影響之深遠，也說明了唐代文化廣泛的包容性。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