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剛過正月十五,年味還未淡去,老張家里卻有些冷清。
老伴跟著兒子去城里看孩子了,就剩自己在老家看家。
兒子大學畢業(yè)后在城里找了份工作,沒多久又結了婚生了子。老張嘴上不說,心里可是美得很。
老張這一輩子沒什么“偉績”,兒子成家立業(yè)算是一個;這一輩子也沒什么愛好,小酌兩口算是一個。
眼見到飯點了,老張從櫥子里拿出半瓶白酒,這酒還是過年時候兒子從城里捎回來的。
放下酒瓶,又拿出一個掉皮的搪瓷缸子和一個白瓷酒壺,打開瓶蓋,斟一壺酒,放在搪瓷缸子里,再倒上熱水燙一燙。
這白瓷酒壺是兒子滿月酒那年買的,有些年頭了,但老張用得仔細,也沒什么崩口裂紋,倒?jié)M一壺正好是四兩酒,老張平時就喝這一壺。
燙著酒的功夫,老張從廚房里端來一碗清水,碗里撒了一小把花生米,在飯桌上擺了三個小酒盅,將燙好的酒分別斟滿,又放上一根牙簽,就算齊活了。
“老規(guī)矩,牙簽插花生米。插上,喝兩盅;插不上,罰一盅。”老張嘟囔著,拿起牙簽,對著桌上的“下酒菜”,也就是碗里的花生米插了一下,花生米在水里靈活地滾了一圈,牙簽插進水里,帶起一了圈圈的波紋。
“技術沒到家啊,罰一盅,罰一盅!”老張端起酒,罰了自己一盅,咂了一下嘴唇,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啊哈”。
老張放下酒盅,倒?jié)M酒,再次拿起牙簽,對準花生米又插了一下,花生米在碗里激起一系列碰撞,躲過了牙簽的“攻勢”。
“你看,你這也不行??!你也罰一盅!”老張端起酒盅一飲而盡,又咂了一下嘴唇,發(fā)出一聲“啊哈”。
老張再次拿起牙簽,嗖嗖連插兩下。
“老頭,你這怎么耍賴皮呢?兩下你還一粒花生米都沒插上,自罰兩杯!”老張嘿嘿笑著,端起兩個酒盅喝了個精光。
老張一邊插著花生米,一邊對自己賞罰分明。正月時節(jié)夜深天寒,老張卻越喝越暖和。
恍惚間,老張聽見門開的聲音。
“爸,你看,你也不知道等等我,我又買了幾瓶酒,你等等我,咱倆一起喝點!”兒子提著幾瓶酒扎進了廚房。
“奶奶,你老頭又偷偷自己喝酒了!”小孫子喊了一句,卻又趕緊跑過來,端起酒盅給老張遞酒。
“我喝,我喝!”老張笑著又喝了一盅酒。
“阿嚏!”老張打了個噴嚏,身子也打了個激靈。四下瞅了瞅,大孫子不見了,兒子也不在廚房,門被風吹開一條縫,“吱嘎吱嘎”地響著,半瓶“老德州”不知道什么時候見了底,碗里的花生米也只剩下了兩三粒。
老張放下空酒盅,抹了一把臉,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撒的酒,還是流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