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一帶一路”中的“一帶”是指“絲綢之路經濟帶”,而絲綢之路的開發(fā)要追溯到漢朝了。
“西域”一般指的是今天我國新疆省的大部分,以及中亞的部分地區(qū)。西域在漢朝的時候,因為北邊和匈奴接壤,時常受到匈奴的侵擾。
由于當時漢朝和匈奴為敵,所以西域等于是漢朝“敵人的敵人”,屬于可以團結的對象。漢武帝希望能有人聯(lián)絡西域諸國,一起對抗匈奴。這個重任便落到了張騫的身上。
張騫的經歷非常傳奇。他奉命出使西域,可是去的路上被匈奴抓了,被囚禁了10年,甚至娶了匈奴的女子為妻,還生了孩子。然而張騫一直不忘使命,趁著匈奴放松警惕的機會,想辦法逃了出來,身邊只帶了一名隨從。
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他竟然沒有逃回漢朝,而是決定繼續(xù)去西域完成他的任務。而僅僅只靠自己和一名隨從,真的和很多西域國家建立了外交關系。
完成了外交任務后,張騫從西域回國。他特意繞了遠路,沒想到半路上還是被匈奴抓住了。這次被關了兩年后,他又找到一個機會跑出來了,不僅帶著原來的那個隨從,還把自己的匈奴妻子一起帶回了長安(可惜的是,他的孩子沒和他一起回來)。張騫在九死一生的情況下,歷經十幾年的時間,完成了任務,回到了祖國,,這情節(jié)簡直一是部蕩氣回腸的英雄電影。
更讓張騫受到贊揚的是,他表現(xiàn)出非凡的氣節(jié):在威逼下不投降,在妻兒的溫暖中不忘本,在性命都要不保的情況下還要一心完成君王交給的任務。傳統(tǒng)儒家社會非常重視“名節(jié)”,張騫和文天祥一樣,都是中國歷史上不虧名節(jié)的模范,傳統(tǒng)史學家對他的評價一向很高。
張騫的功績的確很了不起,對得起歷史對他的盛贊。但是,傳奇的英雄往往只是歷史的表面,真正左右歷史的是背后更深層次的原因。即便沒有張騫,中原帝國終究也是會平定西域、發(fā)現(xiàn)絲綢之路的。
為什么這么講呢?我們先說平定西域。
在中國歷史上,強大的中原王朝都會擴張在西域的勢力,這是因為在中國的西北方,一直都有威脅中原帝國的游牧民族存在。
在漢朝,盤亙在中國北方和西北方的是匈奴。雖然后來經過漢朝的不斷打擊以及自己的原因,匈奴漸漸滅亡了。但是他們所待的那片草原沒有消失。從歷史的角度來看,農耕帝國始終沒有辦法統(tǒng)治遠離農業(yè)區(qū)的草原,所以只要那塊草原還在,就一定還會誕生不臣服于中原帝國的游牧民族。
因此在整個中國古代史里,北方邊境一直都有各種各樣的游牧民族威脅中原。中原王朝有強烈的意愿控制西域,目的是利用西域的力量加強對北方游牧民族的防衛(wèi),保證西北邊境的平安。
因此,即便沒有張騫,中原帝國一樣會想其他辦法把勢力擴張到西域。
當然,從個人的角度看,張騫還是非常了不起的。
張騫是漢帝國在西域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有了他的情報和提議,在西域的擴張才會變得非常順利。而且張騫親自帶領著大筆的財富到西域各國游說,打開了漢帝國在西域的局面。沒有張騫,中原帝國平定西域的時間可能會晚上很多。
西域的地理環(huán)境很特殊,氣候干燥,大部分是荒無人煙的沙漠和戈壁,環(huán)境十分惡劣。不過這里存在著豐富的地下河。在一些地勢比較低的地方,地下河水涌出地面,形成了一片片綠洲。古代的西域人民,就生活在這些綠洲里。
綠洲文明的生活方式和農耕和游牧文明都不相同。
土地的含水量決定了這塊土地適合農耕還是畜牧。而綠洲的特別在于,在這一小塊土地上,水量的差別可以很大。水源附近含水量很高,土地可以種成良田。離水源越遠,土地越干旱,偏遠到一定程度就只能長牧草了,再偏遠的地方,就只剩下沙漠了。
為了最大化的利用土地資源,人們自然會選擇在水資源最豐富的地方種田,在比較干旱的地方放牧。
所以綠洲文明的生產方式是農牧結合。這里的畜牧并非游牧,因為綠洲面積有限,綠洲居民沒有大草原那種能到處尋找牧草的優(yōu)良條件,牧區(qū)只能局限在綠洲內部。
綠洲文明另一個特別的地方是,綠洲和綠洲之間距離非常遙遠。
相對于整個西域的沙漠和戈壁來說,綠洲所占的面積比例非常小。綠洲和綠洲之間的距離很遠,常常達到數(shù)百里地,中間都是荒漠和戈壁,環(huán)境惡劣,往來行走十分危險。換句話說,綠洲之間的交通成本極高,所以大部分綠洲都采用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和其他綠洲的交流很少。
因為綠洲面積有限,導致能夠產出的糧食很有限,能供養(yǎng)的軍隊也很少。整個西域大部分都是沙漠,綠洲在總面積中所占的比例很小。以至于集全西域之力,也無法拿出足夠的軍隊和補給,讓他們穿過廣闊的沙漠和戈壁,往來于整個西域之間。
簡單說來:西域的地理位置,導致無法出現(xiàn)足夠的軍隊統(tǒng)一西域,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西域由大量獨立的小國組成。
當中原帝國試圖控制西域的時候,也面臨了同樣的問題。和中原帝國不能長期占領草原的理由一樣,綠洲出產的糧食有限,中原帝國同樣不可能在西域長期駐扎大量的軍隊。即便強行占領每一處綠洲,由于綠洲之間交通不便,最終這些駐軍也會自立成為新的小國。
好在西域諸國各自為政,不能用軍隊占領,但可以用外交手段籠絡。
不過光靠和平的外交手段還遠遠不夠。外交的成敗依賴于國力的大小,軍事是國力最好的展示。張騫是漢武帝時代的人,張騫能說服西域諸國,和同一時期的衛(wèi)青、霍去病打敗匈奴,向西域諸國展示武力有很大的關系。
因此,漢帝國以及后世的中原帝國,都會在西域選擇幾個重要的據(jù)點派遣軍隊駐扎,起到震懾諸國、安定人心的作用。在漢朝,管理此事的機構稱為“西域都護府”,管理此事的官員稱為“西域都護”。
換句話說,中原帝國在西域的統(tǒng)治和在農業(yè)地區(qū)是不同的。我們看歷史書上的地圖,大多把兩者畫成一種顏色。實際上在西域,中原帝國并沒有建立廣泛的郡縣制,沒有在各處派遣官員直接統(tǒng)治,而是只統(tǒng)治了幾個重要的據(jù)點。其余的地方是靠小國附庸來間接統(tǒng)治的,漢朝廷在西域的地位,有點類似于盟主。
再來說說“絲綢之路”。
從春秋時代到唐朝建立的這段時間里,地球上存在三大的文明圈。一個是以中國為核心的亞洲文明圈,一個是以地中海為核心的歐洲文明圈。還有一個稍微小一點,是印度文明圈。這三大文明的位置,好像是一個“T”字形:歐洲文明圈在左上方,亞洲文明圈在右上方,印度文明圈在最下方?!癟”字形中間的交點,就是西域。
由于崇山峻嶺的阻隔,由于西域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這三個文明圈之間的交流很少。后來,旅人們陸續(xù)開通了一條從歐洲到西域,再從西域分別到印度和中國的道路,這條路,就被稱為“絲綢之路”。
是誰最先打通了絲綢之路?不是高瞻遠矚的政治家,不是雄才大略的軍事家,而是被當時人們最看不起的那些“利欲熏心”的商人。
這三個地區(qū)相隔萬里,交通不便,往來行商非常艱難。然而物以稀為貴,行商困難也就意味著利潤豐厚,亞洲的絲綢和瓷器到了西方能賣上天價,印度的香料到了歐洲和亞洲也是昂貴的奢侈品。有利潤就有人肯賣命,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有商人在這條路上往返。
后來由于戰(zhàn)爭等原因,從中國到西域部分的商路漸漸被人們遺忘。張騫出使西域以后,重新探明了商路,隨后在漢武帝的組織下,大批商人開始在這條路上貿易,這就是中國這部分“絲綢之路”產生的經過。
“絲綢之路”這個詞,有廣義和狹義兩個定義。廣義的“絲綢之路”,指的是鏈接歐亞印度的整個“T”字形道路,狹義的“絲綢之路”,僅指絲綢之路的中國部分,也就是“T”字形的右上角那一小橫。
有的書上說,“中國發(fā)現(xiàn)了絲綢之路”,假如這里指的是狹義的“絲綢之路”,這句話沒有錯。如果是廣義的“絲綢之路”,就有待商榷了。張騫和中國商人只把商路從長安開到了西域,絲綢之路的其他部分,是沿途的各國人們自己開通的。
順便一說,絲綢之路并不是說有一個商隊從頭走到尾,從長安出發(fā)一直走到羅馬,那樣的旅程太夸張了。一般情況下,貿易采用接力的方式。比如長安的商人把貨物運到西域,賣給當?shù)氐纳倘耍晌饔虻纳倘嗽倮^續(xù)往其他地區(qū),這樣每一站的商人都不用冒太大的風險。這種接力的商業(yè)模式,也讓位于亞歐之間的國家通過貿易大賺特賺。
在隨后的幾百年里,不光是西域,中亞諸國、包括歐洲靠東的威尼斯,都因為這條商路發(fā)了大財。威尼斯甚至因此一度成為歐洲最富庶的城市。后來伊斯蘭國家在中亞崛起,它的富強也和絲綢之路有一定的關系。
所以說,西域的開發(fā)和絲綢之路的開通的背后都有歷史必然性:有了中原帝國保持西北安定的需求以及歐亞商品的巨大利潤,即便沒有張騫和班固,還會有別的人來開通西域。反之,如果沒有對西北安定的需求或者不存在商品利潤,那么即便張騫排除萬難,他的成就也會后繼無人,很快被人遺忘。
當然,歷史的趨勢雖然是必然的,但總需要開拓者去推進它。張騫作為絲綢之路的開拓者,是非常了不起的,這種說法也是當之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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