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303年～361年） ，字逸少，瑯琊臨沂（今山東省臨沂市）人。東晉大臣、書法家，丹陽尹王曠的兒子，太尉郗鑒的女婿，有“書圣”之稱。憑借門蔭入仕，歷任秘書郎、江州刺史、會稽太守，累遷右軍將軍，人稱“王右軍”。永和九年，組織蘭亭雅集。撰寫的《蘭亭序》，成為“天下第一行書”。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稱病棄官，遷居于紹興金庭。升平五年（361年），去世，安葬于瀑布山。

王羲之生平事略和書法藝術

文｜王玉池

在中國書法藝術史上，王羲之的書法曾被譽為“盡善盡美”和“古今之冠”。其書中的美韻，至今仍是書界努力探討的課題之一。歷史上出現(xiàn)這樣一位精深博大、影響深遠的書法大家，必有其獨特的歷史環(huán)境和個人條件；其藝術成就，亦必有后世不能重復甚至難于企及之處。

馮承素摹本《蘭亭序》

一、時代環(huán)境及其特點

在我國歷史上，就學術精神的高昂來說，春秋戰(zhàn)國時期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百家爭鳴、百花爭艷的局面，可以與其媲美的，就是漢末魏晉南北朝時期。王羲之的書法藝術，在諸種藝術中更能代表當時的高度成就和時代精神。

漢朝曾經(jīng)有過鼎盛的時期，但至東漢末年已極端腐敗。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矛盾尖銳到了極點，人民群眾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漢王朝終于在黃巾起義和軍閥混戰(zhàn)中瓦解了。接著是持續(xù)數(shù)10年的三國割據(jù)。司馬氏用殘酷的手段從曹魏手中奪取了政權，西晉有過短暫的統(tǒng)一，但是不久就爆發(fā)了長達16年之久的“八王之亂”，與此同時，北方各少數(shù)民族紛紛崛起，建立自己的政權。西晉在凄慘中滅亡，晉室和部分中原大族南移，建立起東晉政權。隨著東漢王朝的滅亡，其精神支柱儒術，也走入繁瑣、神秘和虛偽的讖緯經(jīng)學，信其者日少，人們開始從老莊學說中去尋找解答，于是玄學成為當時哲學思想的主流。

《曲水流觴圖》（北宋李公麟，明人仿作）

在東漢王朝的衰亡過程中逐漸發(fā)展起來的莊園經(jīng)濟和世家大族成了新的社會支柱。儒學主張“有為”，故容易為掌握了統(tǒng)一政權者所利用；以老莊哲學為基礎的玄學主張“無”和“無為而治”，更容易為沒有能力掌握統(tǒng)一政權而又頗有政治經(jīng)濟實力的世家大族（或稱門閥世族）所接受。玄學的流行還有一個現(xiàn)實生活的原因，即漢末以來，連年戰(zhàn)爭，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亦互相殘殺，又曾有大的瘟疫流行，這些都容易給人們造成一個世事變化莫測和人生無常的印象。這種情緒也更接近老莊思想和當時傳入不久的佛教精神。

魏晉時期重視的是人的才能和智慧，即所謂“唯才是舉”，所以人物品藻大為流行。由對人物才智的重視轉而成為對人物才智乃至氣質(zhì)、儀表的贊賞，以致形成對完美人格的追求，政治、社會的要求轉變?yōu)閷徝赖囊?，審美要求再進而成為藝術的表現(xiàn)。這種轉化現(xiàn)象雖然許多社會階段也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但魏晉南北朝卻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

總之，魏晉南北朝是一個飽含各種社會矛盾和思想矛盾，同時又有著昂揚的創(chuàng)造精神的時代，作為富于智慧、濃于熱情的王羲之正是出生和成長在這樣一個時代，故他的思想和行動以及他的藝術創(chuàng)造，都無不打上時代的烙印，同時又具有鮮明的個人特點。

二、生平事略和思想狀況

王羲之，字逸少，小名吾菟。生于西晉惠帝太安二年，卒于東晉穆帝升平五年，即公元303?361年，祖籍瑯邪臨沂（今山東臨沂縣北）都鄉(xiāng)南仁里。西晉末年移居江南，晚年定居會稽（今浙江紹興市）。王羲之出生的家族瑯邪王氏，至少從漢代開始就已是有名的官宦世家。

(東晉) 王羲之?喪亂三帖?唐摹?紙本?26.2×58.4cm?日本宮內(nèi)廳三之丸尚藏館藏

《晉書·王羲之傳》說：“羲之幼訥于言（說話遲鈍），人未之奇?！?據(jù)《世說新語》和《晉書》記載，王羲之長大以后，一改少時“澀訥”之弊而變得“辯贍”（能言善辯），并以“骨鯁”（耿直）為人所稱道。成人以后的王羲之，由于時代環(huán)境、社會思潮以及家庭出身和教育的影響使他的思想和生活充滿著各種深刻的矛盾，這首先表現(xiàn)在他對仕宦和隱逸的態(tài)度上。

王羲之雖無意仕途，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官宦生活中度過。在任職期間，他看到當時官吏的腐敗現(xiàn)象，也想過一些解決辦法，但并不順利。他還在一封信里對人表露當時的心情：“百姓之命??倒懸，吾夙夜憂此?！雹倏梢娝麨楣偈峭槿嗣窈土鞅M職的。

從積極入世到消極遁世，從夙夜憂及倒懸的百姓到“卒當以樂死”變化如此之大，有其深刻的思想根源和社會根源，即同影響他的哲學思想、當時社會上流行的某些生活方式直接有關，他的思想是所謂儒、道、釋雜糅的。關于儒家思想：王羲之的家族世代為宦，特別東晉以來，和東晉王朝結下了不解之緣，這使他的思想帶有濃重的儒家色彩。在他從政期間，和他的書信當中，關心社稷安危、關心朝政得失、關心民眾疾苦等，都表現(xiàn)了他積極的用世思想。關于道家（老莊）思想：王羲之家族很早就信奉“五斗米道”?！拔宥访椎馈奔础疤鞄煹馈保蓮埖懒暝跂|漢順帝年間創(chuàng)立，因入道需出五斗米得名，奉老子為教祖，以《道德經(jīng)》為主要經(jīng)典，原來主要在農(nóng)民之中傳播，西晉以后，士大夫中也有人入道。王羲之信奉“五斗米道”最典型的自我表白是其《誓墓文》。如其中曾說：“每仰詠老氏、周任之誡，?？炙劳鰺o日，憂及宗祀，豈在微身而已”，“止足之分，定之于今”。老子曾有“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等語。是在說明，他的誓墓行動符合老子教導。“周任之誡”出于《論語》。周任說：“陳力就列，不能者止。”意思是說，能做的事，應該盡力去做，不能做的事，就應該停止。羲之認為他的做法也不違背儒家精神。關于佛教：有不少材料證明，王羲之晚年還是相信佛理的。在王羲之的書信中還有“欲窮‘本無論’小進也”?！氨緹o論”是佛教的基本理論。由于佛、老相扇，更加深了離世脫俗之風，這在王羲之身上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至于清淡、講求儀表、服食、游山玩水和對生老病死的特殊敏感等當時貴族中流行的生活方式和社會好尚，亦無不在王羲之身上有明顯的反映。

(東晉) 王羲之?頻有哀禍?孔侍中帖?唐摹?紙本?24.8×41.8cm?日本前田育德會藏

王羲之的家庭地位和社會現(xiàn)實，多元的學術觀念和社會風尚，特別是其玄學思想和追求瀟灑的風習，以及他豐富的知識、清醒的頭腦和骨鯁的性格，使他的思想和行動充滿著矛盾，但積極、樂觀、真摯、熱情始終是其主要方面。有些社會風習（如“服食”、“清談”等）對其實際生活也未必有利，但卻熔鑄了他那千古獨絕的書法藝術。下面我們就其書法藝術進行探討。

三、藝術成就和對后世的影響

傳說王羲之7歲學書，12歲，見父枕中有《筆論》，“竊而讀之”。其母認為他年歲太小，不能理解，父曠亦說；“待汝成人，吾當授汝”。但王羲之認為：“使得成人，已為莫學”，即長大再學，已經(jīng)太晚。于是曠乃“語以大綱，羲之學功日進”。衛(wèi)夫人看到他的字后對人說：“此小兒必見用筆訣也，近觀其書，便有老成之智”。

據(jù)記載，王羲之的書法教師有兩個：一為王廙，一為衛(wèi)夫人。王廙是其叔父；而衛(wèi)夫人，可能是其姨母。王廙書法風格偏于古樸，而衛(wèi)鑠則極為妍媚，這對王羲之寓古雅于姿媚書風的形成當有直接關系。

（東晉）王羲之?初月帖?唐摹紙本?26.3×32cm?唐《萬歲通天帖》第二帖?遼寧省博物館藏

關于王羲之書法的歷史地位和所達到的藝術成就，他有個自評：

吾書比之鐘張當抗行，或謂過之。張草猶當雁行，張精熟過人，臨池學書，池水盡墨，若吾耽之若此，未必謝之。后達解者，知其評之不虛。吾盡心精作亦久，尋諸舊書，惟鐘、張故為絕倫，其余為是小佳，不足在意。去此二賢，仆書次之。②

他的自評，基本上符合實際，但比較起來，在三賢的關系上還是庾肩吾和張懷瓘說得比較具體和深入。

庾肩吾說：

張工夫第一，天然次之。衣帛先書，稱為草圣；鐘天然第一，工夫次之。妙盡許昌之碑，窮極鄴下之牘。王工夫不及張，天然過之；天然不及鐘，工夫過之。③

張懷瓘認為：

（王羲之）剖析張公之草，而濃纖折衷，乃愧其精熟；損益鐘君之隸，雖運用增華，而古雅不逮。至研精體勢，則無所不工。亦猶鐘鼓云乎，雅頌得所。④

庾、張評論，具體指出了三人各有優(yōu)勝之處又都有所不足。他們提出的天然和工夫、古雅和華美、精熟和生拙，都是相對立的重要美學范疇，正因為它們相互對立，所以兼得困難，但他們都達到了最高水平，庾肩吾將他們?nèi)送袨椤吧现稀?，占?jù)最高品位。孫過庭又加上王獻之，譽為書中“四賢”。這些評論，得到了社會的公認。還有一種評論，是將王羲之加于各家之上。如《晉書·王羲之傳》，說王羲之為“古今之冠”。羊欣謂之“古今莫二”。從現(xiàn)存作品和對后世影響來看，的確無人可以同王羲之相比，故譽為“書圣”，是有道理的。

（東晉 ）王羲之?寒切帖?唐摹紙本?26×21.5cm 天津博物館藏

王羲之在書壇享有崇高聲譽，占有至尊地位，在我國，可說已普及到婦孺皆知的程度，但是真正理解其書藝的人并不很多，正如張懷瓘所說：“其道微而味薄，固常人莫之能學；其理隱而意深，固天下寡于知音”。⑤所謂“道微”，是指王羲之對書法之道的理解和掌握，已經(jīng)到十分精微的程度；所謂“味薄”，是指王字雖較妍美，卻不浮艷甜俗，不為淺薄的人所喜愛。所謂“理隱”、“意深”，自然是指他的字比較含蓄，其理趣深沉，不在表面。換句話說，王羲之的字，體系博大，內(nèi)容豐富，表現(xiàn)形式又比較內(nèi)含，所以不易了解。全面了解王羲之和他的書法藝術成就，確實不易。下面試從三個方面作些分析。

1.博精諸家，創(chuàng)造新體：

王羲之大約除篆書之外，無所不擅，且無所不精。羊欣說他“兼撮眾法，備成一家”?！稌x書·王羲之傳》說他“善草、隸、八分、飛白、章、行。備精諸體，自成一家之法”。張懷瓘《書斷》列其隸書、行書、章草、飛白、草書為神品，八分為妙品。在書體的廣泛性上，大約只有他的兒子王獻之可以同他媲美。

（東晉）王羲之 草書 十七帖（部分）

王羲之不僅全面繼承了各種書體，更重要的是他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體，從而取代了鐘、張的地位，并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王羲之在蘭亭修禊時所作一首詩的最后幾句是：“大矣造化功，萬殊莫不均。群籟雖參差，適我無非新”。他在萬殊皆均、群籟參差中獨選“新”字適應自己，說明了他的志趣和生活態(tài)度，也說明其書法創(chuàng)新絕非偶然，而是有深厚的思想基礎。王羲之在鐘、張基礎上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體是沒有疑問的，但他創(chuàng)造的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新體，還是個頗有爭議的問題。

以具體作品來看，張芝已無可靠作品傳世，同鐘繇作品比較，王書確是較新穎、流便。如《黃庭經(jīng)》、《樂毅論》，特別是他的《姨母帖》等，雖少數(shù)字的結體和筆畫仍殘存隸意，但整體說來已屬一種更輕便妍媚的體勢，其新意顯而易見。至于《平安》等帖，假如摹拓失真不是太多，則隸書筆意就已經(jīng)很難找到了。

2.筆力雄健、詭譎多變等形式美方面：

筆力雄健是王羲之書法的一個顯著特點。梁武帝蕭衍在《古今書人優(yōu)劣評》一文中謂：“王羲之書字勢雄強，如龍?zhí)扉T，虎臥鳳闕。”王字遂以雄健為人所稱。古人喜用龍虎來表示陽剛之美，以后“龍?zhí)⑴P”幾乎成為王書的代稱。也有人不認為王字具有雄強之勢，而認為雄強應屬于像某些北碑那樣見棱見角的字，這是一種過于表面的看法。其實，傳世王字中除少數(shù)有爭議的字（如《蘭亭序帖》）和少數(shù)摹拓失真的字外，多數(shù)字都具有一種內(nèi)在骨力，換句話說：王字比較厚重、堅實。這成為王字風格的一個重要特征。故有無骨力或骨力大小成為鑒別是否王字和傳真程度的一個標準。

詭譎多變是王字的另一重要特點。《別傳》說他的字“千變?nèi)f化，得之神功”、“自然萬象，無以加也?！碧铺诶钍烂裨凇锻豸酥畟髡摗分行稳菡f：“觀其點曳之工，裁成之妙，煙霏露結，狀若斷而還連；鳳翥龍蟠，勢如斜而反直?！敝劣凇短m亭序》中二十幾個“之”字個個不同，更是大家熟知的美談。

（東晉）王羲之?楷書?懷仁集字圣教序 （部分）

王羲之不僅每個字、每個字的點劃變化莫測，就是每篇作品之間，也常常出現(xiàn)多種面貌。既有長于妍媚的作品，也有顯得雄健甚至古質(zhì)的篇什。有的比較平易，有的則頗為森嚴。或者這些特點交錯出現(xiàn)于一篇作品之中。依具體作品說，《姨母帖》、《行穰帖》和《喪亂帖》比較，面貌不同，《喪亂帖》和《平安帖》比較，亦有很大區(qū)別。其他如《初月帖》和《十七帖》、《寒切帖》和《遠宦帖》之間，也莫不如此。有些帖差別非常之大，幾若兩人所寫，惟于神采之中才得見相通之處，顯示出書法大家的善變本領。

3.王羲之書法的時代風貌和個性特點：

書法自從成為獨立藝術之后，就像其他藝術一樣，無不以反映個性精神為主旨，而個性精神又無不打上時代的烙印。后人曾將幾個重要書法時代的特點作過如下概括：晉尚韻、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態(tài)。其中又以“晉尚韻”最為人所稱道，以至使晉字得同漢賦、唐詩、宋詞、元曲等并列為一個時代文化的杰出代表。但是究竟何為晉韻？其主要含義是什么？似乎又尚無公認的界說，且有一種頗為朦朧、玄渺的色彩，故不能不多費點口舌：韻字古為“均”字，“均”是一種樂器，用以調(diào)音，故有的辭書上釋韻為“和諧的聲音”。后來轉用于非音樂的人的精神領域，就釋為“風致”、“情趣”等，但這種解釋顯得過于質(zhì)直，未能反映出音樂原有的流動性和藝術魅力，也就有另外一種解釋，如宋人黃庭堅釋為“有余不盡”。近人周汝昌先生引申為“意味悠長不盡者為‘韻’?！雹迋€人認為，它較生動地指明了“韻”字用于藝術領域后的特殊內(nèi)涵，也很適合表達難以捉摸的晉人思想和作風的神情面貌。

如前所述，晉代的主導哲學是以老莊為基礎的玄學。玄學尚無，無則超曠空靈。由哲學境界轉為藝術境界，其理想就是“澄懷觀道”、“超以象外”等。在書法藝術上表現(xiàn)為瀟灑、飄逸、機敏、變幻莫測??總體來說，書法作為反映人的精神的一種藝術，以王羲之為代表的晉字確實顯得特別突出。

尚韻的精神和書法的素養(yǎng)是晉人共有的普遍現(xiàn)象，并非王羲之所專有。但是只要我們比較一下晉人的作品就會知道，正是王羲之，也只有王羲之才把“晉尚韻”的精神發(fā)揮到了極致，而使他成為“晉尚韻”的杰出代表。王羲之書法風格和藝術成就的許多方面幾乎都可以在他的思想和生活原型中得到印證。例如，《世說新語》載：“時人目王右軍，飄如游云，矯若驚龍?！倍何涞墼u其書說：“王羲之書字勢雄強，如龍?zhí)扉T，虎臥鳳閣?！边@與其書、其人是何等相似！王羲之的生活做派，未見詳細記載，而《晉書·安帝紀》曰：“羲之風骨清舉?！彼谏嗣媲埃貏e是在選婿這樣嚴肅的時刻竟能坦腹而食，毫不在意，亦足見其不是一個拘于生活小節(jié)、畏畏縮縮的人。

王羲之無論對待什么事情都抱著真誠的態(tài)度。對待書法，自然也會以書寫同于自然作為追求的最高目標。但是王羲之也并不滿足于純客觀地對待書藝，把書法看成純技術性的，或純自然的，他在《自論書》中說：

須得書意轉深，點畫之間皆有意，自有言所不盡，得其妙者，事事皆然。

王羲之掌握了嫻熟的技巧，但他不滿足于此，從其思想和作品看，能做到“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奔瓷眢w、技術與書法融為一體。書須有意，而意要深邃。一般說，書中能反映出一個人的哲學觀和人生追求才具有深度。

盡管王羲之的書法對后世的影響深遠，然而，他的書法作品也曾經(jīng)過幾乎被埋沒的厄運。王羲之能有今天這樣的歷史地位，能有這樣多的作品流傳，同兩個皇帝在關鍵時刻的大力提倡直接有關。

王羲之逝世不久，其子王獻之的“新體”開始風行，再加他的弟子羊欣成為晉末和劉宋時期的書法權威。當時，王獻之、羊欣書法風靡一時，而王羲之、鐘繇等人的“舊體”則逐漸被人遺忘。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當時有一種理論，認為王獻之的字比王羲之和鐘繇的字漂亮，所謂“古質(zhì)今妍”是“數(shù)之常”，“愛妍薄質(zhì)”是“人之情”。這是一種偏離藝術標準的片面看法，但在社會上影響很大，梁武帝是位有見識的書法鑒賞家，他以反潮流的精神批判了那些片面觀點，重新闡述了鐘、王書法的價值，使鐘、王書法得以復興。但是他認為王獻之的字不如羲之，羲之不如鐘繇和張芝。至唐初，唐太宗李世民喜愛王羲之，他親自為《晉書·王羲之傳》作贊論，于是首開獨尊王字的先河。并廣收王書，使王字得到空前普及。唐代以后，北宋四家、南宋高宗趙構、元代趙孟和清代乾隆皇帝等有影響的人物都是王字的愛好者和提倡者，王字在書壇的影響至今不衰，自然同這些權勢者的提倡有關，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王字本身的藝術質(zhì)量發(fā)揮作用。

王羲之的書法在一千多年的發(fā)展過程中，也曾受到個別人的批評。如唐人張懷瓘對羲之真、行書皆名列榜首，評價極高，但對其草書，則認為“格律非高，功夫又少。雖圓豐妍美，乃乏神氣，無戈戟铦銳可畏，無物象生動可奇，”故將其草書排在張芝、獻之等七人之后。唐韓愈在贊頌《石鼓文》的詩中亦說“羲之俗書趁姿媚”?？偟恼f來，梁代以后，王羲之的書法雖也曾受到個別人的批評，但從未形成一種力量，可以說，經(jīng)過一千余年的考驗，王羲之的書法在藝術上是站得住腳的，在書壇上的地位是相當穩(wěn)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