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厚重人文勝景地
隆冬，欲游汝州西部歷史名山娘娘山。
聽鄉(xiāng)人言，鰲頭村有新修的水泥路可達娘娘山半腰，我遂決定從此道上山。
從臨汝鎮(zhèn)北行，過千年古剎妙水寺，古色古香的鰲頭村即映入眼簾。暖洋洋的太陽照著遠山近水，被村民親切稱為七疙瘩八門的鰲頭村，在群山環(huán)抱下的小盆地里，恬靜悠閑，與世無爭，安送日月流年。
在鰲頭老鄉(xiāng)的熱心指點下，我們從西灣村的水泥路上山。行不許久，見一山傲立于前，險峻秀雅，卓然飄逸，有塔巍峨于山巔，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用說，這就是傳說里的娘娘山了！山上的塔，無疑就是標志性建筑。其實，剛才在臨汝鎮(zhèn)時，我們就已經(jīng)遠遠望見，蒼茫的原野上，五峰自西向北、由小到大逶迤排列。最末之峰，一峰獨峻，傲立蒼穹，高大雄偉，與迎鳳山、長蛇山、和尚山、白云山等錯落屏列，風景如畫。
半小時不到，輕松登至山巔。可能是星期天的緣故吧，山上有不少學生在嬉笑玩耍。山上風大，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笑聲被山風傳了很遠。此情此景，讓我無端艷羨。年輕真好！連那快樂也是真正的無憂無慮、心無城府，是紫陌紅塵里清清朗朗、不染塵埃的歡！
我更為這一方百姓而歡欣。一個地方，若能有一方名勝古跡供后人憑吊、游玩，是多么幸運的事情。碎影流年，多少事情不復(fù)記憶，但那些伴著我們成長，曾留下少年時代無憂無慮歡笑的地方，卻是今世里念念不忘的美麗鄉(xiāng)愁，是遠走他鄉(xiāng)時的魂牽夢縈，是一回到家鄉(xiāng)便想去轉(zhuǎn)一轉(zhuǎn)的溫馨牽念。
這娘娘山位于三地交界，該是多少人記憶里的美麗鄉(xiāng)愁？曾在多少游子的思鄉(xiāng)夢里纏綿縈繞過？
一登上山巔，我就先奔向房前那塊石碑，查看娘娘山的來歷。這是一方1993年才立起的新碑，上書“重修薄太后拜殿及圣像記”。通過碑文知，這廟，這塔，都是為紀念漢高祖劉邦的妃子薄姬娘娘而建。而那方記錄著歷史變遷的老石碑，早隨著滿山的老建筑在1958年蕩然無存了。如今眼前這些建筑，是村民們集資陸陸續(xù)續(xù)建起來的。
雖沒看見老石碑，但上面的“重修薄太后廟碑記”，我卻是知道一些的。上面寫有：“霸陵蒼蒼兮虎踞龍盤，貌奕奕兮巍煥層巒，大庭殖殖兮桷楹燦爛，多士濟濟兮駿奔其間。經(jīng)營兮美輪美奐，彼君子兮可歌可詠可法可傳?！眱?yōu)美的語言，形象地寫出了娘娘山拔地擎天、上摩霄漢、廟宇巍峨、色彩絢麗的壯美風光，以及遠近人士絡(luò)繹于途、拜謁不絕的盛況。文采飛揚，令人立發(fā)思古幽情。
娘娘山上，只有簡陋的薄太后拜殿和其他幾間屋子，但房前七層高的娘娘塔，卻特別引人注目，古色古香，巍峨高大，與塔邊那株虬枝盤旋的古樹相映成趣，別具壯美風韻。
守廟老人熱心地告訴我，娘娘山一帶是宛洛古道上的要塞。日軍侵華時，曾派飛機轟炸娘娘塔，所幸沒能炸毀。后又在此山上駐軍，作為他們侵華的據(jù)點。至今，山上戰(zhàn)壕、彈洞依稀可見。1975年，武漢軍區(qū)在此山舉行陸空軍事演習，引得很大轟動，圍觀人絡(luò)繹不絕。當時，解放軍副總參謀長李達、武漢軍區(qū)司令員楊得志曾親臨此地指揮。如今這座剛修成的新塔，是花了一百多萬元依照老塔模樣修建的。修塔的資金，大部分是娘娘山下程子溝人王大菊募捐來的。
我對王大菊頓生感激之心。感謝王大菊這類熱心人的奔波和牽頭，才為娘娘山四圍的老百姓們提供了精神的家園、鄉(xiāng)愁的留戀。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民族才有希望！一個60多歲的老人，多年來風餐露宿四處募化，不屈不撓地完成著自己的宏偉心愿，再度恢復(fù)這名勝古跡，可謂功莫大焉！
二、滄桑風云知多少
娘娘山又名霸陵山，位于汝州、汝陽、伊川三地交界，系五縱山（又名連珠山）最高峰，海拔658.8米。山巔三地，雞犬之聲相聞；山頂有洞，俗稱“老母洞”，據(jù)說深不可測，可達大安村，但無人敢下，不知其究竟，為了游人安全，今已用青石將其覆蓋。
從古至今，群山連綿、山勢險峻的娘娘山，因香火旺盛、信徒眾多，成為汝州西部遠近聞名的一方勝景。閑暇之時，百姓登高覽勝，休閑散心，其樂融融。
佇立山頂遠望，四野風景歷歷如畫。分散在娘娘山四圍的大大小小村莊，朦朦朧朧，呈現(xiàn)著冬日里的水墨畫意韻。曲折蜿蜒的田間小路，像長長的飄帶，蜿蜒交織在一望無際的原野。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無聲告訴我，當年，娘娘山四圍人口眾多，村莊密集，是重要人口聚居地和古道經(jīng)過地。古老的歷史文化遺存，博大精深，神秘莫測。
娘娘山上的娘娘廟，在唐朝時期已經(jīng)名聲斐然。唐朝著名宰相牛僧孺就曾在傳奇小說《周秦紀行》里，描寫了一段拜謁薄姬廟的奇遇。
娘娘山之所以盛名遠揚，不僅是因為山上的薄太后拜殿和娘娘塔，還因為附近的千年古剎妙水寺、魏明帝曹睿的高平陵。娘娘山又名霸陵山，疑與高平陵有關(guān)。根據(jù)劉邦、曹睿的故事傳說，按年代先后順序，應(yīng)該是先有娘娘山之名，后有霸陵山之稱謂。
娘娘山腳下的西馬莊、小山溝、鰲頭和盆窯村，屬汝州臨汝鎮(zhèn)地域。鰲頭村寺廟道觀眾多，妙水寺和盆窯村曾經(jīng)挖掘出許多文物，有仰韶文化器物，更有戰(zhàn)國時代的刀具。小山溝呢，聽說還挖出過李自成部隊大印。原名崔寧莊、蓼花村的西馬莊村，也是一個人口密集、文風昌盛的村子。聽村人言，清朝末年，該村考上“鰲頭里”官學的學子能扛官學一半之多，其文風昌盛可見一斑。
重重煙樹深處的陶營、蔡店、內(nèi)埠以及娘娘山下的曹劉莊，是傳說里的古戰(zhàn)場。據(jù)說，劉邦、項羽在此大戰(zhàn)過，曹劉莊就是草料莊的諧音。恰是在陶營，地下發(fā)現(xiàn)了連綿縱橫、深不可測的藏兵洞。
獵獵的山風里，我竭力睜大眼睛，向內(nèi)埠、陶營、白沙甚至嵩縣九皋鄉(xiāng)一帶觀望，想結(jié)合腦海里所有的文史知識，澄清這一帶的綿綿古道、歷歷山川以及那些神秘莫測的歷史煙云。只可惜，歷史太遙遠，留下的有關(guān)資料有限，我自己的學識也太少，理不清那段歷史、那些人物，只能悵惘復(fù)悵惘。
作為臨汝鎮(zhèn)人，我知道娘娘山大名，可謂早矣。少年時代，詢問起娘娘山來歷，鄉(xiāng)人故老便眉飛色舞，興致勃勃，向我講述一個流傳甚廣且頗具神話色彩的傳說。
話說漢朝時，有將軍反叛，皇上帶娘娘御駕親征，駐扎此山。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兵馬將行，皇上謂娘娘曰：“此行去平叛，若勝，則旗高舉；若敗，則偃旗息鼓?！比舾扇蘸?，娘娘見山下行兵匆匆卻偃旗息鼓，以為兵敗，遂自盡身亡。其實并未兵敗，皇上只是想跟娘娘開個玩笑而已。當他突然醒悟這玩笑開得有點過頭時，遂縱馬上山還營，無奈娘娘已香消玉殞。
后人于山上建廟祭祀娘娘?；噬洗蝰R五縱之處，就是民間傳說里的五縱山。因其狀如連珠，又曰連珠山。其他諸如大安的扳倒井、臥單山、騾子不下駒、五縱山上圪針朝著皇帝前進的方向以免掛住皇帝的馬等神話傳說，莫不與此故事有關(guān)。
及至我人到中年，有機會看到一些歷史典籍和史志資料時，方恍然大悟：薄姬娘娘并沒有自盡在這個山上，劉邦公元前195年去世，她是公元前155年才去世的，比劉邦多活了40年呢。少年時代聽來的那些鄉(xiāng)野古老以訛傳訛的故事，生生地誤導我了四十多年。
三、娘娘山上憶薄姬
古跡漫湮之處，最易發(fā)思古之幽情，何況這歷史厚重的娘娘山呢？
山風勁吹，亂世里那個渾身充滿謎團的女人，那個被相士說命中注定要生天子的女人，那個紅顏命薄卻最終天下尊崇并被后世稱為千古賢后的女人，從厚厚的發(fā)黃的歷史冊頁深處一步步走來，裙裾飛揚，嘴角掛笑……
薄姬（公元前215年-公元前155年）原是魏王魏豹的妾室。秦朝末年，各地紛紛起兵反秦，魏豹自立為魏王，魏媼就將自己的女兒薄姬送進魏王宮中。魏媼到著名女子看相士許負那里，卜算女兒薄姬的命運，許負說薄姬會生下天子。當時西楚霸王項羽正與漢高祖劉邦在滎陽抗衡，天下大勢尚未分明。魏豹跟隨劉邦一起攻打項羽，后背叛劉邦，持中立態(tài)度，接著又與項羽聯(lián)合。劉邦派曹參等人攻打并俘虜了魏豹，把魏國改置為郡，將薄姬送進宮中工房織布。
漢高祖四年（公元前203年），劉邦在成皋臺（在今滎陽汜水鎮(zhèn)一帶，又名虎牢關(guān)）上聽到管夫人和趙子兒兩位美人談笑當年與薄姬相約“茍富貴勿相忘”之事，就把薄姬召來并與之同房。這一次同房，薄姬有了身孕，于漢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生下兒子劉恒。
公元前195年劉邦去世，呂后專權(quán)漢宮。薄姬請求攜帶年幼的兒子劉恒去偏僻的代國封地居住。因為薄姬出身寒門，劉邦一直不太看重她，再加上她為人低調(diào)和善，從不爭權(quán)奪勢，不涉足后宮是非，呂后對別人心狠手辣，對她倒還不錯，不但沒找她的茬兒，而且準許她出宮。
像魚兒游進了深海，擺脫后宮紛纏的薄姬，只一心培養(yǎng)兒子成才。她的兒子劉恒，即漢文帝，是個大孝子，對母親很孝順。母親有病了，他衣不解帶侍奉母親，連母親的湯藥也要自己嘗過之后，才敢放心地讓母親食用。二十四孝里“文帝嘗藥”中的“文帝”指的就是他。公元前180年，呂后死，大臣議立新帝，皆稱薄姬仁善，故商定迎立代王劉恒為帝，尊薄姬為太后。
薄姬的一生，紅顏命薄，卻又是大富大貴頗具傳奇色彩的。
作為妻子，她是薄命的，第一個丈夫魏豹早死了，第二個丈夫劉邦也不待見她。但作為母親，她是成功的，不但為家庭培養(yǎng)出一個孝順兒子，而且為大漢王朝培養(yǎng)了一位體恤百姓疾苦的好皇帝。從民間來又到民間去的她，深切理解底層老百姓的疾苦與對戰(zhàn)爭的反感，兒子登基后，她多次勸兒子下令減免賦稅。勵精圖治的漢文帝承母之訓，讓老百姓休養(yǎng)生息，以致四海升平，國勢日強?！拔木爸巍睘榇鬂h朝奠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對鞏固西漢政權(quán)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薄姬還為穩(wěn)定朝綱、保護功臣作出過自己的貢獻。削平諸呂挽救漢王朝的大功臣絳侯周勃被誣告謀反，漢文帝想將其治罪。薄太后知道后很生氣，兒子臨朝時，她抓起頭巾向兒子擲去，說：“絳侯身掛皇帝賜給的印璽，曾率領(lǐng)數(shù)十萬大軍，不在那時謀反，如今身居一個小縣，反倒要謀反嗎？”漢文帝趕緊向薄太后謝罪，派使臣手持符節(jié)釋放絳侯，恢復(fù)他的爵位和封邑。
薄姬雖出身寒門，卻是一個有大智慧的女人。面對命運坎坷，她小心謹慎，安分守己，不怨天尤人，不悲悲戚戚，不與命運爭高下，結(jié)果竟成了最后的人生大贏家。
由于薄姬生前低調(diào)賢惠，故被人們稱為“千古賢后”。這娘娘山上的薄太后拜殿，據(jù)傳就是漢景帝思念祖母，在薄姬娘娘當年駐扎過的山上建起的。東漢光武帝劉秀時，在劉秀的倡導下，全國大興抑“呂”尊“薄”之風，他追尊薄姬為高皇后，各地更是紛紛開始為薄姬建廟紀念。今汝州市楊樓鄉(xiāng)的薄姬廟村，也因薄姬而得名。
長空萬里，山風獵獵，幾只不知名的鳥兒高鳴著翱翔藍天，將陷入歷史思索里的我驚醒。
回首東望，遼闊壯美的千年豫西古鎮(zhèn)臨汝鎮(zhèn)涌至眼底。我恍惚看見了寬袍大袖的廣成子，正在崆峒山上怡然漫步，這個提倡“順天時、從民意、無為而治”的智者，目光炯炯有神，充滿了對世事人生的了悟透徹。而娘娘山上，傳奇低調(diào)的薄姬，也恍然在滿目蕭條的冬日里面目含笑，靜待春暖花開之時。作為與這個千年古鎮(zhèn)有過緊密聯(lián)系的兩位古人，他們的處世理念是那樣的相似！千年的古鎮(zhèn)，因為他們而充滿了靈氣和厚重。
遙遠歷史深處的他們，給我們這些后來者尤其做母親的后來者，以振聾發(fā)聵的沉思：作為家庭中引帶孩子的主力大軍，該怎樣教育我們的兒女？該怎樣以身作則，給兒女樹立良好的人生榜樣？
一個優(yōu)秀的母親，影響深遠啊……
——原文發(fā)表于2020.1.27.微衛(wèi)星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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