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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問》簡析|金春峰:如何讀懂王陽明?

馮友蘭先生提倡“讀書有間”,鉆到里面去發(fā)現(xiàn)問題和矛盾,這是邏輯分析方法;胡適先生提倡研究思想,要弄清它的來龍去脈,這是歷史分析方法。二者結合起來,可得全功。孔子說:“吾欲托諸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迸c其寫一篇長文論述這兩種方法,不如解剖一個實例。本文對《〈大學〉問》的簡析就是一種嘗試。下面分七個部分論述。

【王守仁(1472.10.31—1529.1.9),字伯安,別號陽明。浙江紹興府余姚縣(今寧波余姚)人,因曾筑室于會稽山陽明洞,自號陽明子,學者稱之為陽明先生,亦稱王陽明。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和軍事家,陸王心學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

一、為什么要推出《〈大學〉問》?

錢德洪解答了這一問題,他說:“《〈大學〉問》者,師門之教典也。學者初及門,必先以此意授,使人聞言之下,即得此心之知,無出于民彝物則之中,致知之功,不外乎修齊治平之內。師常曰:'吾此意思有能直下承當,只此修為,直造圣域。參之經典,無不吻合,不必求之多聞多識之中也?!T人有請錄成書者。曰:'此須諸君口口相傳,若筆之于書,使人作一文字看過,無益矣?!尉付『グ嗽拢ㄍ跷迨鶜q),師起征思田,將發(fā),門人復請。師許之。錄既成,以書貽洪曰:'《大學或問》數(shù)條,非不愿共學之士盡聞斯義,顧恐藉寇兵而赍盜糧,是以未欲輕出?!w當時尚有持異說以混正學者,師故云然。師既沒,音容日遠,吾黨各以己見立說。學者稍見本體,即好為徑超頓悟之說,無復有省身克己之功。謂'一見本體,超圣可以跂足’,視師門誠意格物、為善去惡之旨,皆相鄙以為第二義。簡略事為,言行無顧,甚者蕩滅禮教,猶自以為得圣門之最上乘。噫!亦已過矣。自便徑約,而不知已淪入佛氏寂滅之教,莫之覺也。古人立言,不過為學者示下學之功,而上達之機,待人自悟而有得,言語知解,非所及也?!瞧u子謙之嘗附刻于《大學》古本,茲收錄續(xù)編之首。使學者開卷讀之,思吾師之教平易切實,而圣智神化之機固已躍然,不必更為別說,匪徒惑人,只以自誤,無益也?!本褪钦f,王的“良知大頭腦之教”引出了極大混亂和走樣,弊病顯著,故鄭重推出《〈大學〉問》為學思正宗。這實質上等于放棄了四十九歲后對陳九川等人所說的“簡易快樂”“良知是明師”“道教合一”“一點也瞞他不得”之“致良知教”,回到四十九歲以前了。

二、釋“明明德”——《〈大學〉問》的綱領

問曰:“《大學》者,昔儒以為大人之學矣。敢問大人之學何以在于明明德乎?”

答曰:“大人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者也。其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焉。若夫間形骸而分爾我者,小人矣。大人之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與天地萬物而為一也,豈惟大人,雖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顧自小之耳。……是乃根于天命之性,而自然靈昭不昧者也,是故謂之'明德’。(朱熹釋明德)小人之心既已分隔隘陋矣,而其一體之仁猶能不昧若此者,是其未動于欲,而未蔽于私之時也。及其動于欲,蔽于私,而利害相攻,忿怒相激,則將戕物圮類,無所不為其甚,至有骨肉相殘者,而一體之仁亡矣。是故茍無私欲之蔽,則雖小人之心,而其一體之仁猶大人也;一有私欲之蔽,則雖大人之心,而其分隔隘陋猶小人矣?!?/p>

程顥講“仁者渾然與物為體,仁義禮智信皆仁也。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彼^“理”,就是本來如此,實地如此,本體如此之意,實乃“仁”的定義,不必視為境界。(如“仁者愛人”即是定義。)王所謂“非意之也,本體就是如此的。”程顥又說“仁義禮智信皆仁也?!蓖踔v“良知自有的條理”,是本于此說的。但程顥未講大人、小人、天理、人欲,未講“天命之性”,未講“明德”。這些是朱熹講的?!渡袝び輹ご笥碇儭罚骸叭诵奈┪?,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敝煲灾疄椤暗澜y(tǒng)”,在《中庸章句·序》中詳加闡釋。這是前所未有的;不僅陸象山未提,二程也未論述?!丁创髮W〉問》講大人、小人等,就是來自朱熹這里。王會寫文章,把這些思想講得有聲有色,特別動人,但其學理并非自創(chuàng)。

“萬物一體之仁”源于《易傳》“天地之大德曰生”,是天地本位。愛人愛物沒有親疏厚薄、先后推恩之分?!耙娙孀尤刖?,援之以手”,不分是誰家的孩子,就是一體之仁的表現(xiàn)。

宋學,清人稱為義理之學,其實質是哲學。它開始時是《五經》之學,到南宋,朱熹才以《四書》代替,成為新經學?!段褰洝分小吨芤住分v哲學。故北宋,儒門都講“易學”。歐陽修有《易童子問》,司馬光有《潛虛》,邵雍有“先天易學”,“心為太極”。周敦頤《太極圖說》以《易》的“天道生生圖式”結合《中庸》,可視為《五經》向《四書》過渡的一步。張載也體現(xiàn)這一趨向。《正蒙》主要是“易學”。二程亦以《易》為主要經典。程頤以畢生精力著《程氏易傳》。程顥也主要講《易》?!兑住肥翘斓?,講“生生之謂易”、“天地之大德曰生?!背填椫v仁,是承繼與發(fā)揮《周易》的。《中庸》也以“易學”為基礎?!疤烀^性”承“易學”而來。朱熹釋“天命”,謂:“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道德之理)亦賦焉,猶命令也?!庇种^“天命之謂性,即道心之謂也?!卑研耘c心貫通起來,與《尚書·虞書·大禹謨》“四句話”相聯(lián)結,定為“道統(tǒng)”,開出了“精一之學”的新學統(tǒng)。(參閱拙著《朱熹“道統(tǒng)說”的建立與完成》,原載《九州學林》2006年春季號)。王《〈大學〉問》第一段話即由綜合程顥與朱熹思想而來。

三、“在親民”的解釋

問曰:“然則何以在'親民’乎?”

答曰:“明明德者,立其天地萬物一體之體,體也;親民者,達其天地萬物一體之用也。故明明德必在于親民,而親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是故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以及天下人之父,而后吾之仁實與吾之父、人之父與天下人之父而為一體矣。實與之為一體,而后孝之明德始明矣!……君臣也,夫婦也,朋友也,以至于山川鬼神鳥獸草木也,莫不實有以親之,以達吾一體之仁,然后吾之明德始無不明,而真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矣。夫是之謂明明德于天下,是之謂家齊國治而天下平,是之謂盡性?!?/p>

這里王陽明發(fā)揮的是孟子“愛有等差,施由親始”的思想,以親親為本,由親親而仁民,由仁民而愛物。這與“一體之仁”是兩個系統(tǒng)。以兩者為“體用”,是亂套了。

“體用”是中國哲學表述形上、形下關系的范疇,不過用得寬泛、很亂。如“中體西用”,“西體中用”。嚴格講,“用”是由“體”產生,依“體”而有的?!坝谩卑l(fā)生在具體時空里,隨時空變化而表現(xiàn)不同,但“體”恒定如一,可說是超時空的,這就是“形而上”。王陽明講“體用”講得很多,近乎隨興使用。這里,他用“體用”講“一體之仁”與“親民”的關系,實際上是“體用”的亂用。

從“萬物一體之仁”解“親民”,應謂“博施濟眾”,“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薄皩е缘?,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孔子)“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取天下不為也。”以仁心行仁政,與民同樂。(孟子)“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保ā吨杏埂罚按蟮乐幸?,天下為公,選賢讓能,講信修眭,人不獨親其親,子其子?!保ā抖Y記·禮運》)這才是體用一元。王從“親”字發(fā)揮,錯套體用了。

四、釋“止于至善”

問曰:“然則又烏在其為'止至善’乎?”

答曰:“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靈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發(fā)見,是乃明德之本體,而即所謂良知也(朱熹釋“明德”思想)。至善之發(fā)見,是而是焉,非而非焉,輕重厚薄,隨感隨應,變動不居,而亦莫不自有天然之中,是乃民彝物則之極,而不容少有議擬增損于其間也。少有擬議增損于其間,則是私意小智,而非至善之謂矣。自非慎獨之至,惟精惟一者,其孰能與于此乎?后之人惟其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用其私智以揣摸測度于其外,以為事事物物各有定理也,是以昧其是非之則,支離決裂,人欲肆而天理亡,明德親民之學遂大亂于天下(亂批朱熹)。……失之虛罔空寂,而無有乎家國天下之施,則二氏之流是矣。……溺其私心于卑瑣,是以失之權謀智術,而無有乎仁愛惻怛之誠,則五伯功利之徒是矣?!髅鞯?、親民而不止于至善,亡其本矣。故止于至善以親民而明其明德,是之謂大人之學?!?/p>

“止于至善”,《大學》講得很清楚,就是“為人君止于仁,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贝笕酥畬W即在上者之學,故只列舉為人君等。朱熹所謂“事事物物(即為君、為父等事)皆有定理”即指為君、為父等各有其“則”,與王所謂“民彝物則”、“天然自有之中”是一樣的意思。這些定理、物則即“明德”------人之虛靈明覺所已知之理。王批朱熹是亂批了。又將“至善”倒過來,以之為“明德”、親民的本原,本末倒置了。

五、釋修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

問曰:“敢問欲修其身,以至于致知在格物,其工夫次第又何如其用力歟?”

答曰:“此正詳言明德、親民、止至善之功也。”

《大學》是由格致、而誠意、正心;至“正心”即是“修身”的完成,而為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內圣基礎。王倒過來,采《中庸》架構,由“天命之性”至“率性”“修道”,落實而為治國、平天下各項事為。于是迂曲地鋪陳出下面的論述,謂:“蓋身、心、意、知、物者,是其工夫所用之條理,雖亦各有其所,而其實只是一物。格、致、誠、正、修者,是其條理所用之工夫,雖亦皆有其名,而其實只是一事。何謂'身,心之形體?’運用之謂也。何謂'心,身之靈明?’主宰之謂也。何謂修身?為善而去惡之謂也(為善去惡是格物,王忘記了)。吾身自能為善而去惡乎?必其靈明主宰者欲為善而去惡,然后其形體運用者始能為善而去惡也。故欲修其身者,必在于先正其心也。然心之本體則性也,性無不善,則心之本體本無不正也。何從而用其正之之功乎?”這問題是一個真問題。心本體即明德、即良知,豈須另外的什么東西去“正之”?去“增損擬議于其間”?按正常思路,應接著講以心之本體、良知之正,正“心”所發(fā)意念之不正以歸于正,就是正心了。心正了,意必然是誠的,如好好色,如惡惡臭。這心是誠意之心,意是已誠之意。意之所在即是物,即是事,事也就正了,符合良知、心體的要求了,“格物”就完成了;但王卻轉而繞之,謂:“蓋心之本體本無不正,自其意念發(fā)動,而后有不正。故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發(fā)而正之。”這把“心本體”變成“兩面”——善惡兩具之怪物了。它不能動,只要一動就會有不善、不正的念頭出來。邏輯上這是自相矛盾的。這里出現(xiàn)有三個名詞:“主宰者”、“心體(性、良知)”和“心”,三者各自的定義是什么?相互關系是什么?王不回答;而混沌地往下說:“凡其發(fā)一念而善也,好之真如好好色,發(fā)一念而惡也,惡之真如惡惡臭,則意無不誠,而心可正矣?!边@個“意無不誠”,是誰使之然呢?善與惡是誰辨別的呢?主宰者又是誰?矛盾糾結,王也不交待了,接著說:“然意之所發(fā),有善有惡,不有以明其善惡之分,亦將真妄錯雜,雖欲誠之,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其意者,必在于致知焉。致者,至也,如云'喪致乎哀之致?!兑住费?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也。'致知’云者,非非若后儒所謂'充擴其知識之謂也’(亂批朱熹),致吾心之良知焉耳。良知者,孟子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者也。是非之心,不待慮而知,不待學而能,是故謂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體,自然靈昭明覺者也(又重復一遍朱熹明德思想)?!庇洲D到開始就已講的性、本體、明德、良知上來??芍^顛三倒四,思路混亂了?!胺惨饽钪l(fā),吾心之良知無有不自知者。其善歟,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其不善歟,亦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是皆無所與于他人者也。故雖小人之為不善,既已無所不至,然其見君子,則必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者,是亦可以見其良知之有不容于自昧者也。今欲別善惡以誠其意,惟在致其良知之所知焉爾?!鼻懊嬖缇椭v的“心之本體則性也,性無不善,則心之本體本無不正也?!钡竭@里才又發(fā)生起作用來。王說:“何則?意念之發(fā),吾心之良知既知其為善矣,使其不能誠有以好之,而復背而去之,則是以善為惡,而自昧其知善之良知矣。意念之所發(fā),吾之良知既知其為不善矣,使其不能誠有以惡之,而復蹈而為之,則是以惡為善,而自昧其知惡之良知矣。若是,則雖曰知之,猶不知也,意其可得而誠乎?”“良知”知善而不能真為善;知惡而不能真去惡,還得借助外力幫助去才能“誠其意”。這外力又是什么呢?如此,良知、本體豈不真是“死”的擺設了?但王仍不管它,接著說:“今于良知之善惡者,無不誠好而誠惡之,則不自欺其良知而意可誠也已。”“誠”已經“誠”了,卻還又說“意可誠矣”。還有比這更語無倫次的嗎?

王接著說:“然欲致其良知,亦豈影響恍惚而懸空無實之謂乎?是必實有其事矣。故致知必在于格物。物者,事也(程朱舊說),凡意之所發(fā)必有其事(并不必有其事,王不了解“必有”的含義)意所在之事謂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于正之謂也。正其不正者,去惡之謂也。歸于正者,為善之謂也。夫是之謂格(這就是以良知正人心所發(fā)之念,即王批朱子的所謂“以道心正人心”)。書言'格于上下’、'格于文祖’、'格其非心’,格物之“格”實兼其義也。良知所知之善,雖誠欲好之矣,茍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有以為之,則是物有未格,而好之之意猶為未誠也。良知所知之惡,雖誠欲惡之矣,茍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有以去之,則是物有未格,而惡之之意猶為未誠也。今焉于其良知所知之善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為之,無有乎不盡。于其良知所知之惡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去之,無有乎不盡。然后物無不格,吾良知之所知者,無有虧缺障蔽,而得以極其至矣。夫然后吾心快然(不知此心是何心?)無復余憾而自謙矣,夫然后意之所發(fā)者(應謂心之所發(fā)者),始無自欺而可以謂之誠矣。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這又訓“格”為“至”了)蓋其功夫條理雖有先后次序之可言,而其體之“惟一”(心體),實無先后次序之可分。其條理功夫雖無先后次序之可分,而其用之“惟精”,固有纖毫不可得而缺焉者。此格致誠正之說,所以闡堯舜之正傳(本朱熹道統(tǒng)說),而為孔氏之心印也?!薄拔┚辈⒎恰拔┮弧保ū拘?、本體)之用。王把它講成“體用”,又是亂說。

以上這樣的思想混亂矛盾,說明王的“慎思明辨”的基本功,確是很缺乏的。

六、王關于“精一之學”的論述

“精一之學”乃朱熹講“道統(tǒng)”所開出的新學統(tǒng),王在《〈大學〉問》以前已經大加論述了。

《傳習錄》上:“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復有惟一也。(本朱熹以“一”為“心體、本心、精”為精察天理人欲之分,是功夫。)'精’字從'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純然潔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篩揀惟精之工,則不能純然潔白也。舂簸篩揀,是惟精之功。然亦不過要此米到純然潔白而已(本體是不能加功夫于其上的。王忘記了)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者,皆所以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約禮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誠意之功。道問學即尊德性之功。明善即誠身之功,無二說也。”正確的講法應該說,惟精有如磨鏡。鏡本明,但有塵垢在上。用惟精的功夫去掉塵垢,使鏡之本明大放出來。這才準確;但這是朱子之喻。王不用,而用董仲舒之喻:性善有如米,是潛在的可能的“善”,非加工不能成為“善”。董仲舒用此批評孟子之“性善說”。王用之講心體、良知,是自暴其短了。

愛問:“'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韵壬熬恢枴蓖浦?,此語似有弊?!毕壬唬骸叭?。心一也。未雜于人謂之道心。雜以人偽謂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此乃朱子《觀心說》之說,王據為己創(chuàng))。程子謂'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語若分析,而意實得之(朱致張敬夫信,批程以人心為人欲,不對。王又作翻案文章)今曰'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并立,安有天理為主,人欲又從而聽命者?(以良知正一念之不正以歸于正,就是以道心正人心)。”王本于朱而又對朱亂批,這里又展現(xiàn)出來。

《傳習錄》中有《拔本塞源論》,更加完整地發(fā)揮朱子“精一之學”,說:“其教之大端,則堯、舜、禹之相授受,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而其節(jié)目,則舜之命契,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唐、虞、三代之世,教者惟以此為教,而學者惟以此為學。當是之時,人無異見,家無異習,安此者謂之圣,勉此者謂之賢,而背此者,雖其啟明如朱,亦謂之不肖。下至閭井、田野、農、工、商、賈之賤,莫不皆有是學,而惟以成其德行為務。何者?無有聞見之雜,記誦之煩,辭章之靡濫,功利之馳逐,而但使孝其親,弟其長,信其朋友,以復其心體之同然:是蓋性分之所固有,而非有假于外者,則人亦孰不能之乎?學校之中,惟以成德為事:而才能之異,或有長于禮樂,長于政教,長于水土播植者,則就其成德,而因使益精其能于學挍之中。迨夫舉德而任,則使之終身居其職而不易。用之者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視才之稱否,而不以崇卑為輕重,勞逸為美惡: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茍當其能,則終身處于煩劇而不以為勞,安于卑瑣而不以為賤。當是之時,天下之人熙熙皞皞,皆相視如一家之親。其才質之下者,則安其農、工、商、賈之分,各勤其業(yè),以相生相養(yǎng),而無有乎希高慕外之心。其才能之異,若皋、夔、稷、契者,則出而各效其能。若一家之務,或營其衣食,或通其有無,或備其器用,集謀并力,以求遂其仰事俯育之愿,惟恐當其事者之或怠而重己之累也。故稷勤其稼,而不恥其不知教,視契之善教,即己之善教也:夔司其樂,而不恥于不明禮,視夷之通禮,即己之通禮也。蓋其心學純明,而有以全其萬物一體之仁,故其精神流貫,志氣通達,而無有乎人己之分,物我之間:譬之一人之身,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以濟一身之用,目不恥其無聰,而耳之所涉,目必營焉,足不恥其無執(zhí),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蓋其元氣充周,血脈條暢,是以癢疴呼吸,感觸神應,有不言而喻之妙。此圣人之學斫以至易至簡,易知易從,易學易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復心體之同然,而知識技能非所與論也?!保ā秱髁曚洝分校┻@比《〈大學〉問》更簡明親切、文筆流暢。但它的本原是朱的“道統(tǒng)說”,王隱瞞不說了。

七、總結

《〈大學〉問》是王學術思想的蓋棺論定,最后版本?;仡櫷鯊氖艢q向婁一多請教,開始學朱,批朱,幾十年下來,他對朱的著作是最熟悉不過的;隨口能背、能說、能批,在明代無人能出其右。但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王的學術思想,其“正確”-------講得不出格、比較好的東西;其不走偏峰,不好高務遠、隨興而發(fā)的部分,無不是來自朱熹甚或照抄朱熹,但王又批朱,拿朱作墊背、作掩護,讓人以為他的思想體系是自己獨創(chuàng)的。而所批的都是誤解或挑刺。王的這種作法是不地道的,但卻是成功的,在他的追隨者中,沒有一個人提出過懷疑。

王的思想主要是講道德,屬實踐理性領域。王一生的學思歷程可分七部分,其起點是“尤場之悟”?!坝葓鲋颉?,他自己摡括為“性即理”、“圣人之道吾性自足”,這是程頤、朱熹早明確講過的。

第二是“知行合一”。這是他自創(chuàng)的,亦為批朱。自述其宗旨是糾偏,糾只說不作(道德踐履)之偏。但理論站不住腳。一是完全排除知行的認知意義,這是錯誤的;二是無法取消“知”、“行”各有自己的特定定義,因而本質上是無法真合一的;三是他仍然不能不講知在先、行在后,如謂“知是行之始”、“知是行的主意”、“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知了即是行了”。良知先驗,不依賴行,“致良知”在后,依賴知。“知至至之”,知在先,行在行。等等。最后的結論“知了即是行了”乃消行以入知,為王夫之所大批。

第三是講道心人心、精一之學。這完全是朱新開的學統(tǒng);王所講也是朱基本講過的東西,使用的概念和論述,都是朱的;王只是文章寫得好,舖陳更流暢華麗。在明代,經筵講課的教本——真德秀的《大學衍義》,寫在前面的指導思想即朱熹定為“道統(tǒng)”的“精一之學”的四句話。這實際是官學,故王亦大講特講,實際成為王學圍繞旋轉的軸心。

第四是講《大學》,但作為基礎的“明德”心性概念,是朱奠定的。

第五是講體用,套用朱熹《心說》之形上形下結構,在《答陸原靜書》中集中加以發(fā)揮、運用,但混亂處很多。

第六是天泉證道“四句教”。這是以《中庸》“天命之謂性”為背景,以朱熹所講“道心、人心”為架構,從中衍生出來的。

第七是“致良知教”。這是王的獨特論述;但他以《〈大學〉問》將其廢棄、取代了?!丁创髮W〉問》仍然是以《中庸》作背景,綜合程顥、朱熹思想而寫出來的。

總的看,王一生都是和朱打交道的。王的大缺點是不懂形式邏輯,思想未經形式邏輯(如朱的注疏,善于分析)的訓練,故邏輯矛盾極多而不自知。王善于寫文章,善于鋪陳,但并無原創(chuàng)哲學基本功。隨興的回答多,而深思熟慮,真正自得的東西少。

王陽明看出了社會、學界和官場的危機,功利和人欲的之說浸人骨髓,思有以救之;其救世之心是迫切、懇切的?!爸泻弦徽f”、《拔本塞源論》、“致良知”、《〈大學〉問》等,都針對學術空談之弊,在實踐上簡明扼要地把朱熹作為理論論述的“心學”思想突顯出來,而文詞華麗,極帶感情,有其好的作用,但理論則并無真正的創(chuàng)造。

東坡說:“不識盧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敝蒙碛谕鯇W中,一味跟著它繞來繞去,是不可能認識王學真面目的。

寫于2022.2.12

【作者簡介】

金春峰,1962年、1965年在北京大學分別獲哲學學士和碩士學位,之后就職于人民出版社;1988-1989年任新加坡東亞哲學所高級研究員,1990-1998年到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系做訪問研究,1998年之后任臺北“中研院”中國文哲研究所客座研究員、華梵大學東方人文思想研究所客座教授、佛光大學哲學研究所客座教授;原為人民出版社哲學編輯室資深編審;主要從事中國哲學史、思想史研究,代表性著作有《漢代思想史》《周官之成書及其反映的文化與時代新考》《朱熹哲學思想》《馮友蘭哲學生命歷程》《先秦思想史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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