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詩詞，新鮮解讀】
李商隱《賈生》：借古人故事發(fā)泄懷才不遇情緒的名篇
丁啟陣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diào)更無倫。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李商隱《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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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的寫作時間不詳，一般詩集、選本將其歸在“未編年詩”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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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生，即賈誼（前200—前168），洛陽人。少年時即有文采，二十多歲就被漢文帝召為博士，參與議政，超升為大中大夫，頗得漢文帝的賞識和重用。后受周勃、灌嬰等老臣排擠，被貶為長沙王太傅、梁懷王太傅；梁懷王墜馬夭亡，賈誼心情愧疚。抑郁成疾，死時僅33歲（用今天周歲說法是32歲）。
賈誼最得意時的情形，《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有如下記載：賈誼二十余歲時成了中大夫，是最年輕的大夫。每次皇帝頒布詔令，其他年長的大夫都不知道所以然，賈誼卻能非常清楚地加以闡釋。于是，人們都按照他所說的行事。孝文帝即位之初，各種法律條令的更改，諸侯們分赴各自的封國，這些主意都是賈誼幫他想出來的。
賈誼短暫的一生，歸納起來有如下三個特點：一是才調(diào)（才氣，才情）絕倫，這才調(diào)包括文采和從政能力兩個方面；二是曾經(jīng)得到過皇帝的賞識和任用；三是賈誼的才情能力并沒有得到充分施展?？偟膩碚f，賈誼的一生是懷才不遇、赍志以歿的一生，是令人惋惜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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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七言絕句的前兩句，講述了孝文帝劉恒和賈誼君臣遇合的歷史故事。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賈生征見。孝文帝方受厘（音西，主持祭神儀式、接受神靈福佑），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問鬼神之本，賈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狀。至半夜，文帝前席。既罷，曰：‘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
這首七言絕句的后兩句，是詩人就上邊歷史故事發(fā)表感慨。有如清人袁枚所言，“借古人往事，抒自己之懷抱””。
李商隱的感慨很有新意，他是唱了一曲反調(diào)。按照傳統(tǒng)文人的價值觀念，漢文帝跟賈誼夜談的故事，對于賈誼是一種無上的榮耀。但李商隱卻不這么看，他反而覺得無聊。
李商隱的感慨境界相當(dāng)高：他對鬼神之類的事情不感興趣，他志在造福黎民百姓，他要濟蒼生。李商隱的思想顯然受到了孔子“不語怪力亂神”和孟子“民為貴君為輕”思想的影響。
關(guān)于李商隱為何有這種感慨，葉蔥奇《李商隱詩集疏注》有一番話值得參考：“商隱負(fù)經(jīng)世之志，但平生所遇相賞的人從令狐楚、王茂元直到鄭亞、柳仲郢等，都只愛重他的文彩，純?nèi)话阉?dāng)作專擅筆墨的文士看待，這是他一向最郁郁不舒的憾事，所以借賈生來傾吐一下，‘問鬼神’不過是借來抒發(fā)不遇真賞的感嘆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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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誼的故事，是歷來文人騷客津津樂道、賦詩吟詠的題材。大多數(shù)是對賈誼的懷才不遇、流落遠(yuǎn)方、抑郁而終的命運表示惋惜和同情。例如，劉長卿《長沙過賈誼宅》：“漢文有道恩猶薄，湘水無情吊豈知。寂寂江山搖落處，憐君何事到天涯?！?/p>
最有新意的是王安石的《賈生》：“一時謀議略施行，誰道君王薄賈生。爵位自高言盡廢，古來何啻萬公卿?！辈煌趧㈤L卿，也不同于李商隱，王安石因為自己變法的切身經(jīng)歷和對歷史的了解，對賈誼曾經(jīng)得到漢文帝的賞識，有些建議得到了真正的采納與施行，表示羨慕。他認(rèn)為，漢文帝對待賈誼不薄。換言之，在王安石看來，賈誼的遭遇不算是最差的，他自己還不如賈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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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賈生》的好處，除了境界高尚之外，還有一點相當(dāng)突出：形象生動。抒發(fā)感慨的后兩句，不但不是抽象空泛的議論，反而是形象生動的細(xì)節(jié)刻畫。夜半、虛前席、問鬼神，動感畫面，千載之下仍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李商隱這種詠史議論的寫法，對后人有重要的影響。胡應(yīng)麟《詩藪》說：“‘東風(fēng)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皆宋人議論之祖。”“東風(fēng)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出自杜牧的《赤壁》詩。杜牧、李商隱二人文采相當(dāng)，詩風(fēng)亦有相近處，人稱“小李杜”。
2018-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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