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有過這樣的體驗?
看到那些悲慘的故事,比如:新聞當事人不幸的遭遇,戰(zhàn)爭紀錄片中血腥情景,或者疫情期間,昏倒、餓暈,被口罩勒傷的醫(yī)務人員……看到這些,可能會情不自禁地感到“揪心”,不是滋味,甚至有可能陷入沮喪、悲傷等情緒,并因此變得疲憊、乏力、暴躁不安,還有的人甚至會出現(xiàn)睡眠障礙、消化不良等生理不適。
因為知道親歷者的種種“故事”,而間接體驗他們的心境,反而對自己造成了心理傷害,在心理學中有一個專有名詞:“替代性創(chuàng)傷”(vicarious traumatization),創(chuàng)傷源自過度強烈的感同身受,換句話說,同理心太強可能會給我們造成傷害。
共情就是去模仿別人的大腦
我們平時所說的同理心(empathy,也叫共情),主要是指體察和感受他人情感的能力,學術上稱為情感同理心(Affective empathy)。除此之外,同理心還包括認知同理心(Cognitive empathy),是指理解他人觀點或精神狀態(tài)的能力。
共情是種神奇的能力,它能讓我們進入他人的大腦,對他人的情感和想法感同身受。演化心理學認為,共情是一種進化而來的能力,因為作為群居動物,共情能夠促進人們彼此之間的理解和信任,團結和互助,進而增加早期人類存活的可能性。
共情的生物學基礎可能是“鏡像神經(jīng)元”。神經(jīng)科學家曾經(jīng)無意中發(fā)現(xiàn),猴子自己吃食物時,和觀看人類吃食物時,都會激活同樣的神經(jīng)元,好像僅僅觀看進食就能讓猴子“腦補”自己吃飯的過程一樣。于是科學家把這樣的細胞定義為“鏡像神經(jīng)元”。進一步的實驗證實,猴子額葉下和頂葉下皮層中約有10%的神經(jīng)元具有“鏡像”特性。
鏡像神經(jīng)元除了參與動作的“復制”,還和情緒的間接體驗有密切關系——實驗者親身經(jīng)歷一種情緒(厭惡、快樂、痛苦等)和看到其他人表現(xiàn)這種情緒時,大腦的某些區(qū)域都會被激活,尤其是前腦島、扣帶皮層和額葉下皮層。
就拿厭惡情緒來說, 研究人員首先讓被試者親自聞令人惡心的氣體,功能性磁共振(fMRI)顯示腦島等區(qū)域的活動信號明顯增加;然后,再讓這些被試者去觀看其他人聞這種惡心氣味時的面部表情,發(fā)現(xiàn)他們腦島的活動信號也增加了,并且和親自聞氣味時的區(qū)域高度重疊。據(jù)此,科學家認為腦島等區(qū)域的鏡像神經(jīng)元參與了對厭惡的“共情”。進一步的臨床研究也發(fā)現(xiàn),如果患者的腦島受損的話,他們就很難理解他人的憎惡情緒。
女性天生更加善解人意
人的鏡像神經(jīng)元的數(shù)量及靈敏度不盡相同。比如,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和自閉癥患者可能存在著鏡像神經(jīng)元缺失或靈敏度過低的問題,因此,他們無法共情他人的痛苦,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行為給他人帶來的后果。
而與之相反,也有的人天生同理心就比較強——比如我們普遍感覺女性比男性更加“善解人意”,這確實是有科學依據(jù)的。
女性比男性更加“善解人意”,確實有科學依據(jù) | Pixabay
美國北科羅拉多大學的心理學家科克蘭德(Rena A. Kirkland)整合、分析了來自10個國家的259項研究后發(fā)現(xiàn):在評估同理心能力的“讀心”測試中,相對于男性,女性不僅能更快、更精準地識別出各種情緒,而且還能識別出近似表情之間的微妙差異。
MRI研究發(fā)現(xiàn),女性的額葉后下部和頂葉前下皮質區(qū)的灰質體積較大,這些區(qū)域與鏡像神經(jīng)元密切相關。也就是說,女性的同理心強于男性,這一差異從出生就已經(jīng)存在,并會持續(xù)一生。科學家認為,同理心的這種性別差異可能源于人類在進化過程中逐漸形成的社會分工:因為女性需要養(yǎng)育和照料孩子,所以她們對非語言的行為和情緒更加敏感。
同理心也有種種弊端
雖然人類天生就擁有共情能力,而且這項能力會給我們帶來一系列積極的作用,但它同樣也天然地存在著種種弊端,需要我們小心留意。
01
共情導致情感耗竭
同理心屬于高負荷的情感和認知活動,因為它相當于要求你去模仿別人的大腦,體驗別人的痛苦和無助,而當你體驗了太多別人的痛苦,自然會出現(xiàn)與親歷者相似的心理創(chuàng)傷,也就是文章開頭提到的“替代性創(chuàng)傷”。
醫(yī)護人員、消防員、為弱勢群體服務的社工等等,都是替代性創(chuàng)傷的高發(fā)人群,長期的共情和對他人苦難的無能為力,會使他們極度痛苦、不知所措,甚至精疲力竭。
醫(yī)護人員、消防員、為弱勢群體服務的社工等等,都是替代性創(chuàng)傷的高發(fā)人群 | nursingtimes.net
與“替代性創(chuàng)傷”相似,還有一種因為同理心過度消耗導致的消極狀態(tài)叫做“同情疲勞”。它是指當人們付出了過多的認知和情感資源之后,大腦就會啟動防御反應,使人們對重復出現(xiàn)的刺激變得不再敏感,刺激越多就越麻木、無感。這種冷漠的狀態(tài)會使人們對重要問題不再關心,喪失道德判斷的能力,甚至開始譴責受害者。
要避免出現(xiàn)情感耗竭,心理學家建議人們將同理心轉化為同情心。同情心和同理心略有不同, 它更強調你能“置身事外”地體察別人的狀態(tài)和情緒,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而不要摻入太多的個人情感。
02
共情導致偏見加深
人們通常認為,共情能力強的人,會更加的理解、包容別人,但有的時候恰恰相反,同理心越強的人對別人反而越不寬容——如果那個“別人”不屬于自己陣營的話。比如在電視劇《三十而已》播放期間,女人們普遍把自己代入到“正宮”的角色里,對顧佳滿懷理解,而對“小三”林有有卻毫無憐憫、喊打喊殺。
很多人不理解同理心的這種偏向性。比如美國前總統(tǒng)奧巴馬就認為,美國兩黨之所以矛盾愈演愈烈,就是因為雙方都太缺乏同理心,彼此之間存在一條“同理心鴻溝”。他主張,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每個人都應該多一些同理心。
但有研究發(fā)現(xiàn),其實恰恰是同理心更強的人,偏向性也更強,他們不光極力偏袒自己的陣營,甚至還會對另一黨派的成員表現(xiàn)出明顯的敵意,即使得知對方有人在政治集會中受傷,也只是幸災樂禍,而沒有展現(xiàn)出絲毫的同理心。
對于這種隱藏在同理心背后的主觀偏見,耶魯大學心理學教授保羅·布魯姆(Paul Bloom)在他的《擺脫共情》(Against Empathy)一書中說:我們本能上更容易理解與我們具有相同或相似文化背景、經(jīng)歷的人。這可能會造成一定的思維局限,而導致群體內(nèi)的偏見。他舉例說,比如一個黑人和一個白人同時陷入困境,白人們會主觀上更容易理解和體會白人的處境和情緒,這在無形中會扭曲我們的道德判斷,讓我們變得不那么包容。
同理心之所以如此的親疏有別,也是因為“設身處地”“感同身受”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所以人們只愿意對與自己相近的人調動同理心。
要想擺脫同理心固有的主觀偏見,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家斯科特·考夫曼(Scott Kaufman)建議:不要把自己困在“我們”這個陣營里,要多多去和“他們”那個陣營接觸,把關注點放在彼此相似的事情上,這樣才能削弱同理心的“惡的一面”,發(fā)揮出它最大的善。
03
共情影響社交關系
生活中,同理心強的人都比較擅長傾聽和接納,因此總能相對快速地與他人建立深入的關系。表面看來這是一種社交優(yōu)勢,但其實它背后隱藏著兩個問題:
問題之一是“交淺言深”,也就是在強烈的共情之下,人們會不由自主地在短時間內(nèi)過早、過多的自我暴露(無論是來自他人還是自己),然而真正的信任關系畢竟不可能是瞬間形成的,因此這種深層次的心理暴露又會引發(fā)彼此的尷尬,影響到后續(xù)的長期交往。
同理心強的人比較擅長傾聽和接納 | Pixabay
另一個問題是,同理心強的人會被別人當作“樹洞”或“心靈導師”,盡管這確實是他們所擅長的,但當別人越來越依賴他們,他們自己也越來越熟悉這種關系建立模式之后,就會漸漸被束縛在這個角色里,妨礙了社交技能的全面發(fā)展,最終影響了自我的成長。
因此,心理學家建議,盡管同理心強的人更容易和他人建立相對深刻的關系,但也應該注意不要被自己的這種特性所裹挾,固定在單一的社交角色中。
作者名片
作者:蔡夢飛
編輯:袁玥
排版:凝音
題圖來源:nursingtime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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