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生卒年不詳,連是哪兒人都不知道,有說河北趙縣,有說河南潁陽,也有說是我們四川三臺的,不過,三臺人民似乎并未拿這當回事,在現(xiàn)在連西門慶都被當作旅游資源爭奪的年代,這李頎實在是顯得落寞得很,我們只能從他的詩歌中,捋出一個大致的經(jīng)歷。
他寫有一首《緩歌行》,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的生活軌跡,他出生世家貴族,家境殷實,“小來托身攀貴游,傾財破產(chǎn)無所憂”,本生也很豪爽,也曾去京師求功名,交結(jié)了一幫混混,但隨著他長期不得志,這些狐朋狗友們便棄他而去了。
雖然他自己說在京城交結(jié)的都是一幫屑小,其實不然,從他的詩作中可以看到一些了得之人的身影,如王維、王昌齡、高適和綦毋潛等一大批聲名遠播的文人,甚至還有一些如房琯這樣后來任宰相級別高官的人物,可見他的才能也是受到當時人們認可的。
金榜題名后的李頎原以為可以一展宏圖,他被外放新鄉(xiāng)縣尉,可李頎對這公安局長的職位不感興趣,勉強呆了幾年也沒見朝廷有動靜,于是,甩手不干了。
但李頎也許是等不及了,也許是厭惡了這為官,反正他也不缺這升斗俸祿來養(yǎng)家糊口,于是,舊態(tài)復萌,棄官歸隱,壯游各地,將自己的身影隱入那山水之中。
“浦沙明濯足,山月靜垂綸”,他性格疏放超脫,厭薄世俗,因在少室山一帶建有“東川別業(yè)”,故人稱“李東川”,后來的行蹤便少有人知了。
男兒事長征,少小幽燕客;
賭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
殺人莫敢前,須如猬毛磔;
黃云隴底白云飛,未得報恩不得歸;
遼東小婦年十五,慣彈琵琶解歌舞;
今為羌笛出塞聲,使我三軍淚如雨。
這首《古意》是李頎所作的一首古體歌行,全詩十二句,分為前后兩截,前六句風流瀟灑,勇猛剛烈;后六句則沉郁悲傷,將戍邊將士思鄉(xiāng)的情感,借著白云和羌笛如泣如訴地一一道來,令人傷感不已。
稍稍感覺有些突兀的是這突然出現(xiàn)的“遼東小婦”,按說這是一個歡娛的場合,可這并不是“美人帳下猶歌舞”的情景,亦有別于“醉臥沙場君莫笑”的酣暢,而是這羌笛引出來“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的惆悵;故而后人評價道,“奇氣逼人,下忽變作凄苦音調(diào),妙極自然。”
李頎并沒有真正去過邊塞,他傳世的邊塞詩雖然只有五首,但卻是以邊塞詩人的身份而名揚,明代文學家胡震亨是將他和高適、岑參、王昌齡一起,并稱為“高岑王李”,可見他的邊塞詩在當時也是名重一時。
同其他邊塞詩人的作品相比,李頎的邊塞詩所包含的內(nèi)容可謂是最全面的,既有盛唐建功立業(yè)覓封侯的進取,又有對戰(zhàn)爭殘酷的反思;既有對好大喜功的諷刺,又有對戍邊將士有平待遇的憤慨,可以說他的詩作是最能代表軍旅生活的時代畫卷。
李頎現(xiàn)存詩百余首,也算不少了,但他在唐代詩人中的地位總覺得起伏不定,忽上忽下的沒個定論,雖然總體來,他的詩作無論在歷代唐詩的選本中的數(shù)量至少是排進前十位的。
在唐代時,他的名氣很大,如果排一流詩人的話,他應(yīng)該是位列其中的,而到了宋朝就小了很多,也許他的作品不太符合宋人的審美情趣,但及至明代,在前后七子的鼓吹下,李頎在詩界的影響便扶搖直上,幾乎到了封神的地位,真是讓人嘖舌不已。
有點奇怪的是,這時的人們高贊李頎的并不是他的邊塞詩,而是他的七律,如胡應(yīng)麟在《詩藪》中言“'流澌臘月’,極雄渾而不笨;'花宮仙梵’,至工密而不纖;'遠公遁跡’之幽,'朝聞游子’之婉,皆可獨步千載。”
朝聞游子唱離歌,昨夜微霜初渡河;
鴻雁不堪愁里聽,云山?jīng)r是客中過;
關(guān)城樹色催寒近,御苑砧聲向晚多;
莫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蹉跎。
這首《送魏萬之京》的律詩應(yīng)該是李頎的代表作了,從格律上看,對仗極其工整,這是一首非常完備的律詩了,李頎是魏萬的前輩,所以,這詩是對后輩勉勵的差別囑咐。
前六句以景襯情,嘆相見匆匆,愁緒滿滿,鴻雁悲鳴,秋涼近寒,關(guān)山遠,云中愁,黃葉飛,落英漸,詩中顯見的是一派的凄涼情感,將作者不忍作別的心理傾訴到了極致,最后兩句才是寄托和希望,讀來頗令人傷感。
“性疏簡,厭薄世務(wù)。慕神仙,服餌丹砂,期輕舉之道,結(jié)好塵喧之外。一時名輩,莫不重之?!边@是《唐才子傳》中對李頎的評價,從他的詩作中可以看出,這被時人所重,真不是白給的。
家境富裕,如李白般鮮衣怒馬的狂放不羈;翻然醒悟,如陳子昂一樣的青燈苦讀終金榜題名;厭棄世俗,他象王灣一樣的棄官歸隱而賞山樂水;求仙問道,他同張志和一樣,踏遍青山人未老,將身影溶入那蒼茫的云海,在人間只留下一個閃影便匆匆離去。
李頎,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個有著太多傳奇和故事的才子,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世間似乎容不下他的仙風道骨,他輕輕地一揮手,在安史之亂前告別了盛唐的繁榮,幸哉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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