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形與神
晚唐司空圖是反對“極貌以寫物”的,他在《二十四詩品.形容》中提出“離形得似”。
(1)即“略形貌而取神骨”。
白居易《池鶴》:
高竹籠前無伴侶,亂雞群里有風標。
低頭乍恐丹砂落,曬翅常疑白雪消。
轉覺鸕鷥毛色下,苦恨鸚鵡語聲嬌。
臨風一唳思何事,悵望青田云水遙。
詠物,而缺傳神。詩人的性格也不見了。比杜甫《畫鷹》遜色遠矣:
素練風霜起,蒼鷹畫作殊。
竦身思狡兔,側目似愁胡。
絳鏇光可摘,軒楹勢可呼。
何當擊凡鳥,血毛灑平蕪。
(胡,猢猻;絳鏇,系著金絲的畫軸。)
摹鷹之狀;“摘”“呼”,繪鷹之神。詩中也能看出杜公雄心壯志。
(2)“神”比“形”重要,“意”比“象”更重要!必須寫出詩人的精神,必須寓以作者的思想感情。如曹操《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秋風蕭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span>
這里不僅水似,更有“吞吐宇宙氣象”,表現(xiàn)了作者遠大抱負和寬廣襟懷。
(3)傳神隱形、“神行無跡”。
形神關系是詩詞創(chuàng)作中最重要的范疇。中國的詩學理論,歷來摒棄“認桃無綠葉,辨杏有青枝”(出自北宋詩人石曼卿的《紅梅》詩)這一類有形無神、有景無情、只講形似、不講神似,拘于形跡、粘著事實,純客觀寫景寫物,雖切于題而囿于題的假詩。
人們一提詠梅詩,便想起宋人林逋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以為是詠梅絕唱。但讀歷代詩論,卻出人意料---明人李東陽認為“ 林君復(林逋字)‘暗香’‘疏影’為絕唱,亦未見過之者,恨不使唐人詠之耳。杜子美才出一聯(lián)曰‘幸不折來傷歲暮,若為看去亂鄉(xiāng)愁’,格力便別?!保ā逗团岬系鞘裰輺|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王元美(世貞)認為,杜詩此聯(lián)才為“古今詠梅第一”。清代仇學鰲在《杜詩詳注》中轉述楊德周的話,此聯(lián)“必如此,方不墮詠物劫”。浦起龍在《讀杜心解》中說,此詩“本非專詠,卻句句是梅。又全不使故實。詠物至此,乃如十地菩薩,未許聲聞,辟支問徑?!倍鸥@兩句詩,一從空間,一從時間,只寫梅花之神,隱去梅花之形,表現(xiàn)出詩人離鄉(xiāng)之愁,令人叫絕。這就是嚴羽所謂的“無跡而神”。這才是詠物詩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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