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淚下 釵頭鳳
唐琬的一滴清淚,纏綿悱惻了整個南宋文學史。盡管唐琬也留有一首誰讀誰落淚的《釵頭風》,但,她得以流芳千古,完全是借助了愛情的力量,雖然,這愛情是個“有緣無分”的典型。
唐琬是大詩人陸游的表妹,出身望族,自幼聰慧,人稱才女,與陸游青梅竹馬,志趣相投。19歲時,被陸游娶回了家,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該是怎樣的一段紅袖添香的日子啊。如此才子佳人,理當是又一個趙明誠李清照式的組合了。可造化弄人,偏偏陸游的母親對這個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兒媳婦一萬個不滿意,活生生地把二人拆散了。
陸母不滿意這段婚事的真正原因至今已不得而知了。她也許是擔心兒子沉湎于兒女私情,忽視了學業(yè),也許是兒媳的過于優(yōu)秀,使她有了“小麻雀,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隱隱擔憂,也許是唐琬一直沒為陸家生個兒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傳統(tǒng)觀念讓她頓生惡心。反正伉儷情深,琴瑟甚和的陸游夫婦懾于母親的壓力,要和愛情說再見了。恩愛夫妻轉(zhuǎn)瞬之間變作勞飛燕,陸游另娶,唐琬改嫁。
多情自古傷離別。至今我已無法想象唐琬走出陸家大門時那眼神該是怎樣的哀怨、惆悵和戀戀不舍,也無法想象當他們聽說對方又走進婚姻殿堂時怨恨、無助和落寞的心情。但沈園的邂逅,讓他們明白了,原來自己一直都還如此的在意。
在沈園,陸游很意外的碰到了唐琬和趙士誠夫婦。甜蜜的回憶很痛苦地襲擊了陸游,他難以自已,對著粉墻,寫下了這首千古絕唱《釵頭風》: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詞中記述了詩人與唐琬的這次相遇,表達了他們眷戀之深和相思之切。也抒發(fā)了詩人怨恨愁苦而難以言狀的凄楚之情。
如血的夕陽下,一條長長的背影,伴隨著惆悵,一拖就是千年。
次年,唐琬獨自一人又來沈園了。是重溫舊夢,還是渴望又一次意外的相逢?然而,留給她的沒有意外,只有那首詞。淚水漣漣中,唐琬,也只有唐琬讀懂了陸游的字字血,聲聲淚,她以愛回應著陸游愛的呼喚: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
瞞!瞞!瞞!
兩顆心,兩首詞,此時此刻,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
婚姻不在了,愛情卻還是一樣的固執(zhí)。
好女人生如夏花,唐琬終于還是愁怨而死。 那雙癡癡的大眼睛,帶著無窮的心事和幽怨,輕輕到,又是不舍地,閉上了。而沈園,成了一個象征,永遠蕩漾在陸游心間。1192年,68歲的陸游回沈園時寫下了“壞壁醉題塵漠漠,斷云幽夢事茫茫。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蒲龕一炷香”的詩句,想表達的仍是無邊的思念之情。1199年詩人作“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年邁的老人,腦海里閃現(xiàn)的仍是“她”的驚鴻倩影?。?205歲的一個夜晚,年過80的老陸游又一次夢游沈園了,“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奔毤毸銇?,這個時間,當是陸游和唐琬結(jié)婚的60周年紀念了吧。
長歌當哭,情何以堪。
愛已成往事,情永存心懷。
樂聲中,仿佛看見陸游,年輕的詩人急疾書畢,一擲柔毫。
早已肝腸寸斷,泣不成聲。
歌聲里。
仿佛看見唐琬,這個才華卓絕、柔情似水的女詩人。
一雙秀美哀傷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感傷不已的陸游,
一字一句地吟詠著她那血淚交加的詞作。
觸景而生情,如杜鵑啼血,凄艷異常。
那仰天長嘆的不是才華橫溢的陸游嗎?滿面塵霜,須發(fā)皆白。他已是形容枯槁,痛不欲生。那面壁吟詠的不是秀美柔雅的唐琬么?碧色繡襦,長裙曳地。她亦是神情凄涼,淚流滿面。封建禮教,如同一把寒光凜冽的刀劍。就這樣又無情地封殺了一對青梅竹馬、心心相印的愛侶。時過八百五十多年,聆聽此曲,感受猶如身臨其境。品味著陸游與唐琬超群絕倫、千古遺恨的愛情故事。怎不讓人情動于衷?怎不讓人潸然淚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因為有了陸游與唐婉,因為有了《釵頭鳳》。
沈園啊,你便永遠年輕而美麗!
生命可以結(jié)束,愛卻沒有盡頭,
能千古傳唱的,都是愛情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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