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漢文字說話】之“老漢渾身是寶”
漢文字賦予漢詩的畫面美
——大美的中華詩詞(一)
相傳美國詩人龐德說過這么一段話:“用象形構(gòu)成的中文永遠(yuǎn)是詩的,情不自禁的是詩的,相反,一大行的英語字卻不易成為詩?!边@段話我一直沒找到出處。
總覺得中華傳統(tǒng)的東西,中國人倒不是很懂,一眼就能看出其精粹的往往是外國人,就比如陰陽爻,中國人拿它算了幾千年的命,而德國的萊布尼茨拿它發(fā)明了二進制,為人類今天的信息化文明奠定了基礎(chǔ)。
龐德一眼就看出中華詩詞無與倫比的優(yōu)勢就在于:她是用漢字寫就的,漢字本身就是詩,漢字本身就具有一種無與倫比的視覺審美沖擊力。
老龐懊惱地認(rèn)為:拼音文字沒有這么好的優(yōu)勢。但老龐不肯輕易認(rèn)輸,他千方百計地嘗試用英文字寫出中華詩詞的效果,并據(jù)此成就了老龐在美國詩歌史上的地位。
漢武帝劉徹最寵幸的李夫人死了,漢武帝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思之不得,作《落葉哀蟬曲》寄托相思:
羅袂兮無聲,玉墀兮塵生。
虛房冷而寂寞,落葉依于重扃。
望彼美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寧。
漢武帝這首思美人的詩其實并不出名,不知道老龐是從何途徑獲悉的,視同至寶,模仿、改譯成《劉徹》,《劉徹》被稱為美國詩史上的杰作。
無論老龐怎么努力,無論他如何賣力地翻譯、模仿、改寫中國詩歌,從詩經(jīng)到李白,老龐畢生致力于拋棄英文語法,最大化的發(fā)揮英文文字的力量,去模仿中國詩歌的“意象”,實質(zhì)上老龐只不過是模仿了中國詩歌“賦比興”的寫法,這就相當(dāng)于中國人說話,往往不直接說出想法,而是通過種種打比方、暗示,繞彎子地讓你猜。老龐的“讓你猜”的詩歌,也只是學(xué)了點中國詩歌的皮毛,因為中國詩詞博大精深的“意象”,就像老龐所感嘆的,奧秘就在于漢文字,這一點龐德無論如何是學(xué)不來的。
首先,漢文字是天生的“意象文字”,“意象”是漢文字之魂,是沉淀在文字深處的基因,無論是擱在詩歌,還是擱在書法,漢文字都會烙上“意象”的胎記。
如:“羅袂兮無聲”,用甲骨文等早期文字寫出來,意象的胎記栩栩如生:
把蘊含在早期文字中的意象揭示出來,便是這樣:
透明得像網(wǎng)一樣的裙子啊,靜靜地擱在那里,默無聲響!
這句文字之“象”背后的“意”就像趙本山小品里說的:錢還在,人沒了!睹物思人!
沉浸在詩歌底層的漢文字的“意象”,用格式塔心理學(xué)的理論來解釋,即相當(dāng)于魯?shù)婪颉ぐ⒍骱D匪f的“圖-底”關(guān)系。
魯?shù)婪颉ぐ⒍骱D吩谒摹端囆g(shù)與視知覺》一書中是這樣描述藝術(shù)作品中的“圖-底”關(guān)系的:
凡是被封閉的面都容易被看成“圖”,而封閉這個面的另一個面總是被看成“底”;面積較小的面容易被看成“圖”,而面積較大的面總是被看成“底”;立體形態(tài)中的凸起部分容易看成“圖”,而凹進部分則容易看成“底”。
漢文字就是沉浸在中國詩詞中另一個底層的“面”,是中國人最初解釋世界的“面”,是凹進詩歌的文化基因的“面”,這些個“面”構(gòu)成了中華文化共同的“底”。
其次,漢文字是言說的意象。每一個文字意象都能說話,把數(shù)個會說話的意象文字集中在一起,構(gòu)成全新的意象,便是漢語言文字異于世界上其他語言文字的魅力。
法國有一個哲學(xué)家叫雅克·德里達,他是迄今為止研究漢語言文字最用心的哲學(xué)家,德里達之前的語言學(xué)家和哲學(xué)家都認(rèn)為語言是以聲音為中心的。德里達研究漢字以后,得出結(jié)論:語言不僅僅是以聲音為中心的,語言也可以是以圖形為中心的。
他認(rèn)為漢字不需要通過聲音來傳達,看其形知其意,通過書寫知其義,聲音只是漢字的一部分,聲音控制不了漢字,漢字在某種程度上與聲音、言語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漢語一方面是以文字自身之形的差異顯示意義,另一方面以“方塊漢字”象形性和表意性的“圖形形式”創(chuàng)造新的意義。
所以,基于漢文字的種種文本,小說也好,詩歌也好,書法也好,首先是充滿畫面美的視覺審美沖擊力,其次才有抑揚頓挫的韻律美,即如龐德小心翼翼、亦步亦趨的直譯李白的詩,龐德的“英文中國詩”只是用來“讀”的,但它絲毫不具備中華詩詞那種充滿畫面美的視覺審美沖擊力。
Drawing sword,無論如何是譯不出
的畫面感的;Raise up,怎么也不能刻畫出
的豪俠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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