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合浦發(fā)生惡性兇殺案,第一現(xiàn)場在小學門外,人們馬上想到了剛發(fā)生不久的福建南平鄭民生殺人事件。
鄭案甫發(fā)時,多家媒體報道兇手“疑似精神病人”的說法,很快這一說法被否定,現(xiàn)在案件剛剛“快審快結(jié)”,一審告畢。
合浦兇殺案自報道開始,即已披露兇手楊家欽有精神病史,現(xiàn)在案件更被定性為精神病人追砍路人。司法程序上講,楊家欽是否精神病人仍需鑒定。
但愿這真的是一個精神病人殺人事件吧,然而,我們至少需要精神病鑒定是完全的醫(yī)學鑒定,而不是一種滿足需要的口實才好。
上訪者會被送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也能夠予以確診,“精神病”這一名稱有如此現(xiàn)實用途。湖北十堰有一個人拍攝上訪,被警察送去精神病院,精神病院接收不誤,報道后警方說這個人謀劃聚集。精神病人謀劃聚集,很搞,但院方稱共有精神病史。而此前這個人曾妨礙公務,鑒定為有點偏執(zhí),不影響承擔責任,所以曾判刑一年。另外,社會輿論傾向是,殺一個人,沒有人要求鑒定精神??;殺人越多,越有學者主張對兇手進行精神病鑒定。
這樣看來,精神病實在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承載著人們的各種目的和希望在里面,精神病學在中國也有著奇怪的專業(yè)特色。精神病如果不首先恢復醫(yī)學意義,而承擔起懲罰、逃避刑責、給社會悲劇以合理化解釋等功能,那么它就將繼續(xù)被作為工具來使用。
在精神病學回歸到醫(yī)學以后,我們才可以比較清楚地談論精神病人怎樣對待,怎樣治療,怎樣納入公共治理。
接連兇案,引起的直接反應仍然是校園安全、學生保護問題。悲觀地說,我不認為技術(shù)上有消除此類突發(fā)的血光之災的方案。學生安全受到很多威脅,校舍塌壓、宿舍被害、校園搶劫、教師摧殘等等都有發(fā)生,這些還不至于沒有改進的辦法,主要在于是否落實改進的措施,但突然而至的兇殺與此不同。
南平血案后,當?shù)卦鰪姷姆纻浯胧┦巧舷聦W期間將有警察值勤,北京這樣的特大城市,做到的也不過如此。如果有人上課期間突然闖進教室行兇怎么辦?像合浦縣西場鎮(zhèn)西鎮(zhèn)村小學那樣的地方,有什么辦法防備某人突然校外行兇呢?事實上,農(nóng)村地區(qū)的治安,依靠的與其說是保護和防范,不如說是人煙稀少以及熟人社會的鄉(xiāng)情,而兇殺一旦發(fā)生,實施得逞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我但愿合浦血案是精神病人作案,因為唯其如此,普通人或能在不安之中得到稍許寬慰。我知道這樣一來,案件就個別化、孤立化了,從而可以不去擔心有人“借機”尋找社會的毛病了;哪怕是這樣呢,我仍然但愿作案者真的是精神病人。當然,我也不會寧可尋求鴕鳥式的安慰,把不是精神病殺人硬扭成精神病殺人。
那么,楊家欽如果是正常人,你感受如何?他在村子里追砍800米,殺死2人殺傷5人,受害者似乎與他并無過節(jié)。這種事會不會讓你看到任何一個人都擔心自己的性命?這種事情有辦法防備嗎,我不認為有。對一個預謀殺人者來說,機會總是容易找到的,何況兇手無須考慮與誰有過節(jié)呢?可以加強防備,但能防一萬也避免不了萬一,防備手段總有窮時,常備不懈防范“被殺”也不是正常的生活,你總不能把所有地方都像北京奧運或上海世博那樣保護起來吧。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殺人,我們就需要考慮減少引發(fā)惡性案件的社會原因。這恐怕是很多人所說的根本問題,涉及到的方面太多了,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心理、制度與價值,乃至現(xiàn)代社會的精神哲學。你相信這些能夠改進而不是越來越糟糕嗎?從這個方面想,實在也是精神病人殺人為好,否則,你真是很難說服自己相信性命牢靠。
201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