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一九八六
文/李曉
【引子】一九八六年我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發(fā)生的一件石破天驚的事，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至今仍魂牽夢縈。五月底，我們從內(nèi)江市第一中學(xué)實習(xí)圓滿結(jié)束，興高彩烈地踏上回學(xué)校(大學(xué))的歸途，客車在公路上逆蜿蜒的沱江而上，望著奔騰不息、滔滔而去的江水，我又想起夢中那條母親河一一南廣河，……正當(dāng)我沉浸在思緒之中時，"李一明一皓，過來一下。"是帶隊的中文系楊主任叫我?！蔽胰鐗舴叫?，趕緊起身走到車頭去。楊主任遞了一封信給我，我回到座位，打開已折的信封，雋秀的再熟悉不過的一行行字映入我的眼中，"親愛的皓哥，你忘了我嗎？你忘了我們兩小無猜、青媒作馬啦！我不相信，我的皓哥會棄我而去，……”看著一行行秀氣的充滿怨氣的字，我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冷汗直冒，旁邊的同學(xué)嚇傻啦！驚叫起來，車停了，駕駛員和楊主任走過來，楊主任和藹地摸著我的頭，轉(zhuǎn)身輕聲對駕駛員說:"到醫(yī)院！”
我在簡陽縣人民醫(yī)院住了三天院，第四天當(dāng)我和陪護(hù)我的兩個同學(xué)趕回獅子山時，等待我的竟然是晴空霹靂般的《處分決定》。我欲哭無淚，情緒十分的低落，肖捷敏悄悄地來寢室找我，我們倆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的操場上走著、走著，"皓哥，是我不對，你千萬別怪劉紅霞呀！我感覺到她很愛你，害怕失去你才這樣做的。皓哥，你說話呀？"我咬著牙，心里十分氣憤，但看到眼含淚珠楚楚可憐的她，心又軟了，我無言以對，讓我瞠目結(jié)舌的是她干出這等事來！劉紅霞，你給我等著！……我心里恨恨的。
第一章 無憂無慮的少兒時代
李明皓的家在高縣符江區(qū)當(dāng)?shù)匾菜愕蒙鲜峭?，單從?dú)門獨(dú)戶的四合院，門口蹲著的那一對咆哮的石獅和板壁雕花的木格門窗上，足見李家祖上的風(fēng)光，周圍一個鄉(xiāng)的田地林木被解放后分給了其他農(nóng)戶，幸好家族中出了八名公社武裝部長，祖上的房產(chǎn)才沒被分掉。可惜到了李明皓這一輩時，三房人(茶陵榜、罈罐廠、大灣頭)只有我一個大頭孫，其他的不是繡花的姐姐們，就是割豬草、牛草的妹妹們，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如果月亮能摘下來的話，我要月亮，大人不會摘星星給我。因為我是讀書的，肩負(fù)著家族傳承，發(fā)揚(yáng)光大的使命。
在我出生不久，因是六三年母親無奶水喂我，奶奶抱著我東家吃一
頓奶、西家吃一頓奶，在周圍帶奶娃的人家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稍微懂事時，隨大人出門見到喂過我奶的奶媽，都叫我喊一聲"娘"，然后恭恭敬敬地磕頭，對方趕緊答應(yīng)，馬上牽我起來，并用手輕輕拍拍我膝蓋上的灰，我很好奇，奶奶就告訴我:當(dāng)時我餓得號啕大哭，沒有奶水就會被活活餓死，救命之恩永遠(yuǎn)不要忘了！我才明白過來，以后見到喂過我奶的不用大人叫，我就跑過去，親熱地喊"娘"，隨即下跪，大人們阻攔著我下跪，并趁機(jī)抱起我，用嘴在我臉蛋上親，惹得我趕緊把頭向后仰，眾人見我害羞，哈哈大笑，我順勢一掙扎，抱我的人趕緊放下我，我鉆出人群跑了。
姐姐們、妹妹們割牛草、豬草，我拉著繩索，她們輪番拖著我走，有時耍賴坐在地上不走，大姐姐只好讓我坐在空背篼里背著我走，我得意地笑了，引來妹妹們的不滿，她們拿刀把打背篼抗議，大姐呵斥她們兩聲，全都不說話了;我特別羨慕嫉大姐的針線活，我的鞋墊子她繡的花好漂亮??！小時我特頑皮，叫她燒紅苕給我吃，她不答應(yīng)，我就把她正在做的鞋墊藏起來，她找不到，只好答應(yīng)我，紅苕燒好了，我才拿出鞋墊來還給她，一次，我爬屋背后那顆杏子樹上去摘杏子，杏子沒摘著，掉下來腿摔傷了，害得三個姐姐挨了打，從那以后，她們再也不讓我爬樹了。
我家不遠(yuǎn)處，就是南廣河，一到漲水季節(jié)，好多大人跑到河邊竹林里打撈上游沖下來的樹枝、樹丫，文相生們膽大，穿一條內(nèi)褲，拿一把竹(P'a)，背一個大背篼和大人一起去撈柴，我嫉妒慘啦！但姐姐妹妹們輪番看著我，不準(zhǔn)我去，有一次我趁她們踢鍵子之際，偷偷跑到河邊去，看著文相生他們腳踩河灘上的水好歡喜??！正當(dāng)我看得入神，姐姐妹妹們哭著幾處喊我，我只得答應(yīng)了一聲，她們發(fā)現(xiàn)我在河邊耍，瘋了一般跑來，不由我說一個拖我一只手，另外幾個推著我回家去，一到家，小幺爹就生氣地罵我妹妹們:叫你們看住哥哥，你們只曉得踢鍵子！邊罵邊找棍子，我趕忙跑過去，拖住小幺爹，小幺爹看看我，又看看哭花臉的妹妹們，忍不住也笑啦！從那以后，河邊上我也不能去耍了。
第二章大姐
小時，我最喜歡隨大人一起去吃生日酒和喜酒(結(jié)婚)，那時缺吃少穿的年代，雖然一家吃雜糧只有我吃米飯，但大魚大肉還是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吃得上，我經(jīng)常扳著手指盼著過年，(因為過年有肉吃，還有新衣服穿和發(fā)過年錢)，現(xiàn)在想來好可笑呀！爺爺、奶奶、伯伯、伯母、叔叔、嬸嬸、孃孃、姑爺，他(她)們分別給我過年錢(現(xiàn)在的紅包)，爺爺奶奶一個人發(fā)給我伍角錢，伯伯他們最好是貳角，過年我得過年錢十多塊錢，交給奶奶存起來;姐姐妹妹們一人只有我的一半，有時小妹不依，我把我的分給她們四個人一人一角，三個姐姐的過年錢買好看的手巾，她們?nèi)齻€人湊錢給我買手巾，一個人做一雙鞋墊送我，大姐出嫁前，還年年給我做布鞋。
爺爺奶奶走人戶(到親戚家作客)總愛帶著我去，小幺爹比我大八歲，總是背著我走到半路才放我下來，他一個人原路返回家。親戚家的娃娃們喊我一聲"二老輩”就跑開了，不和我玩，我眼巴巴地望著女孩們跳繩，男孩"跑貓兒"(幾個人先跑，一個人追著去抓跑不贏的)大人們打個招呼的，他們都讓著我，我跟著他們?nèi)プ教锢锏?黃蟮"見他們光著腳在長滿莊稼的田里機(jī)靈地用手在水下泥里弄幾下，不一會兒就抓起一條掙扎著的黃蟮，我望著幾個背被曬黑的小伙伴在幾塊大田里鉆來鉆去的找黃蟮，覺得他們好了不起呀！但他們到河溝里去捉魚卻不要我去，兩三個大娃娃攔著我，我只好作罷，兩個大娃娃還警惕地看著我，生怕我趁他們不注意溜了一樣。
笫三章調(diào)得來皮的"小軍官"
大山，養(yǎng)育了我，紿了我靈魂，這就是我一輩子難以改變的個性:純樸、善良而有同情心;同時，我也有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小時，我的姐姐們呵護(hù)著我，隨著我的逐漸長大，我的姐姐們也先后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一天，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婆邁進(jìn)我們家的大門，爺爺奶奶熱情接待了她，奶奶叫我把她的長煙桿拿過去，在客屋里，爺爺奶奶端坐在木椅上，木椅后面是板壁，上方搭J一塊木板，供著一個菩薩，菩薩上面是一張嘴唇下面有顆痣的毛主席像和林彪元帥穿著軍裝的像，二姐和三姐忙著給客人端茶遞水，我點(diǎn)燃奶奶的煙后，奶奶讓我去把到河溝洗衣服的大姐叫回來，路上大姐問我"啥子事？“"不曉得！"我和大姐一前一后進(jìn)了堂屋，二姐、三姐就出去了，三姐回頭喊我也出去，我莫名其妙地跟著她們出去，二姐說了一句"媒婆來為大姐提親做媒來了。""啥子提親做媒呀？"三姐說:"弟弟，你長大了，媒人給你介紹一個又乖又壯的婆娘?！?婆娘拿來干啥？"二姐大笑著說:"給你生娃娃和煮飯洗衣服！”"不干，我的衣服有姐姐洗"三姐手指輕輕點(diǎn)了一下我額頭說:"我們結(jié)婚走了呀，弟弟！"我第一次感到恐懼了，她們都走了，咱個辦喲？
我們?nèi)⒚迷诙课堇镎f著話，好半天，大姐滿臉通紅地出來，二姐忙問她，她只小聲嘀咕了一句:"二龍十六隊的何三娃。"三姐忙問:"是何炳均的何三娃嗎？”大姐淡然一笑:"像是。”我在一旁無心聽她們說，轉(zhuǎn)身去問奶奶。奶奶摸著我的頭說:"小軍官，你蛋黃在屁股上吊起得，問這些做啥子喲！”"姐姐們走光了，哪個給我洗衣服呀？”"你怕啥，還有四個妹子呀！"我一蹦一跳地跑出來，找姐姐們耍，不知她們跑哪兒去了，我偷偷地走到河溝邊，剛想躬下去耍水，卻聽到后頭傳來大姐聲音:"弟弟，你在干啥子？"我趕緊縮回手，像小偷拿別人東西被當(dāng)場捉住一樣，很不情愿地低頭來到大姐面前，小妹在大姐身后偷著笑，我們幾姊妹又有說有笑地回家去了。
我最喜歡文相生進(jìn)灣來耍了，他和我一家生的，個頭比我高出半個腦殼(頭)，身體比我胖，氣墩墩的(胖子)，氣力好，能背起我，盡管很吃力。他用砍刀把一個帶杈的樹枝砍斷，綁上橡皮，一會兒一把彈弓就做成了，撿起一粒細(xì)石子包著一拉再放，細(xì)石子飛出去好遠(yuǎn)喲！兩個姐姐輪流盯著我們玩，也不干涉我們，只要我們不偷著去河溝邊玩水，她們都好說話。我們爬到對面沙坡上去打麻雀，兩個姐姐邊割豬草，邊看著我們，忽然不小心我腳踩空了，從坡上翻下來，當(dāng)我翻身起來還沒坐正，又滑了下去，還真安逸，二姐三姐聽文相生說我滾下坡去了，背篼和刀一甩兩個人邊哭邊喊地跑過來，我躺在沙溝里裝死，二姐抱起我的頭傷傷心心地哭，文相生嚇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會兒聽到三姐說:"姐，弟弟是裝的，你看他在笑，我睜開眼慢慢爬起來，兩個姐手忙腳亂地拍我身上的泥沙，我腿子出血了，二姐拿出她心愛的手巾把出血的地方包著，三姐對二姐說:要挨打，弟弟受傷了。"二姐忙背起我，吃力地往家里走，三姐轉(zhuǎn)去背一個背篼，提一個背篼，奶奶見我被背回去，在二姐膀子上打了兩巴掌，我忙叫:奶奶別打姐姐，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奶奶心疼地看著我腿子上和背上的傷，用酒給我擦，傷口燒辣辣地痛。
我第一次體會到我的姐姐們多么的不容易啊！心里搞不懂的是: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摔下去受的傷，奶奶為什么要打姐姐呀？又不是姐姐故意推我下去的?。课姨痤^發(fā)現(xiàn)奶奶眼淚汪汪的，我從沒見過威嚴(yán)的奶奶流淚，忙抱住奶奶泣不成聲，"奶奶，我以后再不亂跑啦！不關(guān)姐姐的事，是我自己踩虛腳掉下坡去的！”"二妹、三妹，起來！"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外面跪著兩個人，我忍著痛起來，一只手牽一個姐姐，她們抱著我一個勁地哭，"弟弟，聽說你滾下坡去了嚇?biāo)牢覀兞?，我們怕沒有弟弟啦！……”"亂說！小軍官吉人自有天相！"奶奶生氣地吼了起來！”兩個姐姐聽到奶奶的怒吼，頓時噤若寒蟬、呆如木雞。"奶奶，我和姐姐們?nèi)ニ＠玻俊?/span>"慢點(diǎn)，小心點(diǎn)！"我和兩個姐姐出去玩啦！”奶奶出來見我又和姐姐們瘋得起了，臉上才露出笑容來，三姐馬上給二姐說:奶奶笑啦！”二姐悄悄地吁出一口長氣，"謝天謝地，幸好弟弟沒事?。?/span>"看到姐姐們因我摔傷嚇糟的模樣，我猛然發(fā)現(xiàn)是我裝死嚇壞了兩個姐姐，我不好意思地拉著姐姐的手:"二姐、三姐，我再也不嚇你們啦！"
第四章相親
隨著媒人帶著何三哥走進(jìn)我家的四合院，三姐悄悄找到正和文相生拍蒼蠅來喂螞蟻的我，拉我到一邊說:"弟弟，走！去看稀罕客?！辈挥煞终f完拖著我回家來，還沒到堂屋(客廳)，就聽見奶奶在問:"何三娃，你家里有幾姊妹？幾弟兄呀？"一個聲音不熟悉的人，小聲說:兩個姐姐，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何炳均能干喲！一個人找來五六個人吃啊，大妹，出來！”大姐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二姐忙說:奶奶，大姐找柴去啦！”"找啥子柴喲，快給我喊回來！""要得！"二姐出來看見我和三姐問:"你們看見大姐沒有？"我和三姐都搖頭，三姐最精靈馬上叫我:"弟弟，走，找大姐。”又拖著我跑。"姐，我想打蒼蠅，……""乖弟弟，我沒伴呀！"我只好跟著三姐爬上山去喊大姐。
我家背后的大山，長著許多的大樅木和大杉樹，我一個人用雙手也抱不住，大中午的林中蔭蔭的，偶爾一陣風(fēng)吹過，"呼、呼、呼……"加上幾聲鳥兒啼叫，夠嚇人的啦！難怪三姐要我陪她來呀！三姐邊喊:"大姐、大姐、……"邊緊張地望后面，"三姐，真有吃人的土豹子呀？""弟弟，別說，你是男子漢，不怕！有姐姐在呀！”"姐姐，我是男人，該我保護(hù)你，三姐，土豹子來了，讓它先吃我，你先跑！"“弟弟，別說了，你是李家人的根?。 蔽野l(fā)現(xiàn)三姐滿眼的淚水，"姐姐不哭，我不亂說了?！?/span>
突然聽見后面二姐喊我們:"弟弟、三妹，大姐回家啦！”三姐邊答應(yīng)邊拖著我跑，我不時回頭望，生怕跳出一個土豹子來咬我們。
當(dāng)我和三姐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二姐面前時，二姐摸出她的香手帕把我臉上的汗珠擦干，心疼地說:“三妹，你慢點(diǎn)跑嘛！你看弟弟累得那個樣子?！?/span>"姐，弟弟說土豹子，我也怕啊！”
我們?nèi)齻€剛到后邊，聽到少有送客的娘娘正站在大楨楠樹旁對何三哥他們說:"何三娃，找得到了，二天來耍喲！”奶奶剛轉(zhuǎn)身回去，媒人聲音傳過來:"這家人是這個老媽子作主，何三娃，這門親事成啦！“我剛想起身望一望何三哥，三姐忙按下我腦袋，直到那倆個人走到灣頭去了，我們?nèi)齻€才下來進(jìn)屋去，眼尖的三姐突然眼一亮:"大姐，你今天穿新衣裳呀！”跑過去兩個討厭的手指撓癢癢大姐的腋窩，大姐忙躲開:"別玩啦！我要喂豬?！?/span>"大姐今天好漂亮，我提豬食去喂豬?！岸忝Π裳b有豬食的木桷提到豬圈去啦。三姐拉著大姐在灶前的長板凳上坐下，雙手搭在大姐肩上，調(diào)皮地問:"大姐，何三哥俊??！"大姐紅著臉不開腔，灶里的干柴火正旺，把大姐的臉映得更紅更漂亮，忽然三姐哭了:"姐姐，我舍不得你走啊！"大姐害羞地說:"八字還沒送，不曉得合不合呀？”我不懂她們說的啥子，似是而非地拉著大姐的手說:"大姐，我想你了，咱個辦喲？"大姐拉個我，她的臉挨著我的臉小聲說:"二龍十六隊不遠(yuǎn)，翻過灣頭那個山下去就到啦！""三姐，你去過呀！”鬼靈精的三姐突然問大姐，"前年割牛草去過二龍十六隊。"三姐不開腔啦。
轉(zhuǎn)眼開了年，春暖花開，在藍(lán)坪公社當(dāng)武裝部長的三爹回家了，他拉我到身邊比了比，抱我起來，哈哈哈一笑，“長高點(diǎn)了，體重沒增加多少?！薄皨?！你虐待小軍官呀！""看你說些啥子，吃肉不長肉啊！“奶奶生氣地拿起長煙桿，三爹用我去擋，奶奶笑了:"看你倆爺子，老的不像老的，沒大沒小?！蔽颐樕系暮缱?，怕他又扎我，三爹想起事來，放下我說:"媽，大妹的事定了呀？""二龍十六隊何炳均的老三，人是一個機(jī)靈人，家里兩個姐姐，一個妹妹，一個兄弟。家境可以，大瓦房。”"何炳均，我認(rèn)識，媽，哪天你去走一趟吧！人要老實，階級成份好就行?！拔乙娝湍棠陶f話，溜出去打蒼蠅喂螞蟻去啦！我很快打死一只綠蒼蠅，放在地上，學(xué)文相生的樣子嘴里念叨著:"黃斯黃斯螞螞，請你家公家婆來吃尬尬(肉肉)，大的不來小的來，吹吹打打，一齊來，……“不一會兒，來了一只小螞蟻，圍著蒼蠅轉(zhuǎn)了兩圈，原路返回，過了一會，又來了四五只螞蟻，有的爬上死蒼蠅的身上，到處爬，一只又回去了，不多會兒，一長串螞蟻來了，中間夾有五只稍大的螞蟻，文相生說是螞蟻頭，拖的拖，推的推，一只死蒼蠅就被眾多螞蟻弄走了，我很吃驚，一只死蒼蠅比螞蟻大那么多??！小螞蟻們能搬走它。正當(dāng)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三爹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背后，"小軍官，過來，吃糖！"我回頭見三爹手里有糖，高興地跑過去，想吃。"把手洗凈。.”我乖乖到廚房去，大姐把我手用香皂洗干凈，用干帕子把手擦干，我聞了聞手上的香皂味，跑去找三爹要糖吃，三爹從衣服包里抓了一把糖給我，我剝開糖紙放了一顆在嘴里好甜??！我跑進(jìn)里屋拿了二顆給爺爺和奶奶，又去找我的姐姐和妹妹們，拿給她們一個一顆后，只剩下一顆了，我拿大姐，大姐不要;給二姐，她不接;給三姐，她只搖頭，只有幺妹子伸出手來，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我給幺妹子，幺妹子一跳一跳地跑
一天早上，我正在看二姐給大姐學(xué)剪紙花，一張紅紙，經(jīng)大姐那雙巧手折幾個，幾剪刀下去，展開來一個好看的大紅"囍"字就出來了，糊點(diǎn)米湯，往大門上一貼，好喜性??！小幺妹伸個腦袋進(jìn)來，望了望我說:"哥哥，奶奶叫你去！"我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打了兩個呵欠，隨幺妹到奶奶屋里，奶奶見了我:”小軍官，快換新衣服走人戶！"一聽有好吃的吃了，我高高興興跑去找大姐幫我換衣服，大姐找出我一套洗過兩水(次)的衣服，二姐端了一盆溫水進(jìn)來，幫我洗澡，二姐給我洗頭時我叫痛，大姐走過說:"二妹，輕點(diǎn)，把弟弟腦殼弄痛了，來，我教你?！贝蠼闶帜_麻利地給我洗好澡換上了干凈的新衣服。"小軍官，快點(diǎn)！"聽到奶奶催了，大姐牽著我的手出了耳房屋，媒人見大姐也換了新衣服，眉開眼笑地走過來，幫大姐理理衣領(lǐng)，拿了兩塊餅干給我，我悄悄地遞了一塊給奶奶，另一塊偷偷放在大姐褲包里。我們一行四個人爬上灣頭二斗坡(那塊大坡地又陡土又薄又瘦<無肥>只產(chǎn)二斗玉米得名)，我累糟了，大姐背著我走在娘娘后面，我用手摸大姐好看的辮子，大姐輕聲哼唱著說不出名字的歌，迷迷糊糊地我在大姐背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在搖我"小軍官，醒了，快到了，那么大的人了，還要姐姐背，笑人，……"我艱難地睜開眼睛，搞不清東南西北了，"你看你，夢口水把大姐衣服打濕了。”娘娘擔(dān)心我又睡著了，不停地?fù)u我頭。"姐，放我下來。""再背一會兒！"我在姐姐背上掙扎起來，大姐搖晃了一下，差點(diǎn)摔倒了，奶奶趁勢抱我下來，大姐牽著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她臉上，我感覺到大姐舍不得我。
何炳均家在一個小山包下的坳口上的一塊大坪地里，一座三合頭房子，左邊是寬大的廚房，正屋五間(一、二間是臥室，三間是堂屋(客廳)，四、五間也是臥室)右邊是廁所和豬圈、牛欄。廠壩是用石灰打的，何三哥老遠(yuǎn)看見我們，跑過來，看到我走得慢騰騰的，躬下身子，背起我就走，大姐小跑著才跟得上，很快追上了奶奶她們，何炳明笑著站在屋背后的山包上迎接我們。我在何三哥的背上又睡著了，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床上，大姐挨著我坐在床邊上，何三哥隔著一個裝糧食的柜子和大姐擺龍門陣，一床大花新被子蓋在我身上，隔著沙罩子我看清了何三哥的臉，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大姐喜歡何三哥，何三哥也看上了大姐，忽然聽到"吃飯啦！"，我猛然覺得肚子餓了，何三哥和大姐一個搖我，一個喊我，我假裝剛醒，大姐拿著我衣服，何三哥幫著大姐給我穿衣服褲子。我起來，何三哥把膠鞋給我穿好，大姐幫著系好鞋帶子。我出來拌著門坎何三哥趕緊抓住我才沒倒下去，奶奶笑著說:"慢點(diǎn)。"一個扎著長辨子穿花衣服的姐姐走過來，把我抱上條凳，奶奶和媒人坐在正對堂屋大門的上方，何炳均和他老婆左邊陪坐，何炳均弟弟和弟媳坐右邊，我和何三哥對著奶奶和媒人坐背對門的下方;大姐和何大姐、何二姐、何四姐、何五哥，何三哥一個堂姐，一個堂妹、一個堂弟坐滿一桌，吃飯時，何三哥幫我夾好多肉在我碗里，"少拈點(diǎn)，小軍官不大愛吃肉?！蔽页粤藘扇龎K回鍋肉，好悶人喲！我吃幾塊豆腐，下桌了，何三哥把我剩的飯全倒在他碗里吃了。奶奶口里說我不曉得好歹，心里對何三哥的舉動滿意。第二天早上，我們走時，何三哥爸爸媽媽在我兩個小包包里分別放了兩張新的貳角錢(共肆角錢)說了一句:"補(bǔ)小軍官的過年錢。"何三哥的媽媽塞了一塊大紅布給大姐，叫她打一件新衣服。轉(zhuǎn)來安逸何三哥一直把我背過二斗坡到了灣頭才放我下來，大姐拿出香手帕不停地擦何三哥額頭上的汗珠，何三哥不停地笑。奶奶叫我快走，她牽著我的手走在前面，把大姐和何三哥丟在后面說悄悄話。
我和奶奶先回家，二姐見我就問:"大姐呢？"還沒等我回話，奶奶就說:快煮午飯，取一塊臘肉！”機(jī)靈的三姐一聽奶奶的話就知道有稀罕客來啦！轉(zhuǎn)身進(jìn)廚房燒火煮飯去了，二姐慢慢轉(zhuǎn)過去也進(jìn)了廚房，二姐問我:"弟弟，換衣服不？""讓他今天穿過換下來洗！"說完，奶奶進(jìn)了里屋看生病的爺爺去了。我一個人看兩個公雞跳跳著打架。不知什么時候后面?zhèn)鱽硪痪?/span>:"弟弟，哪個打羸了？”我回頭見何三哥不曉得好久站在我身后問我，何三哥身后的大姐紅著說:"弟弟，離雞遠(yuǎn)點(diǎn)！"我指著打羸了的那只公雞對何三哥說:"它羸了，我給奶奶說明天宰了它！”三哥吃驚地望著我:"為啥它羸了要宰它呀？”"它討厭，把幾個雞婆背上的毛踩光了，打得雞婆到處躲！“何三哥聽我說殺那只公雞的理由后"哈哈哈”的笑，大姐忙拉了一下三哥的衣服"弟弟小不懂事，你不準(zhǔn)逗他！"三哥聽話地跟著大姐進(jìn)了耳房屋，我跑去給娘娘說殺大公雞。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覺，就聽見大公雞的慘聽，迷糊中還以為做夢，等我爬起來正在揉眼晴，三姐跑進(jìn)來給我洗臉，給我說:"大公雞被殺啦，奶奶說要點(diǎn)血在你額頭上。"我一摸額頭上真有血塊塊，三姐阻擋我繼續(xù)弄掉說:"弟弟，別碰，保佑你的！”我似懂非懂，一點(diǎn)雞血能保佑我什么？
沒多久，何炳均倆口子和媒人來我們家，爺爺奶奶、伯伯伯母、叔叔嬸嬸們一起到場，那天家里好鬧熱呀！大人們忙大人的事，大姐二姐三姐忙縫衣服去了，只有三姐有盯著了。中午吃飯時，爺爺奶奶端坐正方，伯伯和何炳均坐左方，叔叔和何三哥坐右邊，大姐和我坐下方;伯母和嬸嬸陪何三哥媽媽坐另一桌，剛端上碗準(zhǔn)備吃，三爹三媽從藍(lán)坪公社趕過來了，三爹一見何炳均就開玩笑地在他頭上摸了一下:"幺哥，你好稀罕呀！"何炳均站起來笑了笑，大姐趕緊站起來，并抱起我，調(diào)整了一下，三爹挨著何炳均坐，伯伯和叔叔坐，何三哥和我坐下方，三媽和大姐到另一桌吃飯去了。三爹端起酒杯，開宗明義地說:"今天是我大侄女和何均偉定婚的大喜日子，我來遲了，自罰一杯。"說完，一口就干啦！三爹叫我嘗了嘗酒，我被辣出淚水，三爹哈哈大笑"男兒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兩家人鬧鬧熱熱吃了飯，李家和何家結(jié)成了兒女親家。大姐從此也成了何家人，只等擇日完婚啦！
下午，三爹走時對奶奶說:“小軍官快七歲了，明年我?guī)剿{(lán)坪去讀書，免得他一天到黑打蒼蠅喂螞蟻！"奶奶說:"窮不丟豬，富不丟書，他是讀書的人，也該讓他讀書啦！”三姐把話傳給我時，聽說讓我明年到藍(lán)坪去，我跑到三爹面前說:”在家里安逸點(diǎn)，我不去！"三爹生氣啦，"你敢！"吼了我一聲，大姐、二姐、三姐忙跑出來，把我哄走啦，三爹也喝醉了，何炳均他們走時，三爹還在睡夢之中，大姐去送何三哥了，二姐和三姐勸我聽三爹的話好好讀書，二姐拿出一塊最好吃的軟糕，叫我答應(yīng)她讀書就給我吃，我望軟糕直吞口水，最后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軟糕我吃了半塊，另半塊給了在一邊站著的小幺妹。
第五章大姐的婚禮
端午節(jié)，何三哥過來耍，大姐在灣頭洗鞋子，聽到何三哥在二斗坡半山腰喊她，答應(yīng)了一聲，鞋子一丟就跑去接三哥去啦！三姐和二姐教我踢毽子，二姐望著正在跑的大姐說了一句:"有了男人，就不管弟弟妹妹啦！”三姐怪怪地笑了笑，"弟弟，繼續(xù)踢毽子，別管大姐"。二姐則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里了。
二姐剝了一個粽子端出來，"弟弟吃粽子！"二姐讓三姐端著粽子，她用濕帕子擦干凈我的小手。我狼吞虎咽地吃完粽子，用手擦擦嘴，三姐見了，便拿她的香手帕擦我嘴角的糖痕跡和手，來一了一句"弟弟，要愛干凈，”我口頭答應(yīng)，過后又忘啦，我的姐姐們只是說說而已，并不罵我。何三哥給我?guī)硪话灨?，我遞給二姐，和何三哥去摘李子，我邊吃略帶苦澀味的李子，邊看像猴子一樣在李子樹上摘李子的何三哥，大姐站在李子樹下，不停叫何三哥小心點(diǎn)。當(dāng)大姐提著一籃李子回去時，二姐、三姐和四個妹子圍個來，挑最大的揀來吃，何三哥不停地從他嘴包里摸出大李子，放在我手中，我捧著進(jìn)屋放在桌上，讓大姐、二姐、三姐和妹妹們吃，我吃了幾顆就出去找文相生要了，兩個妹子像尾巴一樣跟著我，到了文相生家，他爸爸媽媽讓我去吃湯圓，我吃了一個再也不想吃了，站在田坎上看文相生在田里捉黃蟮。我口干了，到文相生家去喝水，一條蛇在路上攔著不走，文相生爸爸在坎上望見我怕蛇，跳下來，提著蛇尾，蛇頭不停抬起，嘴里兩根須須不停地動，他爸抖了兩下，一甩那條大烏稍蛇飛出去好遠(yuǎn)喲！我趕緊閉上眼睛，文相生甩了一條大黃蟮過耒嚇了我一大跳，他嘿嘿嘿直笑，他媽生氣地罵了他一句，他跳上田坎，走過來說:"小軍官，我是逗你的。望著他滿頭大汗，和他笆簍里倒在桶里亂竄的黃蟮，我十分的羨慕。不一會幺妹跑來叫我回家吃午飯，文相生的爸爸送我好多條大黃蟮，我不敢要，怯怯地說:"奶奶說過出門不準(zhǔn)亂吃別人東西，亂要別人東西！"他只好讓文相生親自送進(jìn)灣來。奶奶好高興喲，對她的侄孫孫(文相生的爺爺是奶奶的親哥哥)格外關(guān)照，允許他和我一起玩耍，加上又是一年生的，他比我大兩個月，我們一直很要好。特意留他在家里吃了午飯，這次何家送來了大姐結(jié)婚日期，一一一六月初三。奶奶忙張羅著大姐的陪奩，三個木匠在我們家吃住半個月，終于把床、三開柜(裝衣服)、木柜(裝糧食)、木盆、水桶等做好。三媽從藍(lán)坪專門回來帶著大姐到縣城買了新被子、大花雙枕頭，新衣服，大姐從頭到腳一身新了。二姐三姐看到大姐好看的新衣服很羨慕，三姐忍不住穿上大姐的衣服，雖然不合身，但很漂亮，三姐脫下來時仍留戀不舍。六月初三很快就到了，何家人浩浩蕩蕩地來把大姐接走了，送親時奶奶叫我去，大姐和我坐轎子，三頂轎子在抬陪奩的后面兩個人抬一個轎子，另外有六個人替換，爬二斗坡?lián)Q了兩次人，快到二龍十六隊時，抬陪奩和抬轎子的停下來，等走路送親的人，半個小時后又開始抬起走了，何三哥家好多人喲，陪奩抬來停到廠壩里，轎子到時何二姐遞了一個紅紙包的東西給我，何三哥爸爸把我抱下轎子。人群讓出一條路。我們送親的人才來到堂屋前，整個廠壩擠滿了人，爭著看新娘，何三哥從頭到腳一身新，顯得好帥氣啊！他把大姐牽下轎，兩個人手牽手走進(jìn)堂屋，何三哥父母坐在堂屋正上方，墻上賠有毛主席像，指客司(主持人)見大姐和何三哥進(jìn)來，高聲說:"請大家安靜一下，今天是何炳均之子何均偉結(jié)婚的大喜日子，感謝尊敬的各位長輩和親朋好友的光臨，婚禮開始！點(diǎn)喜炮，""噼里啪啦"喜炮齊鳴，炮聲一停，"拜堂開始，新郎何均偉，新婚李詩琳，一拜天地，”何三哥和大姐向前拜了拜，向后拜了拜;"二拜高堂，”何炳均和老婆端坐主席像下，何三哥、大姐向前在父母面前站定，一鞠躬;何三哥媽媽扶起大姐;"夫妻對拜，"大姐和何三哥相對而站，一鞠躬。"牽入洞房"何大姐，何二姐忙扶起大姐進(jìn)入隔壁新房之中;"各位尊敬的長輩、親朋好友，請入席，慢慢用餐，晚上請老表兄弟伙鬧洞房。"我餓昏了，何大姐帶我到廚房去先吃了半碗，等到開席吃飯時，我只對一桌子的菜一樣吃了一點(diǎn)，大人忙里忙外，只有何大姐照顧我，周圍的人全是陌生人，我笫一次見這種場面，好新奇獨(dú)特??！
吃喜酒的男人們開懷暢飲，劃拳的劃拳，"四季財呀，”"五馬來呀！“"兩弟兄好"、"魁首”聲音又大又刺耳，空氣中彌漫著刺激人興奮的酒味道，人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彼此沉浸在酒精刺激起來的興奮狀態(tài)中，男人們放肆地和表弟媳們開著粗魯?shù)耐嫘Γ藗円膊桓适救?，幾個老表嫂聯(lián)合起來收拾一個表弟，強(qiáng)迫對方喝酒，對方不喝，一擁而上按著灌酒，指客司帶著何三哥和大姐挨桌敬酒，對老輩，敬他的酒，高興地說一句:"夫妻同心協(xié)力撐起家，早生貴子抱娃娃！"說完一飲而盡，遇到表哥表弟就麻煩了，出許多難題，答不上新郎倌和新娘就得喝酒，大家難得在一起，都巴不得對方多喝，醉了好看他出洋相，成為以后取笑他的把柄?！上В槎Y沒散場，奶奶叫小幺爹來接我回去了，更精彩的鬧洞房沒看到！
小幺爹擔(dān)心天黑前回不到家，直接背起我就走，何炳均留他吃夜飯，小幺爹也不干，當(dāng)小幺爹背我上二斗坡時，仍依稀聽到何家的喝酒劃拳聲和勸酒轟笑聲，小幺爹氣喘吁吁地放下我，歇了一會兒，又背起我下了二斗坡，天也開始黑下來了，對面林中傳來夜鳥的叫聲，有點(diǎn)嚇人，我雙手抓緊小幺爹的衣服，突然對面?zhèn)鱽砣穆曇?，小幺爹答?yīng)了，三爹在灣頭拿著馬燈上來接我們，一起來的還有二姐和三姐，小幺爹放下我喘著粗氣，我從小包里拿出喜糖給三爹、小幺爹和兩個姐姐，三爹和小幺爹不要，我留著回去給妹妹們。
三爹背著我剛進(jìn)屋，奶奶屋里就傳出聲音:"小軍官回來沒有？“我跑進(jìn)去"奶奶，我回來了，這是喜糖?！?/span>"小軍官，我不吃，妹妹們睡了，明早上給她們?！蔽腋吲d地答應(yīng)了，三爹叫我去洗澡，當(dāng)著兩個姐姐的面說:"小軍官大了，讓他自己洗澡，不準(zhǔn)再幫他了?！岸愕购盟嚭盟疁睾线m后，站在門口叫我先洗頭，擦干后，才洗身上，大姐結(jié)婚走了，我也開始自己洗澡了。有時挺想大姐的，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哭，二姐接替大姐照顧我和三姐及妹妹們，大姐走了，不僅我一個人想她，三姐比我還想她，大姐在時，二姐是聽用，一喊就是二姐，很少輪到三姐，現(xiàn)在二姐一喊就是三姐，妹妹們都還小?。≈星?，大姐和何三哥回來，三姐撒嬌地在大姐懷里哭，大姐勸了她兩句就來找我，我猛然發(fā)現(xiàn)大姐長胖了，奶奶說:大姐有喜了，叫我別像以前那樣和大姐憨反，我不懂啥子叫有喜，奶奶說了一句:你長大了就曉得了。
聽奶奶這樣說后，大姐像以前那樣抱著我的頭時，乖乖地讓她抱，而不像以前那樣調(diào)皮地搔癢癢她下頷了，大姐發(fā)現(xiàn)我安靜地讓她抱，笑著說:"弟弟，我才走幾天呀！就和我生疏了。"我歪著笑了，"姐，奶奶不準(zhǔn)我和你憨反?！贝蠼阋宦?，臉馬上羞紅了，比以前更嫵媚啦！
這次何三哥來，比以前更勤快了，天沒亮，一個人悄悄起來去水井挑水，我們起床時，洗臉?biāo)褵昧耍棠谈吲d，逢人就夸孫女婿乖，大姐走時，二姐三姐和我一直送到二斗坡，還舍不得轉(zhuǎn)去，二姐三姐淚花在眼里打轉(zhuǎn)轉(zhuǎn)，何三哥說:"你們想大姐了，就過來耍嘛！"奶奶叫們改口叫:"大姐夫！"我們習(xí)慣叫何三哥了，一直改不過口來，何三哥也不介意，我們喊他何三哥，他照樣高興地答應(yīng)我們，經(jīng)常把我舉過他頭頂，有時讓我騎在他肩上，飛快地跑，奶奶見了不高興了，讓我下來，長大了就不能像小孩那樣讓大人背你了。?。￠L大不安逸，覺得大人不再像以前那樣寵我愛我了。
第六章身世之謎
一、突然到"舅舅"家去作客
這年年底，我和爺爺走了最遠(yuǎn)一趟人戶(走親戚)，我舅舅四十大壽，伯伯和小幺爹親自把我和爺爺送到騰龍的坳上，才轉(zhuǎn)身爬上山去回家，我和爺爺一直沿著珙縣到高縣公路走到懷遠(yuǎn)大橋，舅舅叫二表哥和三表弟在懷遠(yuǎn)大橋頭等我們，當(dāng)我走得腰酸背痛時，他們倆個走到我們面前問:"你是小軍官呀？”爺爺說:“我們到懷遠(yuǎn)鳳凰隊走人戶！""爸爸叫我們等你們！”說著，比我大那個躬下身，他背我，"爺爺？”爺爺曉得我的腳早就走痛了，"要得！”我才敢伏在他背上讓他背，沒走多遠(yuǎn)，我又進(jìn)入夢鄉(xiāng)?！吒叩陌姿拢还缮饺獫B透出來，南廣河奔騰而來，好多白鴿在縣城上空低飛，坐在舅舅門口的木凳上，涼風(fēng)陣陣，鳥兒低啁，風(fēng)過林中"呼呼呼”的好愜意啊，從不認(rèn)識的又高又大又黑的舅舅，在高縣水泥廠上班，第一次見他，心中有點(diǎn)害怕，舅母比舅舅矮好多喲！我喊了一聲"舅舅"、"舅媽”，舅舅笑著答應(yīng)我，舅媽也快樂地答應(yīng)我，對舅舅說:"幺孃這個兒長這么高了！一會兒幺孃見了肯定高興?！睜敔斦鸵粋€長白胡子的老頭擺著"龍門陣"，聽了舅媽的話忙叫我過去。
二"媽媽”
舅舅三個兒子(二表哥、三表弟、四表弟)一個女兒(大表姐)，三個老表帶著我去扳竹筍子，爺爺不放心，舅舅讓表哥看著我，兩個表弟讓著我，大表姐牽著我，我站在竹林邊耍大表姐摘的野花，不一會兒，表哥先鉆出來，手里抱著一大把小筍子，過了好大一會兒，三表弟和四表弟才慢慢地出來，他們兩個扳的筍子大根，但沒表哥多，我們一起離開了竹林，遠(yuǎn)遠(yuǎn)望見縣城好多黑黑的瓦房，和南廣河水在陽光下泛出閃閃的耀眼的波光，回來后，我到大柑子樹下看兩個小孩玩石子正當(dāng)我看兩個小孩"撿石子"，六顆小石子，拋一顆起來，又去抓一顆再接拋上去那顆，沒失誤才算羸，我從沒玩過，我看得入神，"小軍官，過來！"我走過去站在爺爺面前，舅舅招我過去，我望了望爺爺，見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怯生生地走了過去。我低頭站在舅舅面前，"小軍官，喊媽媽，"我聽舅媽叫我喊"媽媽"的人，正望著我笑，她從舅媽背后站起來，比舅媽高好多喲，我不知所措地站著，動也沒動，從小只喊"三爹""三媽"還一直以為我是他們的兒子，怎么突然又冒出一個"媽媽”來了，"媽媽"抱著我，大顆大顆的淚珠滴在我臉上，我心中好疑惑??！沒有人給我任何答案，讓我相信她就是我媽媽，也沒有人解釋這一切到底為了什么？吃午飯時，舅舅，舅媽，"媽媽"爭著給我和爺爺莢菜，我沒吃多少，飯后舅舅和舅媽送我們下了白塔坡，來到公路，舅舅站在公路中間，攔住一輛拖煤炭的解放牌貨車，請司機(jī)順便把我爺孫倆搭車到騰龍坳上，司機(jī)是爽快人，答應(yīng)了，我和爺爺上了駕駛室，沒多久就到了騰龍坳上，在那里等我們的伯伯和小幺爹剛到不久。他們輪流背我上山去，到罈罐廠時太陽落山了，五伯伯叫我們耍也不敢耽擱了，小幺爹背著我小跑起來，茶稜榜三伯伯見我們走黑了，抱了十來把麥草點(diǎn)著才把我們送下山。還沒到家我又睡著了，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八點(diǎn)過，奶奶煮了兩個糖蛋等我吃。
第六章練武
過年啦！在藍(lán)坪工作的三爹和三媽回家了，三媽給我?guī)Я艘惶仔乱路?，帽子上有一顆紅星，衣服翻領(lǐng)的翻領(lǐng)下巴處一方有一塊紅的，洗過澡，三媽讓我穿上，腰上又扎根小皮帶，三爹從他背的黃包包里拿出一把塑料手槍給我，并幫我插在皮帶里，教我走正步，立正，稍息，我覺得好玩，一個人也在走，在騰龍公社當(dāng)武裝部長的堂孫孫(年紀(jì)和三爹差不多，輩分低，是我的孫輩)，對三爹說:"三祖祖，二老爺像個小軍官?！?/span>"他像啥？太斯文秀氣了！""我教教他。”我人小，他讓我跟著學(xué)，我學(xué)了幾天，真好玩，于是他有空就來教我，我覺得安逸，一天到黑像個猴子一樣跳過來，翻過去的，二姐見我衣服臟了就換了她洗，前面的沒干就臟了，”管他的，黑了再換，不然你洗不羸！“奶奶說過二姐不再管我衣服臟不臟了，天黑換了她再洗，三姐說:"弟弟，你看你，衣服洗頭遍水好黑喲！""沒事，弟弟。”正在洗衣服的姐姐邊擦額頭的汗珠，邊說:"他不跳不反，你讓他一天到黑干啥喲。"奶奶見我不是拿一根竹棍打過去，就是拿一根木棍戳過來，猴跳馬蹦的也高興，把成天盯著我的兩個大妹妹攆去割豬草，不久，我那個老師又教我擒拿和格斗，這個在后面惹了不少的麻煩和風(fēng)波。一天，在附近公社辦事順路回家的三爹，見我在廠壩里練格斗，驚呆了，忙問奶奶:"媽誰教小軍官這些喲？”"茶陵榜李世榮嘛！""小軍官脾氣浪糟的，學(xué)這些惹禍呀！不準(zhǔn)再教啦。"不久，老師來，站在門口看我一陣練習(xí)后，高興給奶奶說:"二老輩悟性好，一教就會?！?/span>"他一天到晚猴跳馬蹦的，不干這些做啥子嘛！他三爹不準(zhǔn)教了?！?/span>"高祖，二老輩學(xué)點(diǎn)防身好呀！”又偷偷地教了我一段時間。
第七章告別親人，走出大山
讓奶奶下定決心不準(zhǔn)練武的是我練武從谷草堆上滾下來，手摔傷了。我一個人從板凳上跳上跳下，也摔傷過，只是受點(diǎn)皮肉之苦，用酒一抹沒事，又繼續(xù)跳上跳下，在高高的谷草堆上跳，起初二姐三姐看著我跳，我自己也小心。那天是因為頭幾天很成功，自己也高興，越跳越興奮，沒想到谷草堆會垮，一下摔我下來，當(dāng)場跌倒后就昏了，把二姐和三姐嚇?biāo)懒?，二姐抱著我邊哭邊喊我，三姐哭著去找伯伯，不一會來了一大幫人圍著我，把我送進(jìn)符江區(qū)醫(yī)院。正在區(qū)里開會的三爹聽說了汗流夾背地來到區(qū)醫(yī)院，看看我的左手被繃帶和夾板固定了，沒說也沒問，用大手摸了摸我的頭，從背上的黃包包里拿出一大包糖果，和一塊大糖交給眼睛哭腫了的二姐，大塊糖吃藥時吃，其它平時吃。說完后就急沖沖地回去開會了，第二天一大早大姐和何三哥就到醫(yī)院來了，大姐挺著一個大肚子，走路說話也吃力，何三哥剝了一個新鮮桃子給我，我坐起來狼吞虎咽地啃起來。大姐看著我的吃相，笑著說:"弟弟，慢慢吃，你三哥給你摘了一口袋，你看你的吃相，像一個快當(dāng)舅舅的人嗎？""大姐，我是哪個的舅舅呀？"大姐指了指自己挺起的肚子！”我似是而非地"哦"了一聲。何三哥仍在剝著桃子，我叫二姐吃桃子，二姐哭兮兮地給大姐說:"都怪我忘了告訴弟弟，小心草堆垮了。”二姐話沒說完又哭了起來，大姐一邊給二姐擦眼淚，她自己見我手臂上綁的繃帶也眼淚汪汪的。我好后悔呀！自己不在草堆上跳，就沒這場禍?zhǔn)掳。‘?dāng)天下午，三媽到醫(yī)院來護(hù)理我，把二姐喊回去了，二姐隨大姐一起走了。我舍不得二姐，她走到我床邊輕聲說:"弟弟，乖，好了，我們來接你。"晚上三爹過來，就給我說:"好好在醫(yī)院，醫(yī)好不回去了，在藍(lán)坪耍，等到九月份開學(xué)讀書。"三媽見我不吭聲，摸著我的頭說:"幺兒乖，大了該出來見見世面，讀書了，別成天只曉得"跑貓兒”"撿石子"??！聽了三爹和三媽的話，我心里明白我在老家無憂無慮、"沒天管，沒地收”(三爹語)自由自在的生活過去了，我又將來到另一個新的天地生活，等待我的將會是什么呢？
第一次體會到住醫(yī)院的滋味不好受，醫(yī)院的氣味難聞，來蘇兒水怪刺鼻子了，不舒服，半夜聽別處傳來病人的叫聲，讓人毛骨聳人聽聞然，心驚膽跳的，護(hù)士抽血化驗，好痛，看著自己的血抽進(jìn)針管里，有點(diǎn)害怕。三媽見我怕就安慰我，好的了出院到藍(lán)坪去住。我沒去過藍(lán)坪不知怎樣，依我選擇，我還是愿意回到爺爺奶奶身邊，和姐姐妹妹們一起快快樂樂、舒舒服服地生活?？上В脑捲诩依锸且谎跃哦?，誰能改變呀？我在醫(yī)院里苦熬了一個多星期，終于可以出院了，一大早，二姐三姐就來醫(yī)院，把我的穿的全洗干凈背來啦！開始我還誤認(rèn)為接我回老家去呢？一看我的塑料手槍就明白是去藍(lán)坪了。二姐送我一張花手巾，上面好多花喲！三姐送我兩雙鞋墊子，好漂亮。三姐哽咽地說:"弟弟，好好讀書，我和姐姐會來看你的。"二姐拉我到一邊，掏出一疊壓得整齊的壹角票，叫我買好吃的，并擦掉我的淚水，我緊緊抓住二姐的手不想松開。三爹叫人騎著三輪摩托(公安)三媽抱著我坐在車斗里，我不停向后揮手，向姐姐們告別，兩個姐姐站在醫(yī)院門口，不停地用衣袖擦眼淚。
別了，生我養(yǎng)我的故鄉(xiāng);別了，疼我愛我的親人們！
作家檔案
李曉，網(wǎng)名:老玩童， 一九八六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曾任高中語文教師，后調(diào)黨政機(jī)關(guān)工作，任鄉(xiāng)團(tuán)委書記、政府辦主任等職，閑時喜歡舞文弄墨，曾在《茶葉新聞》、《中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報》、《勞動安全導(dǎo)報》等報刊發(fā)表文章和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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