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眾多的詩人中,李白志不得伸,故而尋仙訪道;杜甫恰逢亂世,可嘆顛沛流離;杜牧屢遭外放,寄情風(fēng)塵;而李商隱,則是進退失據(jù),一生蹉跎。
李商隱不像李白杜甫那般,徹底對仕途失去了信心,辭官遠游;也不如杜牧一般,雖然被外放,但也多是一方父母官,能夠貢獻自己的力量,造福百姓。李商隱積極入仕,但一生沒有擔(dān)任過什么重要的職位。每次看到了一點升遷的希望,轉(zhuǎn)眼又破滅,實在憋屈的很。
虛負凌云萬丈才
李商隱年少清貧,父親早逝,很小時候就抄書掙錢,并且隨一位堂叔學(xué)習(xí)寫文章,十幾歲的時候,就有不小的名氣。后來李商隱搬家到了洛陽,認識了令狐楚。
令狐楚對李商隱很器重,讓他和自己的兒子令狐绹一起交游,后來李商隱能夠考中進士,還多虧了令狐父子的幫忙。當(dāng)時牛李黨之爭很激烈,令狐父子是屬于牛黨的,李商隱算是令狐楚的弟子,又和令狐绹交好,牛黨自然是將他當(dāng)做自己人了。
但可能從當(dāng)時李商隱的角度來看,不認為王茂元是李黨,或許是更看好李黨。令狐绹好友李商隱的行為十分憤怒??删o接著,李商隱又做了一件更愚蠢的事——娶了王茂元的女兒。不過,令狐楚剛?cè)ナ罌]多久,李商隱就應(yīng)王茂元之聘,去涇州給他作幕僚,而王茂元是被視為李黨。以后世的角度來看,李商隱這種做法是非常愚蠢的,恩師剛過世,他就改換門庭,行徑與叛徒無異。
這下,李商隱則徹底被牛黨視為李黨,可是李黨卻對李商隱不那么放心,畢竟他是受了令狐父子不少的恩情。所以李黨給李商隱安排的官職,都是一些遠離權(quán)力中心的小官職,想觀察觀察再任用。
后來,李商隱好不容易復(fù)入為秘書省正字,又因母親病故丁憂,由此錯過了李黨執(zhí)政的最佳時期。而岳父王茂元不久又去世,這令李商隱的處境尤為艱難。
大中元年,36歲李商隱的歲鄭亞一起前往桂林赴任,而鄭亞也是屬于李黨的,所以令狐绹對李商隱成見更深了。本來鄭亞如果有東山再起的時候,李商隱還能跟著水漲船高,可是鄭亞到桂林不出一年就被貶官,李商隱也失去了依靠。
不取霜栽近御筵于是次年的秋天,李商隱回到長安,窮困潦倒之際,曾寫信向好友令狐绹求情,諸如“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等無題詩,也是李商隱寫給好友的,希望能夠得到原諒,可是遭到了拒絕,最終他只是通過吏部考試得到一個盩厔縣尉的職位,而十年前李商隱,就是擔(dān)任弘農(nóng)縣尉一職。
十年宦海沉浮,結(jié)果回到了原點,李商隱絕望了,他回顧生平,寫下了一首《野菊》:
苦竹園南椒塢邊,微香冉冉淚涓涓。
已悲節(jié)物同寒雁,忍委芳心與暮蟬。
細路獨來當(dāng)此夕,清尊相伴省他年。
紫云新苑移花處,不取霜栽近御筵。
首句說的是野菊盛開的地點:一座苦竹園往南的椒塢邊上。野菊的清香,隨著風(fēng)冉冉飄散,花瓣上的秋露,似淚珠涓涓而流。這叢野菊,就是李商隱自己,被排擠在邊緣的環(huán)境中,將露水比作“淚”,足見李商隱心中的悲戚。
不能在春風(fēng)和煦的時節(jié)開放,只能獨自在寒冷的秋天中,和寒風(fēng)中羈留的秋雁一般,怎么還忍心將滿腹的芳香委身給黃昏中悲鳴的暮蟬。本來就生不逢時,卻還沒有施展才能的機會,這多令人絕望啊。
前面兩聯(lián),是感慨當(dāng)下的命運,頸聯(lián)則是回憶之前的生涯。前半句一語雙關(guān),說自己傍晚走到野菊叢中,同時也是指自己生平一路走來的情形;后半句是說與酒相伴,回憶當(dāng)年,但也是指和令狐楚曾經(jīng)重陽痛飲,賞菊論文的日子。
最后一句的“紫云”是指中書省,說的就是令狐绹不顧念往日恩情,拒絕舉薦他,不將野菊移栽到御筵前。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景物,在不同的詩人筆下,也有不同的意蘊。陶淵明筆下的菊花代表著隱逸高潔,而李商隱筆下的野菊,則是代表被排擠孤立的自己。
他人對李商隱評價的詩句,我覺得崔玨的“虛負凌云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最為恰當(dāng),而若選李商隱一首詩,來隱喻他的一生,我認為這首《野菊》最為貼切。正如《李義山詩解》所言:
義山才而不遇,集中多嘆老嗟卑之作,《野菊》一篇,最為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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