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是強(qiáng)調(diào)敬畏的,孔子在《論語》中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薄拔诽烀笔呛诵睦砟睿辛诉@個基礎(chǔ),此后的“畏大人”和“畏圣人之言”才能成立??鬃涌磥?,“大人”是天命在世間的貫徹者,而“圣人之言”則是天命的傳遞和記錄者,自然要一同敬畏。
什么是“大人”呢?《易經(jīng)》說:“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薄睹献印氛f“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又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孟子認(rèn)為“大人”是端正了自己而使外物也端正的人,“大人”有著嬰兒般純真的天性。王陽明對大人也有定義,說“大人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者也。其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焉”。從這些定義可以看出,“大人”與圣人是一個意思,即是天命在世間的傳遞和貫徹者。
“君子三畏”既要敬畏天命,也要敬畏能夠?qū)嵶C天命的圣人與圣人之言,它們不是并列的,而是三位一體的關(guān)系。正是這種敬畏天命的觀念,使儒家有了比較濃厚的宗教情懷。天命,簡單地說就是上天或上帝的命令,是對一個超越人世和自然的終極力量的命名。但儒家的天命觀,比西方宗教中的天命觀又要豐富,它不僅指那個具有超驗和主宰意味的終極之天,同時又多了一份人性和理性的色彩。人性與人道的最高原則和理想,與天命又是合而為一的,這便是我們常說的“天人合一”。盡人道便是盡天道,知人便能知天,所以儒家會有圣人之說,圣人之行和圣人之言便是天命在人間的彰顯。天命既是道德正義的絕對象征,也成了人追求的一種理想境界。
在儒家觀中,人對天命的敬畏是培養(yǎng)人格的開始,沒有這種敬畏,一個人就難以成就其偉大的人格。敬畏天命既是君子存在的一種狀態(tài),也是人類對世界的一種理解,因為“敬”會有所為,“畏”又會有所不為。敬畏不僅能為我們尋找到精神依托,還能賦予人們超越自己的力量。所以孔子說“天生德于予”,認(rèn)為自己接受了天的使命,正是這種神圣的天命情懷使他遭遇再大的逆境,也是安詳而平和的。一個不敬畏天命的人,則可能被恐懼或無助壓倒。
孔子的敬畏天命,既是一種宗教情懷,又是一種對內(nèi)在人格的最高道德要求。敬畏雖不是人的全部美德,卻是很多美德的基礎(chǔ)。不知敬畏的人,也較難理解正義和誠實。有了敬畏之心,一個人便會在行事時,感到上天有一雙眼睛時刻在看著自己。儒家認(rèn)為,這雙眼睛既是上天的,也是人性中良知與善的眼睛。有了這種敬畏心,并非因擔(dān)心受到懲罰才不去作惡,而是會從中體會到自己人性與天地相通后所有的一種神圣感。這種神圣的感受自然使你不愿褻瀆自己的生命意識,這成為人們塑造理想人格最重要的力量。
康德說:“有兩樣?xùn)|西,人們越是長久地對之凝神思索,它們就越會讓內(nèi)心充滿常新而日增的驚奇和敬畏:我頭頂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康德的這個說法,其實與孔子相似,只不過更形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