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生活的歲月里,來自街道上小商小販的那些叫賣聲,曾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快樂,如今,離鄉(xiāng)多年,它們卻一直在記憶中回響著。
貨郎的撥浪鼓
鄉(xiāng)村四月天。紫色的桐花落了,雪白的槐花開了,金星星似的棗花引得蜜蜂嗡嗡地吵。
有南風吹過,陽光曬得人懶洋洋。雞窩里的老母雞正在憋紅了臉下蛋,周圍絨團一樣的小雞們唧唧地跑來跑去,或者啄著地上的草葉子。日影和光陰就這樣慢慢地移著,不疾不徐。
“不楞不楞……”胡同口的撥浪鼓聲響起來,“拿鋪襯套子來換針線——”吆喝聲的尾音拖得長長的。我們知道這是貨郎來了,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貨郎的擔子周圍早圍滿了女人和孩子。貨郎的擔子總是散發(fā)著刺鼻的樟腦球的味道,但這并不妨礙大家對他的歡迎,找出家里用不到的舊棉絮、舊布、舊鞋,就可以從貨郎擔上換回些針頭線腦,那些桃紅柳綠鵝黃的絲線過不了多久,就在女人們靈巧的手下變成了好看的各色花鳥魚蟲圖案,繡在枕頭、鞋墊和小孩子穿的兜兜、虎頭鞋子上面,惹來一陣贊嘆。
小孩子們最關心的當屬那小糖球、小汽球之類的東西了。沒有舊物換,也可花錢買,那年月物價便宜,幾分錢就可哄得孩子不哭。也有兄弟姐妹多的人家,給小的買了,大的就撅著嘴,給男孩子買了,女孩子就淚汪汪。小心眼里的酸甜與苦澀,大人是無暇理會的。于是,貨郎所經之處,有的孩子心滿意足,有的孩子哭鬧不休。
撥浪鼓聲給鄉(xiāng)村的人們帶來了一個外面彩色的世界的縮影,也給寧靜的鄉(xiāng)村生活濺起幾朵浪花。在物質匱乏、信息閉塞的時代,走鄉(xiāng)串戶的貨郎是小孩子最喜歡的人,也算是一個大眾人物吧。
后來隨著農村供銷社、代銷點的興起,貨郎的撥郎鼓聲漸漸稀少了。慢慢的,各種小賣部、超市更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貨物也比小小貨郎擔上的要全,貨郎這個行當從鄉(xiāng)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
撥浪鼓成了孩子們買來玩的玩具。
換豆腐的梆子聲
“梆梆梆賣豆腐,一賣賣到屋后頭……”這是小時候唱過的童謠,只記得這開頭的一句了,后面是什么,竟然都忘了。
“梆、梆、梆,梆、梆、梆……”每當清晨寂靜的街道上,響起這清脆的類似于敲擊木魚的聲音,我們就知道是換豆腐的來了。人們用瓢盛上幾斤黃豆,再拿上一個盤子或大碗拿出去盛豆腐。
半夜起來做豆腐的人推著小車,大大的籠屜上是一塊還冒著熱氣的四方方的豆腐,用雪白的籠布蓋著,見有人來換,賣豆腐的就掀起籠布,用一柄長刀從一邊齊整整的往下切。斤兩不同,豆腐的形狀也不同,有四方塊的,有扁扁的長方形。嘴饞的孩子聞著白嫩嫩熱騰騰豆腐的香氣,剛拿到手便要啃上一口。有的大人為了哄小孩子,就拿過賣豆腐的梆子給孩子敲著玩。
買回家的豆腐,可以做出好多種吃法。白菜辣椒炒豆腐、粉條燉豆腐、小蔥拌豆腐、蒸豆腐餡的包子……在不舍得吃肉的年代里,換豆腐的來了,也是難得的改善伙食的機會。
舊時人們常說世上有三樁苦差事:打鐵、撐船、磨豆腐。做豆腐是件很累很苦的活,要起早貪黑,還有各道工序,不是特別吃苦的人是做不了這個的。所以三里五村的,能做豆腐的人很少,賣豆腐的生意很興旺。
淄博地區(qū)傳統(tǒng)的五音戲里有一出《拐磨子》就是講的一對夫妻不怕吃苦磨豆腐的故事?,F(xiàn)在的孩子看這種老戲,都不明白講的什么,他們沒聽過那清脆的梆子聲,也沒體會過我們小時候那種早晨起來拿到一塊熱豆腐的歡喜。
賣醬醋的銅鑼聲
每當聽到街上常常響起的陣陣銅鑼聲,就在道那是趕著驢車下鄉(xiāng)賣醬醋的來了,便急急地提了瓶子出來,打上幾斤醬油或醋,有時候,還拿著碟子從他帶的壇子里買幾塊豆腐乳。
賣醬醋的人的車上,拉著幾個大的塑料桶,賣的醬醋是不用秤的,有個竹筒綁在長桿上做計量的工具,小的盛半斤,大的盛的是一斤。把醬醋從大桶里打出來,再用一個漏斗灌進我們的瓶子里。
鄉(xiāng)村里的人們忙起來,連五天一回的集市也顧不上去。那時候的醬油質量不好,到了夏天,存放時間久了表面會生一層白色的“罩子”,會變味生蛆,所以幾分錢一斤的醬油每次也不敢打太多。
在貧乏而忙碌的日子里,這隔三差五下鄉(xiāng)賣醬油醋的人,也算是為我們的生活送來了便利,也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一點滋味。就連他找的零錢,也帶著一股又咸又香又酸的味道。
賒小雞的叫賣聲
賒小雞的人來的時候,春天就快要走了。
他們總是用自行車帶了一個大大的淺簍子,里面是一團團毛絨絨的可愛的小雞。當然,也有小鴨、小鵝什么的,都是可以賒的。
他們叫賣沒有工具,到村里就滿街上吆喝?!百d小雞咧——賒小鴨”前半段悠長后半段卻急促地剎住。
陸續(xù)有人聞聲從家里出來,他在街上把簍子擺下,掀開上面的罩網(wǎng),立即被大娘嬸子們圍上了。女人們挑的很仔細。一只一只的挑。挑公母,也挑生命力強的,好成活。
賒小雞的人先把名字記下來,誰家要了多少只,等秋后這些小雞小鴨小養(yǎng)大了,他再來收錢。
也有愛占便宜的,和人家講半天價,頂多是多搭上一兩只小雞,但是不會有人報假名字。
賒回去的小雞,進了每家的雞籠里,人們用小米或者窩窩頭喂它們,看著它們慢慢褪去絨毛,換上羽毛,長出了尾巴。小雞養(yǎng)好了當年就可以下蛋,人們把雞蛋賣掉,到秋后賒小雞的人來按照名單收錢的時候,從沒有人賴過賬。
現(xiàn)在的鄉(xiāng)村里,這些行當都不見了,這樣的叫賣聲也消失了。有下鄉(xiāng)做生意的,都用個小喇叭放錄音,一遍遍重復,乏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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