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jīng)》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本章本來就是《道德經(jīng)》中比較抽象的章節(jié),而近代受西方思維方式的影響,更是使得我們對本章的解讀,很容易就不知不覺地陷入一個西方認(rèn)識論的誤區(qū)。因此,本章的解讀,重點需要是讀者從西方的知識論中擺脫出來,從而還《道德經(jīng)》一個本來面目。
我們先來看: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strong>
在這里,我們首先關(guān)注第二句,“名可名,非常名”。
原文里面的第一個“名”字,到底指的是什么東西?
按照西方認(rèn)識論的視角,名,指的是事物的性質(zhì)。那么相應(yīng)地,后面的兩個“名”字,意思就是事物命名,下定義,形成概念。(受近代受西方思維方式的影響,使得我們對本章的解讀,容易不知不覺地陷入西方認(rèn)識論的誤區(qū)。)
但是,眾所周知,中文的傳統(tǒng)語境里,并不喜歡給事物下定義,即使是中國傳統(tǒng)的數(shù)學(xué)著作里,都沒有下定義形成概念的習(xí)慣。中國喜歡用簡單的話語,導(dǎo)向事物的某種神韻。
因此,我以為蘇轍關(guān)于“名”的把握最為符合中國中國文化的特點,他認(rèn)為,這個“名”,指的就是事物的“德”,德者,得也。就是說,一個事物之所以成為那個事物的東西。
西方的界定往往是從事物的有跡可循的形中,給出概念,界定事物的性質(zhì)。比如說人類,是會創(chuàng)造并使用工具的動物。而中國不是,中國更強調(diào)的是“形”與“實”的相符不相符。
這樣一來,問題的重點,就不在對事物的定性,而在于事物的形與實相符問題。我們對一個事物,都會有一種來自于實踐的感受,因此,對他的定性,不是我們的重點,重點在于真假。
好比說,《莊子》里面有個故事,說一只老母豬死掉了,小豬仔們還是圍在豬媽媽身上吃奶,但是吮吸了一陣子以后,發(fā)現(xiàn)沒有奶,于是小豬仔們一哄而散。于是莊子說,豬仔們離開的原因在于:使得老母豬成為老母豬的那個“德”,已經(jīng)沒有了。
再比如說,“孝廉”這個東西,并不需要給出嚴(yán)格的界定,在漢朝生活的人們,都實踐地意會著那是個什么,而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孝廉的形和孝廉的實是否相符。嚴(yán)格地守孝三年,算是孝廉嗎?守孝五年呢?守孝二十年呢?有酒食,先給父母,養(yǎng)活父母,算不算是孝廉?
在漢代,追求守孝的時長,導(dǎo)致孝廉的形式化,失去孝廉的本味。孔子也討論過孝道:常人以為光是給父母衣食,以為那就是孝道,而其實家里的牛馬都有一份飯食,關(guān)鍵是有沒有“敬”。這都是從形跡與真實的角度來把握的。
在《史記老子列傳里》所記載的孔子向老子問周禮,老子劈頭蓋臉就給孔子潑一盆冷水:發(fā)明周禮的先賢早都死掉了,骨頭都化成灰了,你問的周禮,只不過是他們當(dāng)年的形跡而已。意思是不要粘滯于外在的形跡,而要關(guān)注事物之所以成為事物的本身。而《道德經(jīng)》就是引領(lǐng)你獲得事物的“德”的法門。
我們經(jīng)常說:什么東西,“好像哪里味道不對了”。比如說,“教授”,好像他不像個教授。這是來自于一種感受,對其真假的感受,至于如何界定“教授”的含義,反而不是中國文化語境下的重點。
而且,看看《道德經(jīng)》整個全文的意思,老子的重點始終是在討論如何行動以達到目標(biāo)的問題,而沒有追求認(rèn)識論的旨趣。
那么,返回來再看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strong>意思是說,你按照某個孝廉的榜樣,執(zhí)著地走下去,可能不一定得到那個孝廉的“德”;老和尚靜坐,老和尚因此悟道了,但是你也學(xué)著靜坐,未必就能得道。
就是說:怎樣算是孝順父母?沒有一定的做法。得禪悟道的辦法因人而異,千差萬別。
那么,第一章的后幾句,我們再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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