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別兒童入京》 李白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詩名《南陵別兒童入京》，本詩的“南陵”不是安徽宣州的南陵，從詩中的“黃雞啄黍”可以知道，宣州的南陵在長江以南，不種黍。根據(jù)李白的行蹤，基本可以判斷此處的“南陵”應(yīng)在山東境內(nèi)，但具體位置還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李白在山東居住時所寫的詩歌，大多出現(xiàn)在“大汶河”與“泗河”一帶。
根據(jù)詩歌內(nèi)容與創(chuàng)作思路，我們把本詩劃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為前四句，說的是李白接到詔書后的喜悅；第二部分為中間四句，講的是“自慰傷時”；第三部分為最后四句，說的是“蓬蒿人”。
第一部分的喜悅顯而易見，我們重點來講第二部分的“自慰傷時”和第三部分的“蓬蒿人”。好，我們?yōu)槭裁匆f李白在得以自慰的同時，又有些“傷時”呢？很多人一定覺得有些吃驚，李白那么興奮，何來的“傷時”？是的，李白是很興奮，可是興奮之余卻也不免惋惜，惋惜什么呢？惋惜自己年歲這么大了才接到唐玄宗的詔書。何以見得？“自慰”兩字透露了李白的心思。李白這里的“自慰”典出《楚辭·九思》，《楚辭》的《九思》分為九部分：《逢尤》，《怨上》，《疾世》，《憫上》，《遭厄》，《悼亂》，《傷時》，《哀歲》，《守志》?！白晕俊本统霈F(xiàn)在《傷時》，我們來看相關(guān)的章節(jié)及譯文：【“時混混兮澆饡zan4，哀當(dāng)世兮莫知。覽往昔兮俊彥，亦詘qu1辱兮系纍lei2。管束縛兮桎zhi4梏gu4，百貿(mào)易兮傳賣。遭桓繆mu4兮識舉，才德用兮列施。且從容兮自慰，玩琴書兮游戲。迫中國兮窄陿xia2，吾欲之兮九夷。”】白話譯文：【世間如此渾濁，猶如一碗“湯澆飯”，哀傷自己于當(dāng)世無人知?；乜赐舻目〗懿抛樱彩侨绱吮焕壎?。“管仲”被束縛于鐐銬之間，“百里奚”被轉(zhuǎn)賣于交易之中。然終遇“齊桓公”和“秦穆公”的賞識與舉用，他們的才華與德行才被用來陳列與施行。姑且從容地自我安慰吧，玩味于琴書之中以游戲。受迫于中原的狹窄，我想去往那偏僻的遠方。】注：“秦穆公”即“秦繆公”（謚號）?？梢韵胍?，李白對《九思》這樣的篇章是背得很熟的，所以對其中的意境與字詞也是信手拈來?！毒潘肌返摹秱麜r》是德才之士在哀傷著時光的流逝，自己卻不為當(dāng)世所知，且為世俗捆綁而屈辱。于是以“管仲”和“百里奚”得遇圣主，終有出頭之日的事例聊以自慰。李白，終于也像他們一樣，得到了唐玄宗的“識舉”，自然更可以“高歌取醉”以“自慰”，只是不免也有些傷時啊，到了這個年紀才得到這樣的機遇，所以是“起舞”與“落日爭光輝”，所以是“游說萬乘苦不早”。我們順帶回顧一下“管仲”與“百里奚”的經(jīng)歷，或更能體會李白當(dāng)下的心情：【“管仲”，本是“周穆王”后代，父親是齊國大夫，因家道中落，導(dǎo)致生活貧困。為謀生而做了卑微的商人，與“鮑叔牙”合伙做生意失敗，當(dāng)兵時臨陣脫逃，幾次想做官也沒成功。后因“鮑叔牙”的舉薦，被齊桓公任為齊相，是年三十八九歲?！?；【“百里奚”，自幼家貧，在齊國游學(xué)時曾乞食于人，為“蹇叔”收留，因得不到齊國任用，投奔“虞國”，成了大夫。結(jié)果“虞”為“晉”所滅，百里奚被俘?！扒啬鹿鼻蠡橛跁x，“晉獻公”將百里奚作為陪嫁臣送秦。百里奚不堪其辱，逃到“南陽”，被楚人所執(zhí)，以牧牛為生。秦穆公知道后，以緝拿逃奴為由，用奴隸身價——五張羊皮將百里奚贖回，拜為大夫。這個時候，百里奚已七十多歲了?！糠从^李白，也是窮途末路之時，入贅許家，后因妻亡被迫離開。到了山東，與民間女子劉氏結(jié)合，勉強度日。接到唐玄宗的入京詔書時，李白已四十二歲。
再來說說這第三部分的“蓬蒿人”，這里的“蓬蒿”事實上也是有出處的，它典出《莊子·逍遙游》。《逍遙游》是李白經(jīng)常引用的經(jīng)典，李白自比“大鵬”就來源于此。而《逍遙游》中與“大鵬”對比的，除了“蜩tiao2”和“學(xué)鳩”外，還有一種“斥chi4鷃yan4”。瞧這名字起的，會呵斥的鷃雀。我們來看看《逍遙游》中相關(guān)的原文及譯文：【湯 之問 棘 也是已。窮發(fā)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shù)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摶tuan2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然后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shù)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辯也。】白話譯文：【“商湯”和“棘”有過類似的談話。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個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那里有一種魚，寬有好幾千里，沒有人知道它有多長，名字叫 鯤。有一只鳥，名字叫 鵬，它的脊背像座大山，那展開的雙翅就像云垂天邊。借著旋風(fēng)盤旋而上九萬里，超越云層，背負青天，然后向南飛翔，去往南方的大海。小澤里的 麻雀 譏笑 鵬 說：“它打算飛到哪兒去？我奮力起飛，不過幾丈高就落下來，盤旋于蓬蒿叢中，這也是我飛翔的極限了。它打算飛到哪兒去？”這就是小和大的辯論啊。】“蓬蒿hao1”即蓬草、蒿草，泛指草叢，草莽。在接詔入京之前，李白這只“大鵬”確實深陷草莽之中，受盡周邊“蓬蒿人”的嘲諷與奚落。這樣的“蓬蒿人”或者是像李白第二個老婆“劉氏”那樣的普通村民，或者是有點小知識小權(quán)力的儒生與官差。李白寫過一首《嘲魯儒》，我們來看下：
“魯叟談五經(jīng)，白發(fā)死章句。
問以經(jīng)濟策，茫如墜煙霧。
足著遠游履，首戴方山巾。
緩步走直道，未行先起塵。
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
君非叔孫通，與我本殊倫。
時事且未達，歸耕汶水濱?！?/span>
李白說：魯?shù)氐睦羡舠ou3談起四書五經(jīng)，白發(fā)皓首了，還只會死守那些篇章字句而已。問之以經(jīng)國濟世的策略，就茫茫然如墜入煙霧之中。你看他們，腳穿著遠游的鞋子，頭戴著儒生的方山巾。明明走在直通的道路上，卻磨磨蹭蹭，腳步緩慢；還沒怎么走起來呢，先揚起了塵土。秦朝的丞相府是不會重用這種“褒衣博帶”的儒生。你又不是“叔孫通”，與我本就不是一類人。連當(dāng)今的時事都沒能知曉，還是回去你的“汶水”之濱耕種吧。
“褒衣博帶”即：著寬袍，系闊帶，古代儒生的裝束。李白嘲諷那些不知天下時事，只知從書經(jīng)里摘章截句的當(dāng)?shù)乩先迳┑煤孟窈苡袑W(xué)問的樣子，明明是直道，還走得慢慢吞吞。因為穿著象征學(xué)問的寬衣闊帶，所以還沒走上幾步就已經(jīng)是塵土飛揚了，好像很有氣派一般?！笆鍖O通”曾侍奉過秦皇，跟隨過“項梁”、“楚懷王”和“項羽”，最后為漢高祖“劉邦”制定朝廷禮儀，可見“叔孫通”是一位識時務(wù)的俊杰。所以李白事實上是說，我是“叔孫通”這樣懂得變通的人，你們跟我根本不是同類，你們根本不通曉時事，還是回去你的“汶水”邊種田去吧。
可以想象，李白一定是受到這些“魯儒”的呵斥，才寫下這樣的反諷詩。從詩文中也側(cè)面反映了他的理想與當(dāng)時的生活狀況。他想像“叔孫通”一樣為天子服務(wù)，卻陷于草莽之中，但他的裝束與行為不會像那些迂腐的魯儒一般。會“呵斥”李白的不僅僅是魯儒，還有像李白的第二個老婆（或者稱之為妾）的“劉氏”以及一些村民，這從本詩中的“會稽愚婦輕買臣”足見一斑，他們因為自己學(xué)識與認知的低下，根本認識不到李白真正的價值所在，更無法理解李白偉大的理想與抱負。李白，就是在這樣一種生活狀況下，苦苦煎熬了很久，終于等來了唐玄宗的入京詔書。
這是發(fā)生在天寶元年（公元742年）秋的某一天，李白得知當(dāng)今圣上唐玄宗要詔他入京了，興奮不已，他不是直接跑回家去告訴家人，而是繞道山上取酒去了。。。好，我們就來感受李白《南陵別兒童入京》原詩：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字詞典故 “白酒”：【濁酒?！俊靶率臁保骸揪菩箩劤伞！俊笆騭hu3”：【黍米?！?/span>
賞析 李白說，提著新釀的白酒，我走在山中歸家的路上。家門前那啄著黍米的黃雞，在這秋高之際也正好肥大了。
李白就這么晃晃悠悠地提著罐白酒，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他的這個“白酒”可不是我們現(xiàn)在的“蒸餾酒”，是農(nóng)家自釀的濁酒。在“陶淵明”的《歸園田居》組詩中就有“漉我新熟酒，只雞招近局”，“雖有荷鋤倦，濁酒聊自適”。此時的李白也正是過著這樣的田園生活，不管是累了還是高興了，就是要喝酒，只是這雞是養(yǎng)了很久的，一般是舍不得吃的。只今日如此天大的喜事，焉能沒有雞？李白這“白酒”加“黃雞”的組合，日后一再被“抄襲”，像“蘇軾”的“黃雞白酒云山約”（《秋興三首》），“蘇轍”的“白酒黃雞意自長”（《閏九月重九與父老小飲》），“陸游”的“白酒方熟黃雞肥”（《冬晴行園中》)等等。那么進了家門后怎樣呢？：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字詞典故 “童”：【童仆?！俊芭搿保骸局蟆！俊白谩保骸镜咕?；喝酒?！俊版倚Α保骸具呅咊[，打鬧?！?/span>
賞析 李白說，呼喊童仆，烹煮好黃雞端過來，把這白酒給我滿上了。此時，一旁打鬧的小兒女們圍了上來，牽住我的衣角，沖著我嘻嘻地笑。
李白家此時是有童仆的，說明家境還不壞。小孩子們聞到雞肉香當(dāng)然就圍過來討吃的了，這也為李白增添了喜慶的氛圍。不過，小孩子們只懂得吃，哪懂得大人們的心事。所以此刻的李白也只能自己一個人自斟自酌，感慨萬千：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span>
字詞典故 “取醉”：【喝酒致醉。孟浩然 《宴榮二山池》“山公來取醉，時唱接離歌。】
賞析 李白說，我引吭高歌、喝酒致醉，想要以此來自我安慰；我起身舞劍，欲與落日爭相放出一片光輝。
“高歌”兩字在前面的朝代很少出現(xiàn)，而在唐朝詩歌中卻被大量使用?？梢娺@是一種大唐氣象，大唐詩人們抒發(fā)豪情的習(xí)慣動作。而“自慰”，我們前面分析了，它典出《楚辭·九思》的《傷時》。是的，李白我也像管仲和百里奚一樣等來了君王的識舉，確實值得自我安慰。可是也確實來得有些遲啊，所以李白我迫不及待，起身舞劍，想一顯身手，與那落日，與自己所剩的歲月?lián)寠Z時光，爭相放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光輝。
“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字詞典故 “游說shui4”：【陳述自己的建議、主張，希望自己的建議，主張被采納、實施。】“萬乘sheng4”：【古時指天子。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出兵車萬乘，諸侯地方百里，出兵車千乘，故稱天子“萬乘”。】“著鞭”：【亦稱“箸鞭”，典出《世說新語》及《晉書·劉琨列傳》：“琨少負志氣，有縱橫之才，善交勝己，而頗浮誇。與范陽祖逖ti4為友，聞逖被用，與親故書曰：[吾枕戈待旦，志梟逆虜，?？肿嫔任?strong>著鞭。] 其意氣相期如此?！?/span>】“涉”：【行走，跋涉。】
賞析 李白說，我一直想像“孔子”那樣游說天子，卻苦于不能在更早的時候；我本就如“劉琨”一般枕戈待旦，隨時準備持鞭跨馬，為國跋涉于遙遠的道路之上。
我們說了，李白一直想當(dāng)“孔子”那樣的人，而孔子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游說君王。關(guān)于“著鞭跨馬涉遠道”，很多賞析都解釋成李白急切地想去往長安，我們以為這樣的解釋是忽略了“箸鞭”的典故了。其實李白只是在表達自己像“劉琨”一樣，準備很久了，準備什么呢？為國效力，而不是很多人理解的那樣，奔赴長安，奔赴榮華富貴一般。關(guān)于“著鞭”，很多地方都解釋為驅(qū)馬加鞭，我們覺得或者應(yīng)該解釋為持鞭，拿起鞭子更為貼切。試想，你都快馬加鞭了，人都在馬上了，還跨什么馬呀。而在“劉琨”的典故中，他也是擔(dān)心“祖逖”先拿起鞭子，先行一步，擔(dān)心自己落后的意思。
本來，這首詩寫到這里，也可以結(jié)束了，有意思的是，后面還冒出了四句。為什么會有這四句呢？我們懷疑是李白在喝酒吃雞的時候，女主人回來了，不明就里地數(shù)落了他一通，你怎么把雞給吃了？整天這樣游手好閑，還好意思吃雞喝酒。也許正是這樣的呵斥，激起了李白的怒火，于是有了：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span>
字詞典故 “會稽愚婦輕買臣”典故：【“朱買臣”，西漢“會稽郡”（今江蘇蘇州市境內(nèi)）吳人?！稘h書·朱買臣傳》：朱買臣“家貧，好讀書，不治產(chǎn)業(yè)，常艾yi4薪樵，賣以給食，擔(dān)束薪，行且誦書。其妻亦負戴相隨，數(shù)止買臣毋歌嘔道中。買臣愈益疾歌，妻羞之，求去。買臣笑曰：'我年五十當(dāng)富貴，今已四十余矣。女（汝）苦日久，待我富貴報女功。’妻恚（hui4，怨恨）怒曰：'如公等，終餓死溝中耳，何能富貴？’買臣不能留，即聽去。后買臣為會稽太守，入?yún)墙缫娖涔势?、妻夫治道。買臣駐車，呼令后車載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園中，給食之。居一月，妻自盡死。】白話譯文：【朱買臣，家里貧窮，卻愛好讀書，不整治地產(chǎn)家業(yè)，常常割草砍柴來賣，以換取食物。他總是擔(dān)著一捆柴，邊走邊念書，他的妻子也頭頂肩背地相隨，數(shù)次阻止買臣，不要在路上這樣高聲唱誦，買臣就愈加大聲了，妻子覺得很羞愧，請求離開。買臣笑著說：“我五十歲的時候?qū)毁F，如今已經(jīng)四十多了。你也受苦很久了，等到我富貴的時候，自然會報答你的功勞?！逼拮釉购迱琅卣f：“像老公你這樣等下去，終究會餓死在溝渠中的，哪里能富貴？”買臣沒能留住她，于是聽任她離開了。后來，買臣成為了“會稽郡”的太守，進入?yún)墙绲臅r候見到他的舊妻和她的現(xiàn)任老公在修路。買臣停下車，呼喚命令后面的車子，把他們夫妻倆載到太守的住處，安置在后園中，提供食物，把他們養(yǎng)起來。住了一個月，他的舊妻自盡而死?！?/span>
賞析 李白說，你就是“會稽郡”那個愚蠢的婦人，如此地輕看“買臣”。如今我也將告辭家小，朝西進入那秦地的朝堂。
關(guān)于“朱買臣”的典故，我們前面限于篇幅有些省略了，怎么說呢，其實買臣的這個妻子還是很不錯的，她陪著買臣吃苦很久了，直到買臣四十幾歲才離開的。后來買臣獨自擔(dān)柴唱歌，行走在墳?zāi)归g，他的舊妻及其老公正好去上墳，看到買臣又冷又餓，便召喚他，給他飯吃。
很多人因為李白用了這個典故，就此推測，這里是指李白的第二個老婆“劉氏”已經(jīng)離開李白。我們不這么看，覺得從邏輯上行不通。一來，李白此時的家庭條件并不是非常差。二來，這個家庭此時應(yīng)該有女主人的，否則李白的經(jīng)濟以及來去自由都成問題。其三，李白為什么會在喝酒吃雞，高歌舞劍的時候，突然來這么四句。難道李白是心胸狹窄之人不成？所以如果要推測，我們反倒更愿意相信李白的第二個老婆“劉氏”本是個開小酒館的，李白帶著前妻留下的孩子，跟著她多少有些依靠。此時劉氏忙于酒館并沒有離開李白，但對李白經(jīng)常跑長安洛陽而如“買臣”一般不治產(chǎn)業(yè)，也是很看不慣的，但還不至于離開他。后來李白從京城捧金回來，也購置了“龜陰田”和酒樓來回報她，自己還親自在酒樓旁種了一棵桃樹。不然，李白在京城兩三年，為什么沒再為自己找一個老婆呢？還有，他后來游蕩江南三年，誰替他照看孩子？
所以，我們認為就在李白喝酒吃雞，高歌舞劍的時候，女主人回來了。一看到自己辛辛苦苦養(yǎng)的雞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李白吃了，再看他又是如此“瘋瘋癲癲”的，不罵他才怪呢?？墒墙駮r的李白不同往日了，所以他回敬老婆，你就像那個“會稽郡”的愚蠢婦人，如此小看她的老公“朱買臣”。告訴你吧，你老公我如今也要辭家出門去了，我將朝西去往那秦地的朝堂。關(guān)于“入秦”，李白也可以說是用典了，因為戰(zhàn)國時期有不少人都是往西入秦，從此開始自己輝煌人生的，比如商鞅，比如李斯。可以想像，李白的這個老婆聽到這樣的消息，一定是一臉錯愕。于是，李白：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span>
字詞典故 “蓬蒿hao1”：【蓬草，蒿草。典出《莊子·逍遙游》“盤旋于蓬蒿叢中”。】“我輩”：【“輩”：等，類。“我輩”：我等，我們。鮑照 《擬行路難》“自古圣賢盡貧賤，何況我輩孤且直！”】
賞析 李白說，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出門去啦。像我這等人，又豈會是如你們一般，只會在蓬蒿叢中蹦跶的人？
李白從來自比“大鵬”，如今要展翅高飛了，所以是仰天大笑，只有天空才是他心之所屬。他再也不用呆在這里，呆在蓬蒿叢中受盡這些“鷃雀”們的呵斥了。所以我們很能理解，當(dāng)李白被“賜金放還”時再次回到這里，卻怎么也呆不住的原因了，因為同類太少。就好像杜甫，很多人一直以為杜甫過得很窮，其實杜甫離開成都，在夔州呆的那三年是過得很富足的?？墒菫槭裁此舨蛔∧兀客愄?！為此杜甫還寫了一首《孤雁》“孤雁不飲啄，飛鳴聲念群。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云？望盡似猶見，哀多如更聞。野鴉無意緒，鳴噪自紛紛。”杜甫在那里遇到的都是些附庸風(fēng)雅的野鴉，只會紛紛鳴噪污人耳朵，日后的李白也一樣。
李白這里終于是出了一口惡氣，他的出門并非馬上就奔赴京城，只是不想呆在家里和那個一直看不起他的婦人拌嘴嚼舌。要出遠門肯定要有所準備有所交代的。此時，只是慶幸自己終于可以擺脫蓬蒿之人的包圍與襲擾了。關(guān)于詩名《南陵別兒童入京》應(yīng)是李白后來整理詩歌時添加上去的，那個時候，這位劉氏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李白，而李白也不可能在詩名中去提及她，只是念及自己的后代，李白把這首詩獻給了自己的孩子們。
《南陵別兒童入京》 李白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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