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時婦女的服裝，大體上是上身著襦、襖、衫，下身束裙子。此外，
還有肩上披帛，衫外加“半臂”等習(xí)俗。這一時期的婦女服裝約有三種不同
的風(fēng)格：隋至初唐，窄袖衫襦、長裙；初唐至盛唐，胡服、女著男裝；盛唐
至五代，寬袖衫襦、長裙。這一時期的婦女服裝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產(chǎn)生
出許多新的服裝和服飾習(xí)俗。
衫襦從窄袖到寬袖隋唐時期，婦女的衫襦有一個從窄袖到寬袖發(fā)展的過
程。窄袖衫襦始于南陳，到隋唐而廣行于士庶中間，成為一種入時的服裝式
樣，尤其在唐的初、盛時期最為流行。在山東嘉祥英山一號隋墓的壁畫《徐
侍郎夫人出游圖》中，可以看到隋代女子穿窄袖衫的形象。至于唐朝的資料
則比較豐富，如閻立本的《步輦圖》，永泰公主墓、章懷太子墓、懿德太子
墓等壁畫中的宮女、侍女形象都穿窄袖衫襦。唐詩中也有反映，如白居易《柘
枝詞》詩：“繡帽珠稠綴，香衫袖窄裁。”李賀《秦宮詩》：“禿襟小袖調(diào)
鸚鵡，紫繡麻緞踏哮虎。”窄袖流行的原因，古今學(xué)者大都認(rèn)為是受胡服的
影響。
盛唐以后，那種窄袖的服裝樣式漸被大袖寬衣所取代，其原因也是因?yàn)?br>胡服的影響逐漸衰弱。到了晚唐，婦女的衫袖已經(jīng)加闊了許多，甚至超出了
服制的界限。于是，唐文宗下詔，對女服樣式尺寸作過具體規(guī)定：大和六年
（832 年）規(guī)定“婦人襦袖等不得廣一尺五寸已上”。但是，“詔下，人多
怨者”。到開成四年（839 年），淮南觀察使李德裕上奏，說“管內(nèi)婦人，
衣袖先闊四尺，今令闊一尺五寸”，難于施行，請求放寬至二尺。文宗同意。
可見這時寬衣大袖的風(fēng)尚很盛，與以前的“香衫袖窄裁”的樣式已大不相同
了”。這種寬袖衫襦的形象可以從敦煌莫高窟第9、12、196、231 等窟壁畫
和《簪花仕女圖》、《紈扇仕女圖》等繪畫作品中看出來。
袒露裝唐代婦女服裝的新潮和開放，突出表現(xiàn)在大膽地表現(xiàn)女性的形體
美，即袒露裝的出現(xiàn)上。如著名的永泰公主墓壁畫中所繪的侍女、韋頊墓所
繪貴婦人、懿德太子墓石刻宮廷女官，大都是衫裙寬松富麗，袒胸露乳。這
種袒露裝是前所未有的，它是唐代社會風(fēng)氣開放，婦女所受禮教束縛少的體
現(xiàn)。
袒露裝大致是由上身穿袒胸窄袖衫或袒胸大袖衫以及高束腰的裙子組成
的。袒胸衫與一般衫襦不同，為袒胸貫頭式，且有很華美的紋飾。其袒胸處
呈雙桃形，恰與女子隆起的胸脯諧調(diào)一致，充分地體現(xiàn)了女子的形體美。袒
胸大袖衫的特點(diǎn)是袖口寬大、肥闊，并有很寬的繡花緣邊。這種袒胸衫是盛
唐時期頗為時髦的一種服裝，除了供宮中樂舞伎和宮女裝著外，也受到達(dá)官
貴族婦女的喜愛。唐詩中多處說到婦人著袒胸衫子的形象。如李群玉《贈歌
姬詩》：“胸前瑞雪燈斜照”；方干《贈美人》：“粉胸半掩凝晴雪”等等。
袒露裝還與唐代婦女穿裙子束腰極高有關(guān)。當(dāng)時穿短衫襦、長裙是婦女
們追求的時尚。一般的裙腰束到胸前，使胸部半袒露出來。所以，周濆《逢
鄰女》詩云：“慢束羅裙半露胸。”在唐代繪畫作品和墓葬中可以看到這種
裝束。此外，周昉《簪花仕女圖》中的婦人，不著內(nèi)衣，僅以透明紗衣蔽體，
可謂罕見。這也是唐代袒露裝的另一種形式。宋以后，中國婦女服裝又重新
被禁錮起來。
半臂與披帛隋唐婦女除常穿衫襦外，還有一種半袖短衫，謂之“半臂”
或“半袖”。其形制為短袖，多為合領(lǐng)，對襟，胸前結(jié)帶兒，衫長至腰。這
種半袖一般多穿在衫襦之外，為春夏或夏秋之際穿著的服裝。
半臂最早是宮女所穿的服裝。李賀《唐兒歌》詩中有這樣的詩句，“竹
馬梢梢搖綠尾，銀鸞閃光踏半臂”。描寫的就是一種用銀泥畫鸞鳥為紋飾的
半臂。王琦注李賀詩時曾引《錦繡萬花谷》說：“隋大業(yè)中，內(nèi)官多服半除，
即今長袖也。唐高祖改其袖，謂之半臂?！笔⑻茣r，半臂傳入民間，成為一
種常服。陜西乾縣唐永泰公主墓的墓道、甬道及墓室四壁，繪有不少婦女形
象，捧盒、抱壺、執(zhí)扇、托燭作供奉狀，她們大都穿半臂式上衣。盛唐時期，
半臂更加流行，不僅婦女喜歡，男子也喜歡穿?；实圻€將半臂作為賜物，頒
贈給近臣。地方貢物中有“半臂錦”、“蠻錦”專供作半臂之用。
與半臂服裝相配，唐代婦女中還風(fēng)行將一塊帛中披在肩背上，名叫“披
帛”。制作披帛的材料，通常是輕薄的紗羅，或搭于雙肩，或繞于雙臂，走
起路來飄飄然?？梢姡且环N裝飾物。這種情狀在周昉《簪花仕女圖》、
《紈扇仕女圖》以及唐代陶俑的裝束上都可以看到。
戎裝與男裝唐代婦女尤其是宮廷婦女喜歡穿戎裝和男裝是當(dāng)時社會流行
的一種習(xí)俗。玄宗時，公孫大娘善長舞“劍器”，她穿的服裝是經(jīng)藝術(shù)加工
的美麗軍裝。這種戎裝受到社會上許多女子的喜愛，紛紛仿效。所以司空圖
《劍器》詩云：“樓下公孫昔擅場，空教女子愛軍裝?！睂m女穿戎裝也很普
遍，李賀《十二月樂辭》說：“軍裝宮娥掃眉淺”?！缎绿茣分兄v，僖宗
乾符年間，“洛陽人為帽皆冠軍士所冠者”，其中也包括婦女。
女著男裝也是唐代十分流行的一種風(fēng)氣?！杜f唐書·輿服志》說，玄宗
開元初，“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內(nèi)外，斯一貫矣”。男女穿一樣的
衣服，內(nèi)外無別，倒真有點(diǎn)平等味道了。當(dāng)時一些守舊人士不滿于男女服飾
無別，認(rèn)為顛倒了陰陽：“婦人為丈夫之象，丈夫?yàn)閶D人之飾，顛之倒之，
莫甚于此?！雹龠@種風(fēng)氣反映了唐代社會的開放和禮教的松弛。
女著男裝風(fēng)氣與胡服的流行有關(guān)。如唐韋頊墓的石刻侍女形象，即頭戴
幞頭，身著折領(lǐng)窄袖胡服，下穿小口褲，足著軟線靴，是為漢、胡雜著而集
于一身。這是初唐至盛唐時期宮中流行的裝束，后來仕宦之家也競相仿效，
以至于“流被民庶”。而陜西“乾縣永泰公主墓壁畫、《虢國夫人游春圖》、
《唐人雙陸圖》等繪畫中也有類似形象。其形象則多為頭戴幞頭，身穿圓領(lǐng)
窄袖袍衫，足著烏皮靴，腰系革帶，看上去幾乎與男子無異。
多彩的唐式裙子唐代婦女的下裳，主要是裙。隨著社會風(fēng)尚的不斷演變
和生產(chǎn)技術(shù)的不斷提高，裙子的樣式也發(fā)生了變化。其質(zhì)料之貴、色彩之艷、
式樣之多、裝飾之精，都大大超過前代。
長裙，是隋唐時期最流行的式樣。它的重要特點(diǎn)，裙裾長，有的長可曳
地；裙腰高，有的高及胸乳；裙形瘦窄，妙肖形體；裙多刺繡花紋，色彩斑
斕，等等。從隋唐時期的繪畫、塑像等文物的形象中就能明顯地看到女子身
著窄袖長裙、亭亭如玉的秀美形象?！抖鼗颓釉~·菩薩蠻》有句云：“清
明節(jié)近千山綠，輕盈仕女腰如束?！闭沁@一時期女子裝束形象的真實(shí)寫照。
隋唐時代婦女以裙長為美，但作為宮服，對其長度等有所規(guī)定。如《珍
珠船》說：“隋煬帝作長裙，十二破，名仙裙?！彼^的“破”，即指幅數(shù)
而言?！缎绿茣ぼ嚪尽氛f，唐初“流外及庶人不服綾、羅、縠，五色線
① 李華：《與外孫崔氏二孩書》。
靴、履。凡裥色衣（裙）不過十二破，渾色衣（裙）不過六破”。明確規(guī)定
了庶民女子衣裙的幅數(shù)，不得超過十二幅。但到中唐以后，隨著社會經(jīng)濟(jì)的
穩(wěn)定與發(fā)展，百姓多尚“靡麗服飾”，常穿超出十二幅的裙子。
唐代婦女的裙子，不但注意款式，而且追求色彩和裝飾。裙的顏色以紅、
紫、黃、綠為最多，其中以紅色裙為最流行?！堕_元天寶遺事》載：“長安
仕女游春，野步遇名花則設(shè)席藉草，以紅裙遞相插掛以為宴幄?！碧圃娭幸?br>有關(guān)于紅裙的描寫，如白居易《盧侍御四妓乞詩》：“郁金香汗裛歌巾，山
石榴花染舞裙。”萬楚《五日觀妓》詩：“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
花?！薄笆袢埂本褪且环N鮮艷的紅裙子。
裙子的裝飾，名目繁多，可在其上繡花、印花、作畫，還可鏤金、穿珠、
鑲嵌寶石，有“柳花裙”、“藕絲裙”、“珍珠裙”、“翡翠裙”、“郁金
裙”、“罨畫裙”等名目。多彩的裙子，在唐詩中也有所反映。李余《臨邛
怨》詩云：“藕花衫子花柳裙，多著沉香慢火熏?！崩钯R《天上謠》詩云：
“粉霞紅綬藕絲裙，青洲步拾蘭苕春。”《十二月樂同》云：“金翹峨髻愁
暮云，沓颯起舞珍珠裙?！焙舵∶?詩云：“宮前葉落鴛鴦丸，架上
塵生翡翠裙?！倍拍痢端涂椭萏浦胸└版?zhèn)》詩云：“燒香翠羽帳，看舞郁金
裙?！卑拙右住稇虼鷥?nèi)子作詩賀兄嫂》詩云：“金花銀碗饒兄用，罨畫羅裙
任嫂裁?！?br>隋唐裙子的制作工藝是很高的，當(dāng)時最流行的是用輕軟細(xì)薄而半透明的
“單絲羅”織成的“花籠裙”?；ɑ\裙上用金銀線及各種彩線繡成花鳥形狀，
有的則采用“夾纈”法①制成五色花籠裙。馬縞《中華古今注》說：“隋大業(yè)
中，煬帝制五色夾纈花羅裙，以賜宮人及百僚母妻；又制單絲羅以為花籠裙，
常侍宴供奉宮人所服。后又于裙上剪絲鳳綴于縫上，取象古之褕翟，至開元
中猶有制焉?！被ɑ\裙深受隋唐婦女的喜愛。單絲羅花籠裙在唐代仍然盛行，
其織繡工藝也達(dá)到封建社會的最高峰。《新唐書·五行志》記載：唐中宗女
安樂公主下嫁武延秀時，“益州獻(xiàn)單絲碧羅籠裙，縷金為花鳥，細(xì)如絲發(fā)，
大如黍米，眼鼻嘴甲皆備，瞭視者方見之?！边@種繡花羅裙穿在身上有花重
色復(fù)，圖案如真的感覺，因此頗為唐代貴族婦女所喜尚，一時間風(fēng)靡官庶之
間。
更為奇妙的是“百鳥裙”?！缎绿茣の逍兄尽份d：“中宗女安樂公主
令尚方織成毛裙，合百鳥毛，正看為一色，旁看為一色，日中為一色，影中
為一色，百鳥之狀并見裙中。凡造兩腰，一獻(xiàn)韋氏，計(jì)價百萬。??自安樂
公主作毛裙，百官之家多效之。江嶺奇禽，異獸毛羽，采之殆盡?！笨梢?，
這種百鳥裙是將很多種鳥的羽毛捻成線同絲一起織成面料而制成的裙子。裙
子的色彩、光澤是非常艷美華麗的。裙紋的華美，正如白居易《繚綾》詩所
云：“異彩奇文想隱映，轉(zhuǎn)側(cè)看花花不定”。制作“百鳥裙”既說明唐代統(tǒng)
治階級窮奢極欲的生活，又反映了我國古代織造技術(shù)已達(dá)到很高的工藝水
平，并為后世鳥羽織品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
① 夾纈：一種印染工藝方法，先用兩塊雕成花紋的薄板，將欲染色之面料置于其中，然后染色，撤去夾板，
其鏤空之處便形成所需要的圖案花紋。此法在隋唐時已盛行。一說為唐徐婕妤所發(f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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