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記者再次走進鞏義雙槐樹遺址，試圖解讀一個個燦爛的文化密碼。
望大河滔滔，悟歷史滄桑。穿越歷史云煙，人們依稀看到在黃河與洛水交匯的那片地區(qū)，散發(fā)出“最早中國”的歷史光芒。
雙槐樹遺址，這座距今5300年的仰韶文化中晚期巨型聚落遺址就坐落在黃河南岸高臺地上，恰好位于伊洛匯流入黃河處的河洛鎮(zhèn)上。
這里有著諸多“中國之最”：勘探確認遺址面積117萬平方米，發(fā)現有仰韶文化中晚階段3重大型環(huán)壕、具有最早甕城結構的圍墻；
這里有目前發(fā)現的中國最早的“宮殿”，多處院落建立在大型版筑夯土地基之上，門塾臺階、一門三道；
這里有4處共1700余座經過嚴格規(guī)劃的大型公共墓地，所有墓葬均呈排狀分布，墓葬區(qū)內的夯土祭壇遺跡，是仰韶文化遺址中首次發(fā)現。
這里還發(fā)現了用9個陶罐擺放成“北斗九星”文化遺跡、與絲綢起源有重要關聯的最早家蠶牙雕……
憑借諸多耀眼的新發(fā)現，該遺址先后入圍“2020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fā)現”、“百年百大考古發(fā)現”。
雙槐樹遺址北斗九星
“雙槐樹遺址一系列重要考古發(fā)現，尤其是其社會發(fā)展模式和承載的思想觀念，給我們呈現出古國時代的王都氣象。北斗九星及諸多凸顯禮制和文明的遺跡的特點，也為后世夏、商、周等王朝文明所承襲和發(fā)揚，五千多年的中華文明主根脈有望追溯于此。”談及雙槐樹遺址的考古發(fā)現意義，北京大學教授、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科學家李伯謙如是說。
“雙槐樹遺址的重要考古發(fā)現，實證了河洛地區(qū)在距今5300年前后這一中華文明起源的黃金階段的代表性和影響力，填補了中華文明起源關鍵時期、關鍵地區(qū)的關鍵材料。”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中國考古學會理事長王巍表示，該遺址在同時期黃河流域規(guī)模最大、等級最高、社會分化程度最明顯，是我們研究黃帝時代中原地區(qū)的文明化進程非常重要的材料。以雙槐樹遺址為中心的仰韶文化中晚期文明，堪稱“早期中華文明的胚胎”。它的發(fā)現，必將幫助人們持續(xù)理清華夏文明發(fā)展的脈絡、充分彰顯中華文化的深厚底蘊。
我國考古界泰斗、北京大學教授嚴文明也高度評價雙槐樹遺址，揮筆寫下《雙槐城禮贊》一詩：“鞏義雙槐樹，有座仰韶城。為覽龍圖便，緊鄰大河邊……春蠶勤吐絲，絲綢惠萬方。中華創(chuàng)文明，神州大風光！”
作為雙槐樹遺址發(fā)掘項目總負責人和“雙槐樹遺址考古資料整理與綜合研究”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首席專家，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顧萬發(fā)對“河洛古國”的“寶貝”如數家珍，而讓他最津津樂道的，莫過于“北斗九星”和“家蠶牙雕”。
“這里出土了9個陶罐模擬的'北斗九星’遺跡?！?月7日下午，站在雙槐樹遺址中心居址區(qū)，雙槐樹遺址發(fā)掘項目執(zhí)行領隊汪旭指著埋于面積最大的房屋F12下的遺跡告訴記者，這是一處用九個陶罐擺放成天上“北斗九星”形狀的遺跡，其主體被掩埋在中心居址區(qū)最大房子的門廊處。記者在現場看到，這些陶罐有的邊緣非常清晰，有的則多半埋在土下，考古工作者用紅色布帶將罐子形成的圖形串連起來，并標注有“天權”、“玉衡”、“開陽”等星辰名稱字樣，醒目地展示出“北斗九星”的形狀。在“北斗九星”遺跡上端，即古人言中“天的中心”北極附近，還有一頭首向南并朝著門道的完整麋鹿骨架。
仰望遙遠的星空，雙槐樹先民以高超的想象力，在大河之畔書寫著神奇的星象符號。
眾所周知，將北斗星作為帝王象征是中華民族“天人感應”政治禮儀觀的核心。結合此前在青臺遺址發(fā)現的用陶罐擺放而成的“北斗九星”圖案和圜丘形天壇遺跡，顧萬發(fā)認為，這一發(fā)現表明5000多年前的“北斗”崇拜是當時仰韶先民的最高信仰之一。
有專家認為，“北斗遺跡”具有特殊的人文內涵與政治禮儀功能，表明當時中原先民已經具有相對成熟的“天象授時觀”，用以觀察節(jié)氣，指導農業(yè)。這是中國古代文明高度重視承天之命特征的早期代表，更是中華民族高度重視中心思維的重要考古學證據。
站在中心居址區(qū)入口處，汪旭還告訴記者，這座遺址前殿后寢的格局與后世中國的都城布局設計不謀而合，出現了中國最早的甕城雛形。在居址區(qū)的南部，兩道370多米長的圍墻與北部內壕合圍形成了一個18000多平方米的半月形結構，其南段兩端圍墻組成的造型被專家視為中國最早甕城的雛形。而擺成北斗星形狀的九個陶罐恰好位于此甕城之前，所代表的的政治禮儀觀念不言而喻。
北斗九星
“河洛古國的地理位置和所處時代太重要了，伊洛匯流后在這里匯入黃河，遺址呈現出的景象與內涵，契合了《易經》'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的記載?！崩畈t認為，不排除雙槐樹遺址是黃帝時代的都邑所在，至少是早期中國的醞釀階段。
在雙槐樹遺址，曾發(fā)現國寶級文物——中國目前發(fā)現的時代最早的蠶雕藝術品。它長6.4厘米，寬不足1厘米，厚0.1厘米，用野豬獠牙雕刻而成，仿佛一條正在吐絲的家蠶。
在這枚牙雕蠶的發(fā)現處，立著一塊醒目的牌子，上邊印著其圖片及文字簡介。汪旭告訴記者，這枚牙雕蠶雕刻精美，惟妙惟肖，腹足、胸足、頭部組合明晰，和現代的家蠶極為相似，同時背部凸起，頭昂尾翹，與蠶吐絲或即將吐絲時的造型高度契合。
顧萬發(fā)認為，牙雕蠶的發(fā)現意義重大，因為雙槐樹遺址的發(fā)掘初衷就是尋找絲綢之源。與青臺遺址等周邊同時期遺址出土的迄今最早絲綢實物一起，它們實證了5000多年前黃河中游地區(qū)的先民們已經會養(yǎng)蠶繅絲。
2018年4月25日，中國絲綢博物館副館長、紡織品文物保護國家文物局重點科研基地主任周旸首次帶領團隊赴雙槐樹遺址開展出土甕棺情況調研工作?！澳翘烨》晡业纳眨彩俏业谝淮稳ルp槐樹遺址，當時看到這枚精致的牙雕蠶，我就覺得雙槐樹遺址一定會發(fā)現絲。”時隔4年之后，周旸依然清晰地記得這“驚鴻一瞥”。
同年7月8日，該團隊對雙槐樹遺址出土甕棺進行清理，對7個甕棺土樣進行提取，之后利用基于免疫學原理的絲綢文物微痕檢測技術對土樣進行分析，但是卻沒有檢測到絲綢殘留物的信號。
接受記者采訪時，周旸分析說，當時之所以沒有檢測到絲綢殘留物，原因有二，其一是甕棺中原本就沒有埋藏過絲綢，其二甕棺中原本存在著的絲綢，在長期埋藏過程中已經發(fā)生嚴重降解，加之出土時間過長且在遺址現場長期暴露，殘留物成分已經低于檢測下限。懷著執(zhí)著的“尋絲夢”，該研究團隊之后一直與雙槐樹遺址考古發(fā)掘人員保持著密切聯系。
2020年7月17日，隨著雙槐樹遺址考古發(fā)掘進程不斷推進，該團隊再次趕赴現場對新出土的3個甕棺土樣進行采集和檢測。令人欣喜的是，這次在W125甕棺中檢測到絲綢殘留物信號。
“加上在同時期的滎陽青臺、汪溝遺址發(fā)現絲實物，充分表明仰韶文化時期中原地區(qū)的先民們已經從事養(yǎng)蠶繅絲和織造。”周旸深入分析說，自仰韶時代至殷周之際，家蠶的形象在文物中已完全成熟。殷代出土的玉蠶和青銅器上的蠶紋都表明殷商時期的家蠶與現代家蠶幾乎完全一樣了。牙雕蠶的發(fā)現說明當時黃河流域的居民已經完成野蠶馴化，具備了養(yǎng)蠶繅絲能力。加之在雙槐樹遺址發(fā)現的絲綢殘留物，以及青臺遺址和汪溝遺址出土的絲綢實物，充分表明在仰韶文化中晚期，黃河流域家蠶飼養(yǎng)技術、紡織業(yè)已具一定規(guī)模，這為中國古代文明的起源與發(fā)展奠定了物質基礎。
“以往的技術手段難以實現對炭化、泥化紡織品以及殘留物中紡織纖維材質的檢測。隨著基于免疫學原理的絲綢微痕檢測技術的不斷優(yōu)化和完善，在鄭州仰韶文化聚落群開展更廣泛的提取和檢測成為可能，我們將探尋年代更為久遠的絲綢，將絲綢起源不斷向歷史深處推進。”周旸滿懷信心地告訴記者。
如何將“河洛古國”豐富的文化遺存展示出來？如何讓“古國明月”普照今人？
4月7日，記者在鞏義雙槐樹遺址采訪時，巧遇幾位專程來搜集雙槐樹遺址圖文資料的鞏義市智慧城市體驗中心工作人員。“目前，鞏義市智慧城市體驗中心正在加緊布展，我們準備設置一個展示河洛古國歷史文化的專廳，以便讓更多人認知'華夏文明之源，黃河文化之魂’?！痹撝行墓ぷ魅藛T告訴記者。
鄭州市文物局文化遺產保護利用處處長張賀君告訴記者，目前，鞏義市文化廣電旅游體育局已委托專業(yè)團隊開展《雙槐樹遺址保護總體規(guī)劃》和《雙槐樹考古遺址公園規(guī)劃》編制工作。經初步設計，雙槐樹考古遺址公園計劃開展遺址博物館、遺址保護展示利用區(qū)、游客服務設施、遺址及周邊環(huán)境整治提升等工程建設。
據鞏義市文化廣電旅游體育局局長朱星理介紹，該市正在持續(xù)推進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黃河流域“考古中國”重大研究項目——雙槐樹遺址考古發(fā)掘與研究展示，謀劃建設雙槐樹遺址考古文化公園，力爭將其建設成為黃河歷史文化展示的國家級標識遺址。
“為充分彰顯黃河文化蘊涵的精神特質和時代價值，深化鄭州地區(qū)在華夏文明起源中的核心地位研究，我們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正在持續(xù)加強對雙槐樹遺址的系統考古發(fā)掘及科研工作?！鳖櫲f發(fā)告訴記者。
厚重“河洛古國”初綻芳華
璀璨歷史星空永不落幕
我們期待著
更多歷史文化密碼
從這片廣袤的黃土地上揭開神秘面紗
（記者 成燕 文 徐宗福 圖）
END
主辦 ‖ 鄭州市委宣傳部
統籌 ‖ 王海萍
編輯 ‖ 周頤光
來源 ‖ 鄭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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