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逍遙游》第一遍時,雖知其大意,卻不知莊子所言何物;我讀《逍遙游》第二遍時,似懵懵懂,雖知其主旨卻不過“逍遙游于世間”幾字,猶不能深領(lǐng)莊子意……讀了一次又一次后,我卻仿佛看到了莊子在“逍遙游”于世間時并未能如意,似乎聽到了莊子在“逍遙游”面前發(fā)出的巨大嘆息聲,還不小心瞥見了莊子未能逍遙僅僅有著一顆無用的靈魂……何故?難道、難道是我的錯覺?
話說,廣闊無垠的北海里生活著一條魚,它的名字叫做鯤。鯤,身軀巨大,無人可知它到底有幾千里。而鯤繼續(xù)變化成為鳥,它的名字就叫鵬。鵬的脊背,也不知道有幾千里長;當(dāng)它振動翅膀奮起直飛的時候,它的翅膀就好像垂掛在天邊的云彩。這只鳥,在海水劇烈動蕩的時候就要憑借風(fēng)力飛到南方的大海去。而南方的大海呢,其實是一個天然的大水池?!洱R諧》這本書,是記載一些怪異事情的書;其書記載:“鵬往南方的大海遷徙的時候,翅膀拍擊水面,激起的浪濤達三千里,然后環(huán)繞著旋風(fēng)飛上了九萬里的高空,它是乘著六月的風(fēng)離開了北海的呀。”——這只鯤鵬大概就是莊子理想的化身吧!他有著遠大的志向,有著強健的體魄,現(xiàn)在,他只需要在原地等待著六月狂風(fēng)的到來→對,他還缺一個必要條件,“放心,我會極盡所能,耐心等待?!?br>
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等……像野馬奔騰一樣的霧氣,在空中飄飄揚揚的塵埃,活動著的生物都因為風(fēng)的吹拂而運動。天空深藍,是它真正的顏色呢,還是因為天空高遠而看不到盡頭呢?大鵬從高空往下看的時候,也不過像人們在地面上看天這樣罷了。再說,聚集的水不深,那么它就沒有負載一艘大船的力量;在堂前低洼的地方倒上一杯水,那么只有一棵小草可以作為它的船,放只杯子在里面就會被粘住,這是水淺而船卻大的原因。如果聚集的風(fēng)不夠強大的話,那么它負載一個巨大的翅膀也就沒有力量。因此,鵬在九萬里的高空飛行,風(fēng)就在它的身下了,憑借著風(fēng)力,背負著青天毫無阻擋,然后它才能計劃著向南飛。風(fēng)于萬物是何等的重要啊!于莊子而言,這股風(fēng),究竟何時才能到來?苦苦等著,莊子不禁有些按捺不住體內(nèi)突突狂跳的心。
這時,蟬和小斑鳩譏笑鵬說:“我們奮力而飛,碰到榆樹和檀樹就停止,有時還飛不到樹的高度,落在地上也就罷了。何必要飛上九萬里的高空再飛到南海去呢?”到近郊去游玩的人,只需帶當(dāng)天吃的糧食,而回來時肚子還是飽飽的;到百里外去旅行的人,出發(fā)前要用一整夜的時間搗米儲糧;要去千里之外的人,出發(fā)前則要聚積三個月的糧食。而蟬和小斑鳩這兩只小蟲鳥又懂得什么呢!莊子默默地看著蕓蕓眾生:你們卑躬屈膝,你們目光短淺,你們就只知道呆在自己的舒適區(qū)里坐坐井觀觀天!可你們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世界是有多么的廣闊,多么的自由??!
是呀,小智比不上大智,短命比不上長壽。根據(jù)什么知道是這樣的呢?朝生暮死的菌類不知黑夜與黎明,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的寒蟬不知一年的時光變化,這就是短命。楚國的南部有一種大樹叫做靈龜,它把五百年當(dāng)作一個春季,五百年當(dāng)作一個秋季;上古時代有一種樹叫做大椿,它把八千年作為一個春季,八千年作為一個秋季,這就是長壽??苫盍似甙賮須q的彭祖如今還因長壽而特別聞名,一般人都想與之相比,豈不可悲!哦,原來莊子所言“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并非只是對小知、小年的不屑,他更想表達:人生不過幾十年,而今十幾年倏忽而過,在有限的生命里,我們?nèi)绻麅H僅只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而不向外界張望,僅僅只是滿足于現(xiàn)狀而無動于衷,僅僅只是長吁短嘆荒誕度日,那跟朝菌與晦朔有什么分別!不!即使再小知,再小年,也要突破自己,找到自由的自己!于是,莊子發(fā)出了慨嘆,“風(fēng),我的風(fēng)呢,你在哪……”
還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商湯問棘,談的也是這件事。湯問棘說:“上下四方有極限嗎?”棘說:“無極之外,又是無極!在草木不生的極遠的北方,有個大海,就是天池。里面有條魚,它的身子有幾千里寬,沒有人知道它有多長,它的名字叫做鯤。還有一只鳥,它的名字叫做鵬,其背若泰山,翅膀像天邊的云;它借著旋風(fēng)盤旋而飛上九萬里的高空,穿過云層,背負青天,然后計劃向南飛翔,將要飛到南海去。小澤里的麻雀卻譏笑鵬說:'它將要飛到哪里去呢?我騰躍地向上飛,不過數(shù)丈高就落下來,在蓬蒿叢中盤旋,這也是極好的飛行了。而它還要飛到哪里去呢?’”這是大和小的分別?!拔沂巧介g小雀,注定要在林間,我以為這就是我最好的歸宿了!你又何必指責(zé)我的生命呢?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何還要執(zhí)意獨往?那么遠,那么辛苦那么累,到底有何意義?”莊子苦笑了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又何必再費口舌!”
因此,那些以才智能勝任一官職守的,善行能夠庇護一鄉(xiāng)百姓的,德行能符合一個君王的要求的,能力能夠取得全國信任的,他們看待自己也如燕雀這般所見甚小。而宋榮子對以上這四種人加以嗤笑。宋榮子這個人,即使世上所有的人都稱贊他,他也并不會因此就特別奮勉;世上所有的人都誹謗他,他也并不因此就感到沮喪。他認定了對自己和對外物的分寸,辨明榮辱的界限,就覺得不過如此罷了。他在人世間,對名譽沒有急切追求。即使如此,他還是未達到最高的境界。那么,鵬啊,你是想飛到最高境界去嗎?最高境界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讓你如此著迷?
據(jù)說,列子乘風(fēng)而行,飄然自得,駕輕就熟,十五天以后得以返回。他對于求福的事,沒有拼命去追求。這樣雖然免掉了步行,但還是有所憑借風(fēng)的。 倘若順應(yīng)天地萬物的本性,駕馭著六氣的變化,邀游于無窮的境地,他還要依靠什么呢?所以說:修養(yǎng)最高的人能忘掉自我而順應(yīng)萬物,修養(yǎng)達到神化不測境界的人無意于求功,有道德學(xué)問的圣人無意于求名?!拔也磺蠊?,不求名,我只想像鵬一樣飛往一個有著絕對精神自由的地方,待我到達后,一生足矣!”
何故?莊子,你為何要鯤化身為鵬?難道鯤生活的大海里比不上天空中的鵬?毋庸置疑,上者九萬里的鵬絕云氣,背青天,它在廣闊的天地間馳騁該是有多么的自由!南溟,一個無所待的逍遙地,這才是鵬要飛往的境地!
可你于名啊利啊功啊什么的都不追求,你只蝸居在一方小茅屋內(nèi),你確定你是實現(xiàn)了精神自由嗎?
縱觀世界,俱往矣,古往今來者,誰能無己?誰能無功?又有誰,能無名?大概,只有你莊子了罷!
掃一掃,關(guān)注聽風(fēng)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