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隨著一聲油爆鍋的聲音,嫩黃的雞蛋液在鍋里迅速成型,,又被快速攪動著的筷子布拉成小塊,還稍顯軟攤呢,就被關火倒入鍋旁的盤子里放涼。廚臺上還有一碗淘洗過了的蝦皮,一只半大的盆子里是一盆子剁碎了殺過鹽攥了水的角瓜絲,還有一碗木耳絲。
炒蛋碎的是個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兩鬢的頭發(fā)已有些斑白,眼皮、面頰帶著中年人特有的浮腫,使他看起來有點疲憊。
他時不時地用右手撫一下腰。一件肥大白色棉麻汗衫套在他身上,下身是褐色棉綢大褲子頭。汗衫的后背脊梁處有潮濕的汗浸出來的痕跡。正是初夏的下午,晌飯過后不久。
男人將面板上和好的面用保鮮膜蒙了醒著,洗洗手,走進里屋。
這是一個套三的多層樓房。一間臥室里老伴兒正摟著雙胞胎小孫女午睡。等她們睡醒了,男人看孩子,女人起來包餛飩。
蒸饅頭、炒菜他啥都會做,就是不會包餃子、包餛飩,他總擔心會在煮的時候漏出餡來。
他去另一間臥室里躺了,歇一會兒。
還有一間臥室,原來住著兒子、媳婦。
女人下樓跌了腳后,家里大部分家務活就落在他身上。他跟兒子商量著:
”要不,你們還是搬回去住些日子吧。倆孩子白天在我這兒,晚上下班,我給你們送過去,晚上的飯菜也洗、切好送過去,你們下班后,炒炒就能吃。”
兒子媳婦自打懷孕、生孩子一直住在老兩口家里。兒子工作忙,每天加班,經(jīng)常不回家吃晚飯。兒媳婦一個人在家又做飯又帶孩子的,老兩口也不放心。再說,結婚后,小兩口統(tǒng)共也沒自己做過幾回飯,回來吃就回來吃吧,不就添兩雙筷子。
老伴兒是個樂觀的人,總是給他打氣:”風快倆孩子就上幼兒園了,那時我們就輕快了,你抱著你的二胡出去耍去,我接孩子?!?/p>
男人喜歡拉胡琴。以前吃了飯,就跟三五個老相識到公園里來上幾曲,再哼著小曲回家吃飯。有時候高興了也在外面下下館子。叫老伴一塊兒,她總不去,悶在家里忙忙叨叨的也沒見她干啥。他就不叫了。家務活雖說是看著不起眼,洗洗涮涮的卻也著實費功夫。
老伴跌著腳后,他就再沒撈著拉他的二胡了。
老伴兒還有個老娘,九十多歲了,身體倒是硬朗,腦袋卻糊涂了。
姊妹、弟弟三個商量著,輪流去老人家陪著住。她這個情況弟、妹都知道,就沒讓她輪。她這個做大姐的過意不去,就說:”我做飯每天去送吧,多少你們還可以省點事兒?!?/p>
每頓晚飯,老伴準備的都是三家子的量。男人在家看孩子,女人出去挨家送。這不,從樓梯上滾下去傷了腳,送不了了。
他隱隱約約聽見老伴起來了,上廁所沖馬桶,洗手搟餛飩皮。他心里不踏實,爬起來,到孫女們的那間去,看看倆孩子睡得正香,就蜷在大床的一角,瞇了眼睡了。
三份餛飩包好了。女人看看時間還早,就給妹妹打了個電話。今天是輪著小妹去老媽家住。
妹說:”送生的餛飩就行,現(xiàn)煮的的好吃?!?/p>
女人說好。
妹又說:”早上我哥跟我說,咱媽真是老糊涂了,數(shù)叨我哥好幾天沒去看她了,昨晚看著看著電視又跟我哥要飯吃,說我哥沒給她做晚飯吃。
女人覺得心里一陣子堵得慌,喘不動氣,好看的眉就皺起來了。
女人是那種乍一看并不俊的人。相處之下,言談舉止,一瞥一笑,讓人漸生歡喜。
女人愛美,頭發(fā)是染了的,衣服都是很卡身的,腰是腰胯是胯。她骨頭棒小,肉滾圓的包著骨頭,看起來既不胖又豐滿。
當年,她十九,男人二十,周末天天賴在她家吃飯。她跟他都是這輩子就只跟這一個人談了一場戀愛。
下午五點,男人抱著餛飩下樓了。他要先把老人的餛飩送去,再回來,接了倆孩子送兒子家,等媳婦下班回來煮好,端上桌可以吃了再回家,煮了餛飩跟女人兩個吃。
吃飯的時候,男人倒了兩杯葡萄酒,遞給女人一杯。
女人笑了,那映在酒杯里的女人,面龐紅紅的。
”啥事啊,這么高興?”
男人晃了晃酒杯,低頭看著杯里的酒:”我去的時候,兒子、媳婦都在家呢,說是去醫(yī)院來著。兒子說,兒媳子又懷孕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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