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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 ZAI HUANG DAO
| 家在黃島 |
王老漢蹲在河堤上,嘴角叼著旱煙袋,不時吧嗒吧嗒地吸幾口,眼睛盯著河底的兩頭死豬出神。這兩頭死豬正頭對著頭躺在河底的一排楊樹間,身下及旁邊是一層厚厚的枯葉。王老漢估摸著,每頭豬少說也得百十斤重。
一陣風(fēng)吹來,王老漢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他把身上的棉襖往懷里緊了緊,又猛吸了一口煙,卻引發(fā)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老婆子天天叮囑:“你肺氣腫這么嚴(yán)重,別吸煙了?!边@煙都陪伴自己到了七十多歲了,怎么能戒得掉呢?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張大口喘著氣,想呼吸點(diǎn)新鮮的空氣,卻聞到了臭烘烘的味道。他看著河底孱弱的細(xì)流,河岸上一堆堆的生活垃圾,零星散落著的死貓爛狗的尸體。
這條河以前可是條甜水河,曾經(jīng)供應(yīng)全村人吃水。那時候河水清澈見底,岸邊垂柳依依。一到夏天,男人們納涼,婦女們洗衣,孩子們嬉戲……可眼下?王老漢搖搖頭,不愿再想了。
王老漢又把目光投到了兩頭死豬身上,從他發(fā)現(xiàn)它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天了。今上午老伴悄悄地告訴他:“小女婿又來電話了,說是臭點(diǎn)也要?!彼粗习檫种鴽]牙的嘴,露出滿懷期待的笑容,什么也沒說,拿起煙袋包就來到河堤上。
提到女婿,就想起了自己那兩個早已先他而去的女兒。他和老伴是姑表姐弟結(jié)親,也不知道近親結(jié)婚會有啥后果。大女兒出生后,就感覺她比別人家的孩子笨,腦子反應(yīng)慢,動作也遲鈍。女孩子嘛!反正也不用上學(xué),能干點(diǎn)活就行,就沒太在意。好在兒子出生后一切正常,接著又生了小女兒??墒歉杏X小女兒比大女兒還笨。大女兒長大后嫁去了十里遠(yuǎn)的村子,女婿雖然有一條腿瘸,可還有點(diǎn)文化,對她還不錯??上Т笈畠簺]有福氣,生下外甥女后就傻了,手腳都不利索,兩年后就去世了。
有時候,王老漢就想,莫非是祖上做了啥缺德事,讓我這一輩來還?
可憐的是小女兒,嫁給了鄰村一個游手好閑的青年,身體沒啥缺陷,卻經(jīng)常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小女兒嫁過去兩年后也不知道是得了啥病,全身浮腫,又沒錢醫(yī)治,也走了。小女婿至今也沒再娶上媳婦,時不時地游蕩到他住的小南屋蹭飯吃。兒子結(jié)婚時王老漢沒錢給他蓋新房,只好把正房騰出來讓他們住,自己和老伴就搬到了南屋。兒子媳婦都不搭理小女婿,自己礙于情面也不好說啥。
不過今年這個年也多虧了小女婿,才讓自己過得寬裕些。
年前小女婿來小南屋,破天荒地拿著兩瓶二鍋頭。當(dāng)時老伴剛把包好的餃子端上桌,他嘴里說著:“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本捅P腿坐到了炕上。
“來,老爺子!咱倆喝一個?!闭f著倒?jié)M了杯。
“怎么?發(fā)財了?”王老漢瞅了他一眼說。
“最近掙了幾個小錢?!毙∨稣f著話,把一個餃子添進(jìn)嘴里,得意地嚼著。
“肯定不是啥正經(jīng)生意。”王老漢不滿地看著他。
“現(xiàn)在誰還跟錢過不去?只要能掙錢管他干啥呢!”小女婿把腦袋往老漢跟前靠了靠,壓低聲音說:“老爺子,現(xiàn)在有個來錢的活,你干不干?”
“啥活?”王老漢狐疑地望著他。
小女婿探過頭來,悄聲說:“我剛才圍著你們村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村西河的上游堆著一大堆死豬,每只也得五六十斤重。你把它們拉到我那兒,我給你二千塊!”
“這些豬都是得傳染病死的,戶主都不敢吃,你要了干啥?”王老漢很驚訝。
“干啥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你拉到我那里去,我給你錢不就得了。難道你還跟錢過不去?”
小女婿走后,王老漢把他的話反復(fù)過篩了好多遍,老伴兒也在一旁攛掇,說西屋他二嬸剛鑲了滿口牙又白又整齊,自己最后一顆牙在過年的時候啃骨頭硌掉了,一直不舍得拿錢去鑲云云。王老漢權(quán)衡再三最后下了狠心,借著夜色把那些死豬用三輪車一車一車地送到了小女婿那里。小女婿給了他兩千塊錢。
王老漢拿到這兩千塊錢,沒有急著給老伴兒拿去鑲牙,而是壓在炕頭席底下了捂著,老伴兒要了好幾次,王老漢硬是沒答應(yīng),說等心神寧靜了再說。
王老漢的兒子種了兩個蔬菜大棚,銷路跟不上,還得天天早出晚歸地忙,兩個孩子都扔給他和老伴不說,這幾年媳婦話里話外的還埋怨他不去幫忙。孫女都上六年級了,一點(diǎn)也不聽話,經(jīng)常要錢。一要錢,兒媳婦就說:“找你爺爺,你爺爺有錢?!焙孟駹敔斒莻€錢罐子。好在孫子聽話、孝順。一想到孫子,王老漢的心里暖暖的。孫子上初二了,長成了個大小伙子,每個周末回家一次。他和老伴有好吃的都偷偷給他留著。有時候兒子媳婦做了啥好吃的,孫子一定會把他和老伴拉過去,就是他倆執(zhí)意不去,孫子也會用碗盛著給他們端過來,兒媳婦雖然不高興,但是嘴上也不好說什么。
“對了,明天孫子不就回來了嗎?”憑他和老伴兩個是無論如何也弄不走這兩頭豬的。
王老漢把早已熄滅的煙袋鍋在鞋幫上敲了敲,一撮煙灰撒到了地上。他捏了捏癟癟的煙包,把煙袋和煙包纏好,別在腰里,想要站起來,可是兩腿不聽使喚了,一個趔趄蹲坐在地上。看來在這里蹲得太久了。王老漢慢慢地扶著地爬起來,緊了緊棉襖往村里走。
第二天天黑,王老漢在孫子的幫助下終于把這兩頭死豬送到了小女婿那里。晚上回來吃飯的時候,他拿出五十元錢遞給孫子:“孩子,這是爺爺獎勵你的,在學(xué)校里要是饞了就買點(diǎn)好吃的?!睂O子高高興興地拿著錢走了。
這天剛吃過午飯,兒子匆匆從大棚里趕回來說:“爹,我得去醫(yī)院,學(xué)校來電話說嫩孫子住院了。”王老漢一聽寶貝孫子住院了,也急了,非要跟著去看看。
爺倆急火火地來到病房,看到孫子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只手上掛著點(diǎn)滴,臉色蒼白。王老漢的心里酸酸的,“醫(yī)生,孩子是怎么了?”醫(yī)生說:“食物中毒!剛剛洗過胃,吃了大量的有毒火腿腸。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這么多有毒的火腿腸,全都是病死豬肉制成的,最近住院的都是吃了這個·······”
醫(yī)生的話還沒說完,王老漢就踉踉蹌蹌地走出了病房,走到無人處,一邊跺著腳嘟囔著“作孽啊作孽啊”,一邊抬手照著自己的腮幫子“噼里啪啦”地抽打起來······
張英華,筆名飛翔的櫻花,青島開發(fā)區(qū)第六中學(xué)教師。喜歡運(yùn)動,旅游,喜歡文學(xué),詩詞,喜歡讀書,聽音樂。喜歡用心,用情,用筆去記錄心靈的旅痕。喜歡輕鋪紙墨,醉書流年,用文字記錄,心中那一頁詩意的風(fēng)景。
石頭哥,本名趙磊。黃島人,教育工作者。給靈魂片刻自由,用聲音觸摸心靈,期待讀到您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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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jing1qiu(靜秋)
校稿:shitoulpr001(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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