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圣軍
詩人騎驢入京門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銷魂。游身合是詩人來,細雨騎驢入劍門?!?騎驢不是詩人的專有權,但是陸游的詩和盧綸“頭白乘驢懸布囊”詩句一樣,活化出詩人的永久意象。
唐朝,賈島騎著驢子從今天京城所在的范陽到達當時的京城長安。在驢子上推敲著詩句的賈詩人無意中沖撞了韓愈的車駕。詩人有幸,遇見愛才的韓愈,留下了千古佳話和“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的美詩。
賈島和驢子也夠倒霉的,又一次沖撞了相當于市長的京兆尹劉棲楚大人。也是在可比長安大街的朱雀大街上,騎著一頭瘦驢,還張著傘蓋,橫行,不遵守交通規(guī)則,更何況有失禮法。這是一次災變,被打了一夜,到天明才釋放出來。卻換來了“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的佳句。
才情難掩,豪氣不奪。據(jù)說賈島最后竟無心無意地頂撞了皇帝,進士郎被貶小縣城做小官吏。正如詩人安锜吊詩:“倚恃才難繼,昂藏貌不恭。騎驢沖大尹,奪卷忤宣宗?!?/span>
騎著驢子,披著蓑衣,背著酒壺,嘚嘚、嘚嘚,率意行走江湖,走山吟雪,遇水歌月,是多么情韻的事情。賈島人生的選擇卻是從山村野寺的空門轉出,到權貴滿街、法制森嚴的京城。不是天子七駕的頭馬,不是諸侯四驪的轅馬,干嗎上朱雀大街擺曬你的一頭瘦驢?因為他和李白、杜甫一樣,有著出世的性格,有兼濟天下的理想胸懷:“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何等氣概,何等豪情。
詩人深情于詩:“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知音如不賞,歸臥故山秋。”性格就是命運。苦吟詩人終于沒有歸去。自道:“驢駿勝羸馬”, “長江飛鳥外,主簿跨驢歸。”難道不自知嗎?要不為何又有“少年躍馬同心使,免得詩中道跨驢”的句子。
劉繼莊《廣陽雜記》中說:“驢鳴似哭,馬嘶如笑。”悲劇,就是不切合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不般配的人物的組合。詩人賈島病死在遠離家鄉(xiāng)的小吏任上。死之日,身無一錢,惟病驢一頭,琴一張。當然,還有孤峭的詩稿三百。
2008/10/19
作者
梁圣君
梁圣君,文化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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