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縣劉家店村。
這豬八戒啊,雖然護送唐僧西天取經(jīng)有功封神,但他畢竟出身豬族,所以豬的姊妹兄弟都算是他的近親了。且說他的一個堂妹,有一只能吃能下崽的大母豬居然在人間吃起了官司,一時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這位健壯肥白的豬妹子真是個寶貝,一窩通常能下十多個豬崽子。俗話說,狗三貓四豬五羊六,一年下兩窩,小豬長大再繁衍,如此,子又生子,子又生孫,真是個子子孫孫無窮盡了。尋常百姓家養(yǎng)豬,一是下崽賣錢,二是積攢些豬糞養(yǎng)地,也有大過年殺豬吃肉的。若是家境一般的碰到了這頭大母豬,真是燒了高香了,單單是下崽賣的錢就要滿臉笑開花了。
因為是一頭好母豬,所以它在劉家店村的名氣非常大,大多數(shù)人都認識它。好多人家買了它下的豬仔來養(yǎng),期望也能借豬生豬,而實際上也是如此,真是天佑豬族!所以,它的主人李吉財一家人自然也就拿它跟寶貝似的養(yǎng)著,還給她起名叫“花花”。豬圈里是常常撒些干土,幾天一換從不拉下的,豬躺著也舒服。大冬天下崽了就塞些柔軟的干草,晚上生火怕它們母子凍著。這頭母豬也通人性似的,從不在窩里拉撒,也從未壓死過一只小豬崽。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其實不過是些馬蜂菜或嫩地瓜秧葉摻些棒子面豆餅什么的,下崽了就多加些豆餅棒子面,還有些豬油用來催奶,骨頭一類的是從不給家里的那條大黃狗的,都丟給了母豬,以至于每逢吃骨頭那條大黃狗搖頭擺尾的表示抗議。這頭豬從不挑剔,從來是大口吃凈喝光的。如果你坐在一邊,看著它“咣咣”的吃喝的樣子,也一定以為它吃的是美味。只要不忙,李吉財收廢品回來常常叼著旱煙卷一直樂呵呵的看著它??粗i吃完就溫柔地吆喝著把它哄進了豬圈,大母豬也就哼哼著順從得進了豬圈,多好的脾性!就是這樣的飯食它的奶水居然也充足,大小豬崽子一個個吃得小肚子滾圓,然后伸開紅潤潤的肚皮懶懶的躺在一邊睡大覺。也難怪,李吉財世代刨坷垃地,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大半年的辛苦換得來兩季的糧食,不只有老爹老媽,還有兩個上初中的兒子,入的不多,出的不少,地里打的糧食一半要上交公糧,剩下的就是吃喝花費了, 一年下來,剩不下幾個。謝天謝地,因為有了這頭能下崽的大母豬,手頭自然寬裕了些,能不神仙似的供養(yǎng)嗎?可是啊,這年麥收剛剛忙完的一天早上,大母豬突然失蹤了,窩里還有十一只二十多天的豬崽要天天吃奶呢!
原來,昨夜李吉財?shù)睦掀磐跤衩肺雇曦i,把豬哄進了圈里關(guān)上圈門就走了,也許是麥收時節(jié)太累,加上早起晚睡的照看豬仔的緣故,她居然忘掉了把門閂掛上。半夜里,大母豬三拱兩拱把圈門拱開了,自己跑了出去,大門是開著的,麥子就晾曬在大門外,不能關(guān)門的。李吉財恍惚記得狗似乎也叫了幾聲,后來就沒動靜了,狗叫幾聲是常有的事,哪想到大母豬會溜出去呢?估計這大黃狗也是順水推舟,眼見大母豬要開溜,就裝作沒看見,幸災樂禍道,誰讓你把我的骨頭都搶走了,你要走啊,正愁沒機會趕走你呢!李吉財哪會琢磨狗的心思,卻也惡狠狠的斥責了狗幾句,一腳踹去,恨它不給報信。狗機靈的一扭身躲開了去,卻低眉順眼的委屈的嗚嗚幾聲,夾著尾巴跑一邊去了。
李吉財黑著臉爺爺奶奶的咒罵著,罵了狗又罵他老婆,咬牙切齒的,能不急嗎,窩里還有豬仔呢,大母豬找不到,餓死了咋辦,孩子們交學費的錢都指望著它們呢!罵了沒幾句就跑出去找了。王玉梅早就嚇得心哆嗦了,赤紅著臉,匆忙囑咐兩個兒子,讓他們自己喝點開水吃點昨晚烙的油餅上學去,自己也跑出去找大母豬了。兩個兒子自然知道這頭大母豬的分量,嚷嚷著不上學了,也要去找豬,卻被跨出門去的李吉財恨罵兩句。很快,劉家店里的人都知道了大母豬跑丟了,有閑空的也就跟著找,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再說了,這頭大母豬可是他們的聚寶盆呢!村里的大喇叭也開了廣播,要大伙用心找找,這動靜傳得遠,自然附近的村子漸漸也就知道了。可是,大伙找了大半個上午,哪里有大母豬的蹤影?王玉梅早就坐不住了,一屁股癱在大街上還有沒曬干的麥子里,嚎啕大哭起來,“哎呀俺的豬啊,俺的崽啊,俺的娘啊,俺不活了!——”鼻子一把淚一把的,大上午的火辣辣的太陽更是讓她滿臉大汗,跟淚水混在一起。村里人也惋惜不一,連忙勸著,好不容易才把她連架帶勸的弄回了家。
李吉財家里擠滿了人,大家看看掉淚的兩口子,再看看一窩撒歡的豬崽,無不搖頭嘆息,為他們犯愁。有的說也許是大豬跑到什么枯井里去了。接著有人說附近的大井小井都找了,沒有??!有的說,用奶粉先喂著小豬,等找到大豬回來。有的說,可能跑到其他莊子了,得再去附近問問。有的說沒準被誰看到,偷走了吃肉去了吧。人們的小聲議論,多多少少的傳進了李吉財?shù)亩洌F著臉蹲在一邊,狠狠的抽著旱煙,那煙頭紅亮亮的仿佛也一肚子惱火。王玉梅還坐在地上在抽泣著,不知如何是好,她期望這樣多少求得丈夫的原諒,畢竟是她惹的禍,活該她挨打受罵。于是,有人就勸李吉財兩口子別過于難過,豬沒了可以再養(yǎng),人要是急壞了,花錢是小事,這老老老少少的可咋辦呢?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李吉財想想也是,要不,先用奶粉喂著,再到周圍的村子找找,興許就能找到了。萬一找不到就算是倒霉吧,小豬二十多天了,也硬棒些了,能喂活的,只要能吃大飯就沒事了。從壯實些的小豬里面再留下兩頭母豬吧,唉,有什么辦法呢?
嘿嘿,他們都不知道俺跑哪去了!給人綁架了唄!不過也沒性命之憂,照舊給伺候的好好的。
俺叫“花花”,是一頭豬,專職下豬崽子的職業(yè)母豬。崽子生過多少都不記得了,反正曾給老主子家賺了不少,俺算是他們的心肝肉吧,他們就指望俺下崽子賣崽子養(yǎng)肥了賣掉,供養(yǎng)他們老老少少,尤其是他們那兩個學生,哪天能離得了俺?所以伺候得俺舒舒服服的,還給俺起了個名叫“花花”呢!估計他們老爹老媽都沒這福氣。老了啥用啊,凈是浪費糧食,估計俺老了不能下崽就該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了,管它呢,做一天豬吃一天飯,到時候再說,也許他們感激我,留著養(yǎng)老也未定。自打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天蓬元帥酒后起了賊心調(diào)戲嫦娥,被醋意大發(fā)的玉皇貶到凡間投胎成豬的嘴臉算起,俺們豬就窗戶外面吹喇叭——名聲在外了。至于后來豬剛鬣受戒出家法名八戒后保著唐僧西天取經(jīng)建功立業(yè),似乎跟俺們沒啥關(guān)系,因為千百年來,俺們豬似乎就是一刀肉下酒的菜。這幾天新主子家熱鬧起來了,來了好幾撥人,吹胡子瞪眼的,對俺指指點點,幾乎打起來,折騰來折騰去的要對俺搞什么親子鑒定!唉,麻煩不找你不要自找麻煩。說來話長啊,這事都怪俺!
來的那撥人中俺有認得的,那個赤紅著臉壯實的中年漢子是俺原來的老主子李吉財,養(yǎng)豬兼收破爛,天天騎著他那輛破125到處收破爛,收就收吧,還扯著嗓子開吊——收酒瓶——收書本,尼龍袋子破油紙——,一聽這一口,保準是他進村了,沒錯,跟鬼子進村先放槍差不多。有時候回來很晚,黑燈瞎火的老遠就這一口,你喊給誰聽???壯膽吧。他老婆早就顛顛的迎到門口抱怨晚,他倒哈哈一笑,這一口鬼都嚇跑了!哎呀呀,你一頭豬咋知道鬼子進村?當然聽來的了,以后再提到你們?nèi)说奈目U縐的詞,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別打岔,鬧心,不然俺們豬能編出來?
俺是偷偷跑出來的,那天傍黑,老主子的老婆喂完了俺忘了關(guān)門。俺可從來沒出來溜達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就出來順順腿吧。就這樣沿街溜達,有人見了還大笑,誰家的老母豬出來了?俺臉上又沒寫,再說俺也不知道老主子叫啥,赤紅臉吧,這個最好記。哎呀,出門舒展身骨,真滋養(yǎng)?。⊥砩险鏇隹?,俺神清氣爽的,一溜小跑,迷迷糊糊的的就沉醉不知歸路了。恰巧被現(xiàn)在的主子瘦長臉看到了,顧盼了四下里好久才偷偷的把俺趕回他家了。你說俺不認得你,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嘛,可再怎么說俺也是一頭母豬啊,他一個大男人,有的是力氣,能不從了?他家也養(yǎng)豬,離俺老遠就聞到了那股臭味,一路順著越來越濃的味道進門,果然,一院子亂哄哄的豬。哎呀,到他家吃吃喝喝還不錯,也就隨遇而安了,知足常樂嘛!知恩圖報,也就報過了,俺給老主子家流血流汗的還少嘛,就當跳槽吧,嗯,也不算是出軌啊!那頭大公豬三妻四妾的,少俺一個不少的,也告別了,這家伙太沉了,脾氣又大,真的怕它了,都不夠溫柔,上來就直奔主題。真希望能換個知疼知熱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知足了。就這樣了吧,牢騷太盛腸子斷,俺還得好好下崽子呢!
問題是赤紅臉忘不了俺呀,俺可是他們的錢罐子呢!聽他們?nèi)氯拢h遠近近,遣友催朋的發(fā)廣告找了俺大半年呢,以為俺遭遇了毒手,一頭大母豬光賣肉得多少啊,白賺的,哪有不眉開眼紅的!
他哪里知道俺在這里吃香喝辣的!唉,看他老兩口眼巴巴的盯著俺掉淚,俺心里都不是個滋味。畢竟是超過百日的老主子啊,恩情還是有的,一時間,俺都想跟他們回去了,盡管這里的伙食不錯,黑亮的大公豬脾氣也好些。狗不嫌家貧,俺們還能不如一只狗?
赤紅臉到這里收破爛無意中看到了俺,都忘了干啥的,愣了,要不是瘦長臉問他要不要這個那個的,他都忘了他是在癡癡的盯著一頭母豬看。
“大哥,你這頭豬,啊,哎呀,真好啊,一看就是頭好母豬,崽子多!”赤紅臉邊往灰色的塑料袋里裝瓶瓶罐罐,砰砰作響,邊贊賞俺,嘴卻沒扭過去,分明是對著俺問話,花花也差點就喊出來了。那意思是,花花啊,你就是俺找了大半年的豬啊,你咋不認了你?俺們兩口子哪里待你差了,俺爹俺媽都沒這么待過。你要是有點良心,就吱聲一句。
俺早就認出他來了,可俺除了一顆紅色的豬心,哪有白色的良心???就哼哼幾聲,還能咋樣,不能張嘴說人話啊,唉,看來說人話也是件好事。
“啊——嗯,好豬,大哥好眼光!這豬頭一次就下了十二個哩!”瘦長臉似乎有些尷尬,眼光刷的跳了過來,干咳幾聲才搭話,偷來的就是心虛啊,“這個,這邊你看看,這些廢鐵什么價?可是地道的好家伙!你聽聽——”梆梆聲傳過來,聲音清脆嗡嗡的。
“嗯,好,給你算不錯。頭一次?這豬得下了不少窩了吧!那,那頭母豬大哥從哪里來的——哪里買來的?”俺分明看到了赤紅臉上一陣痙攣滾過,俺在他家也是這樣啊,最少還下十個哩!
赤紅臉這句話引起了瘦長臉的警惕,咋聽著這句話別扭呢,哪里來的,撿來的,又不是偷來的!不收破爛你收豬??!
“哪里都有賣的,趕上了好豬吧!給算算多少錢,幫你過秤不?奧,你自己弄吧,一會我還得喂豬!”要趕人走了。
走唄,別回頭看啦,也沒法跟你走,這就是緣分,散了就散了吧,俺也不算出軌,難不成你回來要?俺目送赤紅臉歪斜著腦袋走了,只能哼哼兩聲,一路走好??!果然,門外又響起了那口——收酒瓶收書本——尼龍袋子破油紙——,聽著似乎有些底氣不足了。
瘦長臉熱情洋溢的送走了赤紅臉,幾步就趕回來,皺著眉頭盯著俺看,看啥,腚大腰圓,一頭職業(yè)母豬!是怕人家找上門來吧,聽赤紅臉的口氣,似乎認得俺,這可麻煩了。他喊過他矮個子老婆,噼噼啪啪的給她解釋了他的擔心。他老婆也嚇一跳,努力張開了耷拉的單眼皮叫到:“那咋辦?。咳思襾碚揖徒o他吧,反正這窩豬崽子都留下,說莫也不行,要不是咱,早叫人家給宰了!白喂了大半年啊!”
“呲,你小聲點!”瘦長臉慌忙看看大門,空蕩蕩的,“咋還沒見過這么好的母豬,哪能說給就給了?再說豬臉上也沒寫他的名,又不是人,更不是狗,叫它一聲答應不?”
俺馬上哼哼了幾聲,聽他那意思,人還不如狗,俺更不如人??!哼哼幾聲嚇死你!瘦長臉吃驚地看看俺,灰紅的臉色變成了灰白。
“死活不認,能拿咱咋樣?讓他認走了不更丟人嘛!”他惡狠狠道。真是個拗熊!還不地道,沾光占便宜,活不大年紀,看你得瑟幾天!俺還幾分念舊呢!
“要是人家真來認,咱就說咱的,把莊鄉(xiāng)鄰居叫來作證,胳膊肘還能外拐?。吭蹖λ麄兡睦镓??養(yǎng)豬的有幾家不是咱家出去的崽子?還叫我過去給這個幫忙給那個幫忙,哪里為的孬了?”
“他們又不認的?!?/span>
“你真是個老娘們!誰閑的沒事認豬啊,再說一扎不如四指近,還能向著外人!該干嘛干嘛去,趕緊喂豬。說啥也不能把這頭好豬給他!”
都說隔墻有耳,您倆就不知道俺聽著哪?奧,就這么不要臉啊,欺負俺不會說人話,您倆說的是人話嗎!
跑的最快的是誰?曹操啊,說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赤紅臉就領(lǐng)著一大幫子人來了,他老婆,他老爹,他老媽有高血壓,來不了。還有周圍的鄰居,不少是逮了俺的豬崽子去的,都是老相識了,奧,還有他們村的支書,當家子兄弟??磥恚倬褪怯驳览恚蝗唤兴麃砀陕?,打架?估計瘦長臉臉更長了,來了這么多幫手,他也不能閑著,昨晚的酒白喝了?馬上指使他矮個子老婆跑到村廣播廣播喊人去了。
“村民同志們,村民同志們,緊急情況,馬德才家有緊急情況,請聽到的馬上到馬德才家,請馬上到——馬德才家!”好嗎,擴音器效果不錯,這幾個馬字匆忙中都有些拗口了。
很快,呼呼啦啦的來了一大幫人,包括這個村的支書,官一般般大,誰也不服誰。滿院子的人比豬都多了,黑壓壓凈是人頭,有好戲看嘍!
“哎,大家聽好了,看看這頭豬,是不是咱那頭母豬,要不是,扒瞎話,我姓李的不是人,是狗,是豬!”到底是啥呢,放著好好人不當?
“就是俺那頭母豬啊,啊——花花啊,俺們找你找的好苦??!”一陣老娘們的嚎叫直撲過來,俺認得,赤紅臉的老婆,就差蹦過來抱著俺哭了。俺只能干瞪眼。
瘦長臉兩口子早就橫在窩前,矮個子婆娘推搡著赤紅臉的老婆,“去去去,誰是你家的花花?到這里來哭喪啊!”
“咋著,你偷了俺的豬還有理啊,打人是吧?啊——”眼看著自己的老婆無法靠近,赤紅臉的臉更紅了,高聲厲喝起來,“鄉(xiāng)親們啊,你們給評評理,這還有王法嗎?啊——”
“去,到這里來你還有理啊,想找事???也不看看——”瘦長臉的臉更長了,也高調(diào)反擊,“大伙看看,這是什么人???神經(jīng)病啊,隨便跑到人家里要么?王法,王法給你定的!你要是敢動動,叫你走不出這個門去!”
也就這幾個人吵吵吧,大家似乎都來看熱鬧的,四五十里沒準就是親戚,撕破臉有啥好的,反倒有的已經(jīng)相互打招呼,唧唧嘎嘎搭上話了。有幾個朝前看看,一頭豬,有啥看頭呢?長得都差不多,就是你買過俺的崽子,也不定就認得俺啊,俺還不認得你們哩。
兩個村子的支書倒是沒白坐過腿肚子朝后的椅子,兩人先湊到一起說話了,一個鎮(zhèn)的,開會都可能碰過頭,也算熟人。幾乎同時握手,互相遞煙,謙讓,點著,長吸一口,似乎在比比誰吐得煙氣沉穩(wěn),
“王書記,你說這事咋辦?。俊鼻蛱哌^來了,先下手為強。
“李書記,你看呢?一頭豬,又不會說人話?!币膊桓适救酰馑际?,說人話的沒準啊。
嗯,長長的煙氣繚繞,那邊正吵鬧的不亦樂乎。雙方也瞅著這邊的支書能幫忙呢,能幫啥忙啊,村支書是糊涂人嗎?一句話就丟面子,為了一頭豬,至于嗎,還得碰頭開會。
“要不,這個法吧,讓他們各自喚喚,看看豬聽誰的話,誰養(yǎng)的豬不就清楚了?”
“哎,這個法子好,王書記高明。來來,別叫他們吵吵了,亂死了!”可不,吵得俺頭暈,不知道俺都有孕在身了!人啊,就是勢利眼,光打自己的算盤。
于是,豬圈門被打開,先是赤紅臉老婆喚俺,溫柔慈祥的輕聲呼喚,俺這輩子都沒聽過這么別扭的“花花”!不去!
瘦長臉老婆也溫柔的惡心,叫的更粗俗“嘮——嘮嘮嘮——”
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俺連頭都沒抬,倒是隔壁的大公豬哼哼幾聲,你操啥閑心,俺走了,你高興?。孔吡伺f的來新的,公豬,沒一個好東西!
這下好,誰都叫不動,赤紅臉的老婆臉都黑了,大概覺得自己也沒十分的把握,可眼前的豬分明的就是熟透了的花花?。“彻烙嬎缭诙亲永锪R了俺一萬次了,沒良心的東西,白伺候你了!唉,你就不曉得俺哪里有良心,豬心??!矮個子婆娘也灰頭灰臉的,自己辛苦照顧俺這么久,居然也不領(lǐng)情!您倆的花花腸子誰不知道,不就是為了俺肚子里的崽子嘛!這就是硬道理,有用才有價值,不然早就千刀萬剮擺到桌上了。
那咋辦?人群一陣騷動。人的點子就是多,赤紅臉是有備而來的,說時遲那是快,他叫了個人從帶來的袋子里倒出一只半大的豬崽子趕到俺的跟前,一聞,就是俺下的。
“各位,大伙靜一靜,這是俺花花下的崽子。俗話說虎毒不食子,生豬崽子母豬不認,還咬它,俺把花花下的崽子帶來了,趕到一塊就知道了!”
好嗎,虎毒不食子,俺是頭豬,兩排奶頭奶大的,俺能咬它?乖,過來,小子,你是不是想媽了?倒不瘦啊,俺倒希望你瘦點,晚挨那一刀!
“哎,大伙看看,不咬吧!啊——”赤紅臉興奮的大叫,紅臉都有些漲紫了,小聲點,別脹破了,為了一頭豬命搭上一條人命可不劃算哪!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吵嚷起來,有人就喊起來:“這不就是吉財哥家的母豬嗎?”“還真是,沒錯!”“我一來看著就像!”幫腔的齊上陣了。
“不行!俺這里也有,大家看看!”瘦長臉幾乎要跳起來喊叫,馬上從其它窩里抓了頭小豬崽子仍在俺跟前。這不明擺著嗎,俺下的,斷奶兩個多月了。
于是,頭兩局掰平了,還有高招嗎?有的是,人多力量大,鬼點子多!有人打趣笑道,不是有親子鑒定嗎?豬也一樣,要是王哥家的豬,基因就一樣。這倒提醒了大家,于是人聲鼎沸,有的覺得搞笑,哄笑起來。
啥叫親自鑒定?這可是個新玩意,俺覺得自己腦子有點懵。接下來聽他們?nèi)氯?,原來是取俺身上的肉跟崽子們身上的肉看看基因是不是一樣,一樣就是赤紅臉家的花花。還得割肉啊,下崽子就夠受罪了,看看你們?nèi)说睦匣蕷v,爭來奪取的,人折騰人嫌不夠過癮再來折騰豬,還讓俺安心生產(chǎn)不?咋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不過,又有人說,鑒定費用非常貴,上萬呢!乖乖,俺得下多少個崽子?。]想到赤紅臉和瘦長臉都居然同意了,毫不猶豫,厲聲叫陣,仿佛俺不止一萬這個數(shù),是啊,子子孫孫無窮無盡,當然不止一萬哪!兩家就是兩萬,省省吧您兩家,賣了俺再買幾頭豬吧!可人群居然叫好了,說誰誰夠爺們。還不嫌亂?人啊,關(guān)鍵時候怎么還不如俺一頭豬明白事理呢?怪不得你們千百年來死去活來的斗,斗得死去活來,敢情都是湊熱鬧,干脆,叫俺們豬當家做主得了!
沒過幾天,有穿著白大褂的人來,赤紅臉也跟著,俺嗅著一股怪怪的味道,來到俺跟前,二話不說就拔俺的豬毛,怪疼的,不割肉啊,真想咬他們幾口,煩死了!
又過了好久沒動靜,俺都又下了一窩崽子,一拉溜小崽子顛著頭拱奶,總算是安靜的過幾天舒心日子了。日頭趕著日落,該干嘛干嘛,俺就好好下崽子,俺明白這個理。可好幾回瘦長臉瞅著俺嘆氣,說真不該把俺撿來,哪是頭豬啊,分明是個祖宗!賠了夫人又折兵啥的,還得打官司。誰叫你貪心呢,活該,為了一頭豬打官司,撞豬了吧!俺不是給你下了兩窩崽子嗎?咋這么沒良心哪?還不如俺一顆豬心呢!
再后來,赤紅臉兩口子來了,笑呵呵的把俺趕走了,瘦長臉兩口子一臉苦逼相。走就走吧,這里鬧心,黑公豬也是妻妾成群的,多我一個不多。拜拜了,瘦長臉,別裝了,那兩窩崽子不是錢嗎?其它的自愿活該!俺就奇怪了,打官司不費錢嗎?赤紅臉咋還笑得出來?實在真搞不懂你們?nèi)祟?,俺還是老老實實當一頭安分守己的職業(yè)母豬吧!
作者簡介:
辛培軍,鄉(xiāng)村教師,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泰安市詩詞學會會員,肥城市詩詞學會會員。熱愛并致力于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為肥城市公益組織十指連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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