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味：生日
作者：吳世味
在中國，身份證上印著一串數(shù)字，其中19420923八個數(shù)字表明，我是1942年9月23日出生的。
1、
真的嗎?那年那月那一天出生的?我當然不知道！我問我父親，父親回答說，我說不準，問問你老娘兒（在北京老娘兒是老姑，加上“老”，說明最后一個孩子。如老叔、老姐等。）
我不能問我母親，因為我母親在我三歲時去世了。據說是我父親太慫（沒骨氣），把母親氣死的。跟我最親的是老娘兒。我問老娘兒，我是什么時候出生的?老娘兒想了想說，好像是割麥子前后，準日子說不清了。
當時還沒有婦產科醫(yī)院，也沒有戶口本兒，更沒有身份證，生小孩兒跟生個小貓小狗差不多。
在我老家，有錢有勢有文化，有一點講究的人家，添丁進口是件好事，要辦“滿月”呢！
還有接生婆。接生婆一出屋，嘴里大聲喊“小子”（男孩），或者“丫頭”（女孩）。要是男孩，給錢多一點。如果是女孩，給錢少一點。
接生婆的事兒還沒完，三天后要“洗三”，就是給小孩兒出生后三天洗澡。我出生時，上面我說的那個麻煩事，跟本沒人說過。但我說得準是出生年份，就像板上釘釘子，沒錯！因為我查過《萬年歷》，公歷1962年是“馬年”，所以我的小名（昵稱）叫“大馬”。還有一個小名——“小寒磣兒”?！昂~”是難看、傻，相當于東北話“?磣”。自己覺得一點兒也不難看，甚至于有點“帥”。要不五六歲時，過年我上臺演《小女婿》呢?
平時大家還叫我小寒磣兒，叫慣了，我聽慣了。
至于9月23日，純是扯淡。
2、
1942年8月，我“混”入北師大中文系。當時五年制，五年以后我就會掙錢?。?/span>
想得哪么美呀！其實全是做夢。
我在北師大“混”了六年，先是在大興縣（現(xiàn)在叫區(qū)）采育公社搞社會主義教育，后來在河北衡水地區(qū)（現(xiàn)在叫市）地區(qū)閆村搞“四清”。
1965年7月回到北京，搞“斗私批修”。
3、
在我的記憶里，我從來沒過過生日。看小說看電影，聽別人說——“生日快樂！”還有“生日蛋糕”什么的。這些都是外國人說的吃的，在中國過生日要吃面條——長壽面。蛋糕我吃過，不是“生日蛋糕”。面條也吃過，不是“長壽面”。
說得生日，我不由得有點激動。
什么是生日呢？我的解釋是:小孩在母親肚子里憋不住了，他（她）們急著想出來，看看世界是什么樣兒，“人類”是怎樣生活，什么是“社會”。就這樣“哇”一聲哭出來，向世界報到。這就是“你我他”的生日。
“人生十年曰幼，學。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壯，有室。四十曰強，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傳。八十九十曰耄。”《禮記·曲禮上》
從1942年算起，哇塞！我竟然活了80年。80年的時間很長啦！
80年我是怎么過來的?一秒一分一小時，一天一月一年……太不容易了。
1991年我回到北京，后來認識我的人叫我“老北漂”。因為我沒有戶口，沒有房。你說，是不是我太慫?
看你哪個慫包樣兒，活該！
4、
關于死，有兩個最喜歡的，最浪漫，最美的死。
第一，睡死。白天看我好好的，第二天找我找不到了，打聽一下，“他呀，半夜起來就沒有了！”
第二，“猝死”。走著走著，突然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身邊有好心人打電話120。120來了，醫(yī)生看看我，說:“你們看，他全身都冷了，太晚了?！边@就是我死的快節(jié)奏。這種死比外國安樂死更“安樂”。人生本來就是單程票，有來無回。
最后，聽聽魯迅給我們講的故事。
甲乙丙三人參加富翁給兒子辦滿月。甲看看小孩說:“他將來一定做大官?！贝蠹引R鼔掌。
乙看看小孩，說:“這個小孩將來會當大款！”大家再鼓掌！
丙走過去看看小孩，說:“他將來會死的。”結果，丙挨了一頓打。(原文我有，眼睛不好，其中有自己編的。）
說真話，講實話，老實人挨打，老實人吃虧，在全世界
大實話。你不懂?還是我不懂?大家都懂！
凡是看過這篇文章的人，曾經是我的領導，曾經是我的同事、學生，我祝福你們吃得香、睡得實、玩得痛快，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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