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1969年自新華路長新中學初中畢業(yè)。隔年5月赴云南西雙版納勞動鍛煉整整十年。返滬后在上海申港電氣有限公司供銷科工作。本文老照片提供 | 石莉芬
蹉跎歲月年代的作者
1970年5月24日,我們告別校園,含淚揮別父母,背著軍綠挎包,乘坐綠皮火車數(shù)晝夜抵昆明,再乘坐軍用卡車膽戰(zhàn)心驚地在盤山公路上晝行夜宿將近一周,到達西南邊陲的云南軍墾西雙版納小勐養(yǎng)農場關坪分場十連。
青春的歌——當年云南十連上海女知青的合影。前排左起:徐國蓉、鄒黎明、姚潔喜、金翠琴;后排左起:石雅芬、王云娟、石莉芬。
開始時那種盲目興奮過去之后,環(huán)視自己的工作、生活環(huán)境,經(jīng)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被動地逐步適應。當時真沒有想到,在那里一呆就是整整10年!
關坪農場七、八、九、十連撤銷后,我們成建制地并入位于橄欖壩的東風農場二營四連。連隊派給我的新工作崗位是割膠工。所謂割膠就是在橡膠林里采集天然的橡膠樹汁,當時還沒有人工合成橡膠,天然橡膠在我國的需求量很大,是一種重要的民用和軍用物資。
作者1975年在西雙版納橡膠林中割膠勞動。
每天清晨,我們挑著兩個空膠桶進入橡膠林。用膠刀(割膠的專用工具)在橡膠樹上劃開一條口子,樹干里就會有白色的膠狀液體流出。耐心收集滿兩桶后,就要挑下山去。對于我們從小在城里長大的年輕人來說,挑著扁擔走很遠的路上下山坡是很吃力的。裝滿橡膠的桶很沉,每次把橡膠挑回去都累得氣喘吁吁……。
西雙版納的熱帶雨林氣候,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樹林里有很多昆蟲,特別是那些爬行類的大蟲子。我是近視眼,那時候割膠時總戴著一副深紫紅框眼鏡。有一天,我正低著頭在膠林里穿行,突然感覺臉上被蒙了一層薄薄粘粘的絲網(wǎng),我馬上意識到自己撞上蜘蛛網(wǎng)了,下意識地摘下眼鏡趕快用手去抹臉,想把蜘蛛網(wǎng)從臉上抹掉??墒沁@蜘蛛網(wǎng)的絲又粗又粘拉也拉不掉,嚇得我氣都喘不過來……,再抬頭一看,蜘蛛網(wǎng)的主人 —— 一只拳頭大的蜘蛛,正順著蛛絲,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地朝我蠕動過來!它把我當成獵物了,急得我大腦一片空白……,緊張之中下意識地舞動雙臂、擺頭,我還是掙脫了那張巨大的蛛網(wǎng)……,驚出了一身冷汗。事后想起真是心有余悸,被毒蜘蛛咬一口不亞于毒蛇咬一口呢。事情過去了那么久遠,那驚悚的一幕依然仿佛就在眼前,還是令人后怕不已……
割完橡膠后在河邊清洗的喜悅
熱帶雨林悶熱潮濕,一天割膠下來,總會出很多汗。有一次我把鋤草用的鋤頭掛在樹上,然后收工下山了。二周之后等這一片橡膠林又開始鋤草時上山再去取用時,卻沒有找到我的鋤頭……。仔細四下搜尋,發(fā)現(xiàn)鋤頭的金屬部件還在橡膠樹上掛著,而木柄都已經(jīng)被大黃蟻啃完了!后來大家分析,一定是木柄上浸滿了辛勤勞作的汗水。大黃蟻需要補充鹽分,所以就把木柄給吃了……。想想蠻有意思,這小故事我一直記憶猶新。
日復一日的勞動使我原先學生般單薄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結實,漸漸變成了一名勞動青年。由于我勤奮勞動,對工作認真負責,每年都被評為連隊的先進生產(chǎn)者;榮獲過營級、團級先進獎勵。這些榮譽稱號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光榮和自豪……。即使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會不由得浮現(xiàn)會心的微笑……
2014年,作者(左一)和石雅芬(右一)雙胞胎姐妹回到當年的農場,看望原四連戰(zhàn)友嫁給連隊老職工已退休的上海女知青(左二)和其丈夫(左三)。
現(xiàn)在我們過著好日子——子女成婚,身體健康,吃想吃的、做想做的,還有足夠的時間不時地到國內外旅游,和當年一起同甘共苦的戰(zhàn)友們經(jīng)常聚會回顧以往。
靜下來時,也會回憶自己年輕時候那十年的青春歲月……,回憶中有苦有樂、有喜有悲,那是我們人生難以替換的精神財富啊……
西雙版納漫山遍野人工種植的橡膠林 照片提供 | 云南省旅游局
記憶深處的那片橡膠林,陽光從樹枝間斑斑駁駁地投射在地上。而樹葉被陽光輝映得緑油蔥蔥,樹干上滿是刻痕,新鮮的刻痕中汩汩流淌著膠液。樹下的少女,正坐著小憩,她做了一個美麗的夢,這個夢一直延續(xù)至今……
《知青系列-衛(wèi)紅》油畫 作者 | 王國斌,河北人,1974年在河北深澤農村插隊。1981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河北師大美術學院油畫系教授,碩士生導師。
憂傷的歌聲
王國斌
“當代人”看待過去的一幕幕歷史事件,雖然比較客觀但有時很冷漠。文革那段黑暗的歷史時期造成了許多人間悲劇,那個時期許多事件是荒唐、瘋狂和違背人性的。但歷史的距離反而產(chǎn)生了美感,那種真實的痛苦和激情恰恰就是一種很沉重、悲涼的美。我們對過去的贊美,有時卻是為了抑制和治療內心深處無語言表的憂傷和悲哀。當年知青響應國家號召,紅旗漫卷,戰(zhàn)歌昂揚,帶著浪漫主義的革命理想和激情,“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但現(xiàn)實很冷酷、殘酷地粉碎了無數(shù)個青春的夢想。他們是這個國家和民族的試劑紙,留給他們的是難于忘卻的回憶和傷痛。我作為一個知青,內心還潛伏著青春歲月那種燃燒的激情和悲傖。一個個鮮活的少男少女,不畏艱難,為了理想敢于犧牲自己的生命。我在畫面中還原了記憶中那有些荒誕卻真實發(fā)生的情景,有一種悲劇和辛酸的效果。靚麗的青春、女性的柔美又走進那個時代的“荒涼”和“寒冷”中。知青時期那種含著罪惡感的聲音又悄悄拽著我的畫筆:青春的犧牲和浪費究竟是為了什么?讓青春之歌飽含我的淚水、我的生命化成光影色彩在畫布上流淌,是我做為一個藝術家用現(xiàn)實主義的寫實表現(xiàn)手法對那段歷史時期個體生命的解讀和思考。我希望作品既真實又不失浪漫情愫。中國知青,作為悲劇的角色,不僅僅只是中國歷史上的文物。我期望我的知青作品能穿透時代的距離,串聯(lián)我們已散去很久的記憶碎片并紀念歌頌美麗的青春。雖然政治不愿正視和重視,但知青那種年輕生命中純真、堅強的信念,對民族的責任感和青春豪情會永遠閃耀在中國歷史的片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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