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勿為薄,寸心終不忘。
坐惜故人去,偏令游子傷。
離顏怨芳草,春思結(jié)垂楊。
揮手再三別,臨歧空斷腸。
注:
南陽:唐時為鄧州治所,今屬河南南陽市。
寸心:微小的意義。
坐惜:甚惜,深惜。坐,副詞,甚,殊,深。
垂楊:垂柳。古時楊、柳不分。
臨歧:本為面臨歧路,后用為贈別之詞,謂臨當(dāng)分別之時。
解讀:
這首詩大約作于開元后期,從詩意分析,應(yīng)為詩人漫游途中所作。有人曾分析詩中所提到的“客”應(yīng)為崔宗之,這是與賀知章、李適之、李琎、李白、蘇晉、張旭、焦遂共稱為“飲中八仙”。崔宗之是其中風(fēng)流美少年,李白與崔宗之相交頗深,兩人曾一起漫游南陽,飲酒賦詩,崔宗之曾有《贈李十二白》:
涼風(fēng)八九月,白露滿空庭。
耿耿意不暢,捎捎風(fēng)葉聲。
思見雄俊士,共話今古情。
李侯忽來儀,把袂苦不早。
清論既抵掌,玄談又絕倒。
分明楚漢事,歷歷王霸道。
擔(dān)囊無俗物,訪古千里馀。
袖有匕首劍,懷中茂陵書。
雙眸光照人,詞賦凌子虛。
酌酒弦素琴,霜氣正凝潔。
平生心中事,今日為君說。
我家有別業(yè),寄在嵩之陽。
明月出高岑,清谿澄素光。
云散窗戶靜,風(fēng)吹松桂香。
子若同斯游,千載不相忘。
從中可以看出,崔宗之對李白全方位的賞識,無論李白的面貌還是氣質(zhì),學(xué)識還是談吐,都令他深深折服。盡管李白此時已經(jīng)年近四十,且無一官半職,但并不意味著他在別人眼里是活得窮困潦倒,相反,李白身上灑脫不羈,讓那些已經(jīng)入了仕途,身不由己的人深深羨慕。崔宗之此時已經(jīng)步入仕途,但他依然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退隱江湖,有山中明月陪伴,靜聽溪流潺潺,看窗外云卷云舒,呼吸著風(fēng)吹來草木香氣。
從詩中來看,兩人曾在一起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現(xiàn)在崔宗之將要離開南陽,分別在即,知己難覓,知音難求,詩人萬分不舍,情不自禁地寫下了這首詩。
別離的宴席上,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兩人都有了醉意,嘆酒淺情深,恨相逢短暫。酒醉的恍惚感讓悲傷的離別情緒變得似真似幻,仿佛人生就是如此,別離就不會到來。李白一生漂泊不定,他在南陽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知己,與他詩酒唱和,現(xiàn)在朋友即將遠去,而陽也就成為故地,李白在這里只能是孤身一人。
別離時正值初春,此時外面已經(jīng)是冰雪消融,芳草萋萋,一派生機盎然,但不論春色多么迷人,在離人眼中,只會讓他更加悲傷——萬物復(fù)蘇的美好時節(jié),天地間氣象萬千,他們卻要承受別離之痛,仿佛兩個被春天拋棄的可憐人。詩人此時感嘆不如把分別的時刻置于肅殺蕭瑟的嚴冬,那樣的話,別離的傷痛與荒涼的景色一致,天地好像也為他們的離別而心傷。
好男兒志在四方,李白顯然不是那種為女兒情長而英雄氣短,他將萬千愁緒集中在青青柳枝上,希望朋友此去前程似錦,來日方長,江湖再見。
全詩寫出了客中送客的凄涼之語,客中送別,最是傷感,但詩人卻并沒有在分別之際哭哭啼啼地傷離別,相信有緣再見,相信天下之大終能再聚首。寫這首詩時,李白已近不惑之年,他漸漸感受到時光的無情,無法坦然接受時間的流逝,對于離別的友人,他除了惋惜卻又無可奈何,但詩人卻不沉浸于此,他仍然滿懷希望,期待著下一次的重逢。讀這首詩,感受出李白精湛的詩歌筆法,情景交融仿佛置身其中,感受這份離別的滋味,感受李白心中的傷離別。
人生之中總會有離別,不管身處異鄉(xiāng)或者身在故鄉(xiāng),我們不喜歡離別,卻總要面對離別,離別的滋味盡在心中,這亦是人生的滋味。
李白(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排行十二,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竄于碎葉(今吉爾吉斯斯坦托克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龍元年,公元705年,隨家遷居綿州昌隆縣(四川江油)。陳寅恪先生曾認為李白其先為西域胡人,隴西李氏乃偽托。其出生地亦多異說,或謂生于條支(今阿富汗加茲尼),或謂生于焉耆碎葉(今新疆庫爾勒與焉耆回族自治縣),或謂武后神功年間遷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稱“李翰林”。賀知章譽為“天上謫仙人”,后世稱“李謫仙”。在蜀中度過青少年時代,開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隱居安陸(今屬湖北)和徂徠山(在今山東)。天寶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詔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權(quán)貴,三年后,即744年賜金還山。此后漫游梁宋、齊魯,南游吳越,北上幽燕。天寶末期,安史亂起,李白應(yīng)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內(nèi)訌,李璘兵敗被殺,李白受累入獄,獲釋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肅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聞李光弼出鎮(zhèn)臨淮,時已屆暮年,仍欲從軍,半道病還,次年卒于當(dāng)涂(今安徽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遺召,然李白已經(jīng)去世。舊《唐書》有本傳。李白一生以大鵬自喻,以“安社稷”“濟蒼生”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從科舉入仕,然始終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度圃姟反嬖?/span>25卷,《全唐詩外編》《全唐詩續(xù)拾》補詩36首、斷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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