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是同治二年十一月十四日曾國藩自安徽安慶寫給家鄉(xiāng)的四弟曾國潢的。此時曾國藩已經(jīng)官至兩江總督同時節(jié)制江南諸省軍務,曾國荃也已經(jīng)官至浙江巡撫,一家之中同時出現(xiàn)兩位地方大員,曾國潢在家也覺得十分風光,做事也十分張揚,他著手為曾氏祖先以及戰(zhàn)死的曾國華等人修建祠堂。但曾國藩對四弟曾國潢的舉措并不以為然,這封信便是為這個主題而起的。
澄弟左右:
十一月十一日那天朱齋三過來,接到十月初六日寄來的一封信,信中所言,均已悉知。團山嘴橋那里我覺得花費的錢有點太多了,南堂竟希公祠堂也大可不必蓋起來。湖南省做過總督巡撫這樣官職的人也不止我們曾家一家,每一代先祖都蓋一座祠堂,那么別的家好像也沒有這樣的先例,這可以說是我們曾家所創(chuàng)立,前所未見的事情啊。沅弟對國家有杰出的貢獻,對曾氏家族也有顯著的功勞,但是縱有千好萬好,但是排場規(guī)模太大,出手太闊綽,將來恐怕難以這么持續(xù)下去。我跟弟弟應該及時溝通,想辦法削(xuē)減家庭不必要的開支。這個時候,竟希先生的祠堂也要蓋好了,已經(jīng)做了的事就不再提了,其他還沒做的,比如星岡公以及溫甫、事恒兩位弟弟的祠堂都可以不修,暫且等十年之后再看(好事都需要從長計議),非常重要的囑咐,切記切記。
我前些年增寫過一些對聯(lián)贈送給弟弟,其中有“儉以養(yǎng)廉,直而能忍”兩句話。弟弟的剛直,每個人都知道,你遇事能夠忍耐,就只有哥哥我了解了;弟弟的清廉人人都能夠料想到,你花錢這么大手筆卻是哥哥我沒有想到的。以后希望弟弟在勤儉上下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僅家里的花銷用度最好應該節(jié)儉一些,即便是用大家的錢從事于公益,在人情往來上,也都應該懂得勤儉的道理。總之,物力維艱,要懂得愛惜呀,不可失掉寒門子弟家庭所應有的本色?。。ú灰隆昂濉眱蓚€字,不要怕“慳(qiān )吝(lìn)”這兩個字,不要貪戀“大方”這兩個字,不要貪戀“豪爽”這兩個字)。弟弟你認為我說的對嗎?
溫弟的夫人今年四十一歲了,現(xiàn)在我寄去銀子一百兩,燕菜兩匣子,作為給她慶賀生日的賀禮,其余的是寄給親族大家冬天的取暖費,還有芝圃的對子,都交給牧云帶回去了。這里自從蘇州被我軍攻克,苗沛(pèi)霖伏法被誅殺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平安。
順便向你問好!
曾國藩親筆,十一月十四日
一個家族之中,同時出現(xiàn)了總督、巡撫兩位地方大員,在傳統(tǒng)社會中確實是一件非?!肮庖T楣”的事,曾國潢的做法雖然過于張揚,但也無可厚非。但曾國藩清醒的意識到像曾國潢這樣大張旗鼓地為祖先、兄弟修建祠堂的行為所帶來的表面上的榮耀不僅過于鋪張浪費,而且從長遠來看對于自身是有害而無益的。鋪張浪費帶來的只是表面的浮華,豪爽的虛名,而勤儉才是真正有益于自身以及一個家庭長遠發(fā)展的。虛名和實利孰重孰輕,曾國藩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希望四弟曾國潢在“儉”字上下一番功夫,用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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