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共計2292字 · 建議閱讀4分鐘 ]
文 / 蔡大禮
有位古希臘哲學家說: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但是,每個人心中的尺度是不一樣的,不論是蔡大禮先生的這篇書感,還是其所言孫曉云女士的著作,都極其專業(yè)而有高度,懂的自然會懂,不懂的只覺枯淡無奇。書法作為一門歷史悠久的傳統(tǒng)藝術,大致有三條不可逾越的“底線”:其一是書寫漢字,因為漢字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構成了書法最重要的表達,脫離漢字則書法必然異化;其二是使用毛筆,不使用毛筆則“書法之法”——筆法就不復存在;其三是依循相關的法度與規(guī)則來揮運書寫,廢棄法度則為“任筆為體,聚墨成字”,不可以稱之為“書法”。隨著時間的推移,筆墨書寫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書法賴以生存的文化生態(tài)已經(jīng)被數(shù)字化、信息化、書寫廢弛的社會文化背景所取代,書法不得已成為一門“專藝專學”;因此,對于“書法之法”的探討,已不僅僅是提高書寫水平、鑒賞能力的需要,也是探究書法藝術本體時代衍化的需要,更是重新理清當代書法常識和基礎理論的需要。“書法之法”概言之無非筆法、結構、章法,而筆法之重尤其關乎根本,筆法向為師徒間口傳心授,秘不示人,古人曾為之嘔心瀝血,而傳世記載幾乎付之闕如;趙孟頫嘗云:“結字因時相傳,而用筆千古不易”,此 “千古不易”之法引發(fā)古今多少后來者費盡猜想,卻始終沒有一個明白的答案。因此,一部系統(tǒng)解析書法筆法專著實在是書法研究者、學習者和愛好者的期待,孫曉云所作的《書法有法》恰好填補了這樣一個空白。用時兩個晚上,讀完了這部書,感覺很受啟發(fā),盡管不能完全認同書中提出的一些觀點,但覺得這樣的研究在書法界實在是太稀缺了,因此顯得特別有意義,下面簡要談談我的幾點感想與印象: 首先,這是一部很不錯的書法研究專著。筆法一向是書法學習的難點,除了“永字八法”,大抵古人留下的資料有限,明清有些為應試而作對于楷書筆法的講解,內(nèi)容正確與否值得探討;要之,筆法的實踐性強,口頭表述不容易,非輔以實操、示范、糾正等現(xiàn)場教學手段不可,靠臨帖、自己摸索如霧里看花困難太多。孫曉云在此書中借助圖文結合的辦法,結合自身實踐解說了書法最令學習者困惑的筆法問題,深入淺出,成一家之言,對于大眾學習、領會書法的基本筆法很有幫助。其次,關于“古法用筆”和古代書論題解方面的研究成果是此書的最大收獲。通對“古法用筆”的系統(tǒng)闡述,條理清晰,語言簡潔,層層遞進,兼及對書法本質問題的剖析與認識,進而探討古代書論、書法與傳統(tǒng)繪畫的關系、并對當代的一些書法現(xiàn)象和問題做了分析解讀,相對比較地全面,表現(xiàn)了作者學術思想的系統(tǒng)性,以及治學水平和表達能力 。 第三,作者提出古法用筆是書法的“根本之法”,并由此及彼詳解了古代書法“完法”——“尚法”——“變法”的過程,以及清末民初碑學大興、到現(xiàn)代書法最終走向“無法”的演變發(fā)展。其中,對于古代書論中關于用筆的諸多提法,以“轉筆發(fā)力”的用筆方法為核心進行了詮釋,內(nèi)容上看足以自圓其說,具有一定的原創(chuàng)性和啟發(fā)性。 本人在書寫實踐中,也對筆法運用中類似“換筆”、“調(diào)(tiao二聲)鋒”等手法有所的體會,但沒有認真對照古代法帖、書論進行過系統(tǒng)研究,書中的某些講述確實破“隔”而出,不似往昔許多講解使人感覺搔不到癢處。關于書史“完法”部分的論點基本是贊同的,以為大有益學書者理清思路,澄清對于古代書法發(fā)展特別是筆法發(fā)展演化的一些模糊認識。對于書中論述,我認為仍存在某些問題值得進一步討論,比如作者帖學思想的局限性問題,許多人往往會迷信筆法的一貫性,以趙子昂“用筆千古不易”的說法為真理,相信筆法確實貫穿古今、千古不易的,其實恰恰是犯了“一葉障目”錯誤。忽視了筆法是一個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而趙子昂對于筆法的總結,也是基于帖學立場的一種表達,無以涵蓋古今碑刻傳統(tǒng)對于書法用筆產(chǎn)生的巨大影響與客觀改變。竊認為,在古代中國一向存在“刀筆相師”的文化傳統(tǒng),可以說從以甲骨文為代表的先秦鍥刻文字時代開始,書與刻一直交互影響著漢字書寫、記錄的發(fā)展進程,至秦漢金文、摩崖、磚石陶瓦大量地鑿刻漢字的廣泛使用,對于毛筆的書寫方式、方法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深刻地影響,通過“書丹”在書寫與鑿刻之間建立起的紐帶,對兩個方向互生作用,特別值得關注的是,筆法借鑒刀法的情況愈來愈尋常,而“刀筆相師”的發(fā)展進程也推動和促進了刀法、筆法的相互融合。這種狀態(tài)的持續(xù)與深化,才會導致碑刻學習中一種自覺自愿追摹金石意趣的學習要求,并最終形成清代書法碑學運動的時代熱潮。本書視這樣的筆法更易為“壞法”,是一種抱殘守缺極其保守的觀念。試想如果沒有筆法的更易與發(fā)展,鴻篇巨制不可能出現(xiàn),大字的書寫問題如何解決?宋以后書法何以從指掌書寫的帖子、尺牘、手卷發(fā)展為懸諸廳堂的中堂、對聯(lián)、牌匾,以所謂“運指、運腕”之類的動作可以解決把字越寫越大的問題,其實是不現(xiàn)實的,也無法回避筆法的改造、發(fā)展形成的客觀事實。 另外,孫曉云在書中“以不轉筆運指模擬、延續(xù)古人以轉筆運指約定俗成的漢字造型和特有的筆畫,即求形似。這就是'畫字’。”的結論,未免下得有些武斷,犯了“非此即彼”絕對化的錯誤,漢字書法經(jīng)歷宋元轉變之后,大字書法與小字書法的筆法運用已經(jīng)分野,產(chǎn)生了越來越明顯的差異,這也是有些帖學專家嘗試以小字筆法“放大”書寫大字不能成功的根本原因。很羨慕孫曉云幼承庭訓,有較好的家學淵源與長年的實踐基礎,這些條件對書法研究而言是得天獨厚的;然而,特殊成長的環(huán)境與學習經(jīng)歷也是先入為主產(chǎn)生認知偏見的溫床,對于自己不認可的東西也不大可能投入較多的精力去關注研究,這些恐怕就是本書對碑學書法較多負面評價的原因吧。蔡大禮,別署禾齋、今來軒主人等。生于北京,山東蓬萊人。1984年北京大學歷史系畢業(yè)?,F(xiàn)為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書法院研究員,北京印社副秘書長,國家開放大學藝術學院、中國人民大學書法篆刻院特聘教授。
出品人 | 施晗
主編 | 李妙染 責編 | 趙國林 王景
投稿、合作請加微信:zouxun01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所有內(nèi)容均由用戶發(fā)布,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內(nèi)容,請
點擊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