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賣豬
陳曉云
1985年的一個初秋，北邊小山村的天空灰蒙蒙的。一大早，王嬸煮了一大鍋灰萊準備喂豬，灰菜快出鍋時，她拌了點玉米面。就在她端著出鍋的豬食準備喂豬時，聽到村里的大喇叭喊村里有買豬的。王嬸心里一喜，她這幾天就盼著賣自家的這頭大豬。因為秋假結(jié)束，倆個女兒開學就要學費呢！
王嬸站在門口，揚長脖子喊了幾聲啰啰啰，院子里四處閑逛的豬撒著歡兒跑到王嬸腳下，看著餓得嗷嗷叫的豬，王嬸眼睛一轉(zhuǎn)，端著喂豬盆又返回屋里。豬眼看著到嘴的食吃不上，急得用長長的嘴巴直拱著家門。
“豬餓了，你端著食不喂？”王叔聽豬叫的心煩，語氣里有一絲埋怨。
“今村里來買豬的了，等買豬人上門趕豬前，我再喂。到時過秤時，能多個十斤八斤?！蓖鯆鹫Z氣里有一絲得意。
王嬸吩咐大女兒到村里找買豬人。約莫著女兒快回來時，她又在做好的豬食里加了幾碗玉米面，然后喂豬。
豬兒狼吞虎咽很快吃光了一大盆豬食。就在豬懶洋洋地準備睡覺時，女兒領著買豬人回來了。
買豬的是倆個中年漢子。王嬸倆囗子和他們談好價錢后，倆人就拿出繩子準備捆住豬的四蹄過秤。王嬸開口了：“不著急，你倆累了吧，不如先喝點水?！彼泻魝z女兒取凳子讓買豬人歇一會，自己進屋倒水。
王叔尾隨進屋湊到她面前小聲問：“你不叫他們過秤先喝水，啥意思？”王嬸白了他一眼說：“你懂個屁，豬能讓人老老實實過秤？它才吃飽就過秤，吐了跌了斤秤了?！?/p>
王叔忙幫著端水，和倆個買豬人天南海北地閑聊。王嬸站在旁邊，時不時找個話題。過了半個小時，王嬸招呼他們捆豬過秤。
過完秤，買豬的一個人把錢交到王嬸手里時說：“你再好好數(shù)一數(shù)，一共890元看對不對？”
王嬸數(shù)了一遍點頭說：“對了?！?/p>
王叔賣完豬出地干活走了。王嬸手里拿著錢，目送著倆個賣豬人趕著豬，走向遠處?？粗约阂皇治勾蟮呢i越走越遠，她心里有一絲難過。難過片刻，她進了屋。
進屋后，倆個女兒圍上來喜滋滋地看著她手里的錢。王嬸掀開柜門，準備把錢放進去時，感覺錢在手里還沒有熱夠，她在右手食指和拇指間，濺了點唾沫星，然后一張一張數(shù)起來。
數(shù)了一遍，王嬸心里格登一下，隨口吐出一句：“怎多出10元，成了900了？”忽然聽得院里鄰居喊她，忙把錢塞在柜里。
王嬸出院招呼鄰居，大女兒忙著寫作業(yè)，小女兒盯著柜子發(fā)呆。
等王嬸招待完鄰居又返回屋時，小女兒不見了。她惦記著柜子里賣豬的錢，剛才數(shù)多出10元，她忙又拿出來重數(shù)，發(fā)現(xiàn)錢變成了880。王嬸忙又數(shù)了兩遍，還是880。
王嬸倒吸了口氣一拍腦門說：“錢從我手到了柜里動也沒動，是不是賣豬人少給了，我找他們?nèi)??！?/p>
她拿著錢奔出家門，大女兒見狀，忙跟著她，在村里找買豬的那倆個人。
倆買豬人正在另一家看豬了，王嬸一個箭步，沖到給她錢的那個買豬人面前，嚷嚷道：“你剛才給我錢少給了10元，不信你數(shù)數(shù)?！?/p>
買豬人眉頭一皺說：“咱倆面對面數(shù)好的錢，怎么能少了10元，你可不能耍賴?！?/p>
王嬸一聽，心里來了氣。她抓住賣豬人的手，要把錢塞到他手里讓重數(shù)。買豬人忙著掙脫，用力推了王嬸一下。王嬸沒站穩(wěn)，摔倒在地上。于是，她順勢躺下，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賣豬人說：“我愿和你打賭，如果我少給你10元，愿意斷一條胳膊?！?/p>
王嬸大女兒見賣豬人信誓旦旦，猛然想起自己寫作業(yè)時，妹妹好像打開過柜子。她忙著跑回家尋找妹妹。妹妹還在家，問她拿賣豬的錢么，她說：“咱娘說賣豬的多給了10元，我怕人家找上門來要，藏起來了！”
大女兒一聽，哭笑不得，飛跑著來到王嬸面前，讓她回家。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看著母親灰頭土臉地躺在地上，大女兒覺得有點丟人。她用眼神示意母親，并小聲說：“娘，你回家問問你小閨女拿錢么。”
王嬸忙爬起來，帶著滿身的土回到家里，看著小女兒手里的10元錢，王嬸一巴掌下去，小女兒臉上有了紅印。
……
王嬸又養(yǎng)了一頭小豬，等到小豬長成大豬時，得了豬瘟，死了。豬瘟連續(xù)了三年，王嬸年年養(yǎng)，年年死。
若干年后，王嬸的日子好過了，女兒們?nèi)氯鲁燥暳县i肉不香，想吃自家糧食喂的豬肉了，于是她養(yǎng)了一頭小豬，只是又等小豬重達150斤左右時，誤食了鄰居毒耗子的藥饅頭。
趁豬還有一口氣，王嬸叫村里膽子大的人在豬脖子上捅了一刀。然后叫王叔開上三輪車拉到離家不遠的鎮(zhèn)里開膛清洗。王叔開著三輪車快到鎮(zhèn)里時有一段下坡路，他一個不小心，車跑得快沒剎住，撞了一個過馬路的小男孩。幸好小男孩沒事，可去醫(yī)院檢查也花了不少錢。
事后王嬸對王叔說：“人做啥事也得公道了，當年賣豬我坑了買豬人，還說人家少給我10元，躺在地上鬧死鬧活的，歪了良心，老天懲罰我不讓我養(yǎng)豬了。舉頭三尺有神靈，人在做，天在看！”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