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喜歡品咖啡，喜歡到了如癡如迷的程度。
她愛在細雨輕飄的季節(jié)，當窗外響起那淅淅瀝瀝的雨滴聲時，沏好一杯濃濃的咖啡，站在窗前，欣賞著窗外細雨的柔絲，看那細雨伴著輕柔的和風，翩翩起舞;慢慢品嘗杯中苦澀的咖啡，讓杯中香濃氤氳的咖啡與自己如水一樣的心靈對話。
我愛上咖啡，純粹是受 “滴滴香濃，意猶未盡。”那句著名的廣告詞誘惑。彼時，正處于青蔥歲月的我，喝咖啡是一份誘惑，更是一份時尚。
我喜歡在陽光明媚的午后，選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一杯咖啡，讓思緒在喧囂中逐漸平靜下來。此刻，咖啡的香濃升騰在溫馨的屋內(nèi)空間，彌漫著有些讓人癡迷的氣息，滋潤著這溫和的光陰和我平靜的內(nèi)心。
記得，第一次喝得是曾經(jīng)風靡一時的雀巢咖啡。為了去掉苦澀，我加了許多咖啡伴侶和沙糖。慢慢地，我不喝咖啡了，開始品咖啡。喜歡回味咖啡在嘴里濃郁的芬芳，體會那種苦澀中的甜蜜的滋味。
一滴馨香入口，品味世間百態(tài)。品嘗啡，不僅是一次味蕾上的享受，更是一次身心的洗禮。人生就像一杯沒有加糖的咖啡，喝起來是苦澀的，回味起來卻有久久揮發(fā)不去的余香。
一
上海人對咖啡是有情結(jié)的。
曾經(jīng)，喜歡在國際飯店喝咖啡的張愛玲說，我在那里（咖啡館）見了今日文藝界上的名人，冰廬，魯迅，郁達夫等。并且認識了孟超，潘漢年，葉靈鳳等，他們有的在那里高談著他們的主張，有的在那里默默沉思，我在那里領(lǐng)會到不少教益呢。
她又說，別人看我翻海明威的小說，以為我和他一樣喜歡美式，其實這是誤解，我喜歡喝奶咖，最好放低脂奶，這樣奶腥氣少些。
兒童文學家梅子涵，先后為孩子們寫了幾十部書集，如《女兒的故事》《戴小橋和他的哥們兒》等。在為孩子們寫作時，他的桌上總有一杯濃濃的咖啡，香味飄進了他的心情里，令他去想象，寫出了故事。
據(jù)《上海通志》記載，上海最早經(jīng)營西式糕點和咖啡的是1843年后，英國人勞惠霖（J.Lewellyn）創(chuàng)設(shè)的老德記藥店。最開始咖啡被當作“咳嗽藥水”，而隨著西餐的推廣和普及，這種“咳嗽藥水”，逐漸時髦起來。
咖啡進入上海后，初由洋行販售，后咖啡館、西餐社焙炒調(diào)制，俗稱“小壺咖啡”。
在當時的報刊書籍中，咖啡被譯為“加非”，此外，當時還可以看到“珈琲”“茄菲”等譯名。1920年代后期，“coffee”這一舶來品才有了相對統(tǒng)一的譯名——咖啡。
上海營業(yè)性咖啡館的大量出現(xiàn)，是在1920年以后。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小型咖啡館在上海灘上劇增。單是從南京路外灘至靜安寺，就有咖啡館30余家。到1946年10月，整個上海市已有咖啡館186家，加上西餐館，喝咖啡的場所達到297家。
咖啡最初登陸上海，與文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1921年，田漢創(chuàng)作的獨幕話劇《咖啡店之一夜》上演，將來自異域的“咖啡館情調(diào)”，首次帶給羞澀而含蓄的國人。該劇雖然誕生于日本，但背景卻選擇了老上海的咖啡館。
即使聲稱不喜歡咖啡的魯迅，也無法與咖啡“擺脫干系”。上世紀30年代，為籌備左翼作家聯(lián)盟，位于北四川路的公啡咖啡館，成為他經(jīng)常造訪之地。只是，他依然故我，不喝咖啡，而只要一杯綠茶，令公啡的主人大失所望。
因為公啡的對面便是內(nèi)山書店，這樣，家、內(nèi)山書店和公啡咖啡館，便構(gòu)成了魯迅文學活動的三角地帶。1934年，蕭軍和蕭紅帶著小說手稿，風塵仆仆從東北輾轉(zhuǎn)來到上海，先到內(nèi)山書店與魯迅見面，然后再由魯迅帶去公啡聊天，成就一段文學史上的佳話。
魯迅在日記里，曾不止一次，描寫去公啡與文朋詩友小聚的情景，難掩他對公啡懷有的特殊情結(jié)。因為與文學不期然的邂逅，公啡當之無愧，成為“那個年代最有名的咖啡館”。
當年，上海各種咖啡館林立：中央商場附近的沙市街里，多家飲食店都有供應(yīng)1毛錢一杯的咖啡。沙市東面有德大西菜社，旁邊有“東?！保虾Ｌ馗浇小皠P司令”，大光明電影院附近有“喜來臨”，南京西路黃陂北路拐角有“海燕”，更西向的南京西路銅仁路口有“上?？Х瑞^”?；春Ｖ新逢兾髀方唤缬小疤禊Z閣”，淮海中路嵩山路附近有“淮海西菜社”，八仙橋春光布店旁邊的“金中飲食店”……滬上的百年風雨和老上海的情懷，都融入這一杯醇厚的滋味中。
1959年，全國唯一以“咖啡”命名的企業(yè)上海咖啡廠生產(chǎn)的名牌產(chǎn)品——上海牌咖啡享譽全國。這是一種227克一聽的罐裝咖啡，褐色的罐體閃著锃亮的光芒，磨成粉的咖啡被真空封罐，用薄薄的錫紙密封著，保存得相當好。解開錫紙，咖啡香味撲面而來。
這罐咖啡在此后的二十年間，占據(jù)了中國咖啡市場的絕大部分江山，也讓上海的咖啡文化名揚全國。上海灘但凡有賣咖啡的，全部出自上?？Х葟S。上?？Х葟S甚至一度包攬了全國咖啡館、賓館的咖啡，成為“國民記憶”。
在上世紀三年困難時期，鑒于大部分人喝不起咖啡的現(xiàn)狀，上咖廠發(fā)明了低成本的“咖啡茶”取而代之。
所謂的“咖啡茶”，就是將下腳料的咖啡豆研磨成細粉，在模子里鋪上一層層的糖粉和咖啡粉，壓實烘干后切成小塊包裝。喝的時候像速溶咖啡一樣直接放一塊進滾水里，這是現(xiàn)在流行的速溶咖啡的前身。此后，又在此基礎(chǔ)上，研發(fā)了麥乳精、菊花晶等衍生產(chǎn)品。
隨著國門開放，咖啡的神秘面紗仿佛在一夜之間便被揭去，進入尋常百姓之家。對于當代人而言，喝咖啡不再是趕時髦的象征，也不僅僅是一種口舌享受，而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就像每天早上選擇喝牛奶還是喝豆?jié){一樣。
上海交通大學與美國南加州大學聯(lián)合團隊發(fā)布的《2020國際文化大都市評價報告》顯示：在全球50個國際文化大都市中，上海坐擁的咖啡館、茶館總數(shù)排名全球第一。在年復(fù)合增長率超過15%的中國咖啡市場里，上海的市場銷量約占50%，咖啡消費量達到每年人均20杯的水準；上?？Х瑞^、茶館總數(shù)并未因疫情而減少，反而逆勢增長至8500家左右，給疫情中的上海城市增添別樣的溫情和魅力。
第一財經(jīng)發(fā)布的《上?？Х认M指數(shù)》報告顯示：上海的每萬人咖啡館擁有量為2.85家，達到了咖啡消費大城倫敦、紐約、東京等全球城市的平均水平，共有15條街道的咖啡館密度達到了1.5家/100米以上。
不僅如此，據(jù)“新一線城市研究所”報道，上?？Х瑞^的數(shù)量在全球也是排名第一，甚至是紐約的3倍之多。
二
“咖啡”最早的文字記載，出自于阿拉伯人之手。
很久以前，一個埃塞俄比亞青年去牧羊，在路邊瞧見一棵長滿綠葉和紅色果子的無名植物。羊去啃綠葉，連果實一塊兒吃進去，吃后居然異常興奮，開心得咩咩亂叫。青年見狀，摘下幾顆紅色果子放進嘴里，隨后也跟著興奮起來。這么神奇的果子，他自然要帶回去，請同族人一起品嘗，結(jié)果全族人都樂瘋了，，并用本族居住地的名稱給這種植物取了一個名字——咖法（Keffa）。
我曾經(jīng)閱讀過一則關(guān)于愛爾蘭咖啡來由的故事。故事不長，特摘錄如下：
當年，都柏林機場酒吧的一位酒保，在一次偶然的邂逅中，愛上一位美麗的空姐。
酒保覺得她就像愛爾蘭威士忌一樣，濃香而醇美?？墒撬看蝸淼桨膳_，總是隨著心情點著不同的咖啡，從未點過雞尾酒。
由于酒保最擅長的是調(diào)制雞尾酒，于是決定親手為她調(diào)制一種帶著雞尾酒味的咖啡。酒保創(chuàng)造性的把自己覺得像愛爾蘭威士忌的女孩與咖啡結(jié)合，使之成為一種新的飲料。把它取名為愛爾蘭咖啡，并特意制作了兩張Menu，只有其中一張，也是唯一只有女孩一個人能看到的那一張，才可以點到愛爾蘭咖啡。
一年后，這個女孩才注意到并點了Menu上的愛爾蘭咖啡。那是酒保第一次為她泡愛爾蘭咖啡，激動得掉下了眼淚。為了怕被她看到，酒保用手指將眼淚擦去，然后，偷偷用眼淚在愛爾蘭咖啡杯口畫了一圈。
此后，那位空姐非常喜歡愛爾蘭咖啡，只要一停留在都柏林機場，便會點一杯愛爾蘭咖啡。久而久之，他們倆人變得很熟識，空姐會跟酒保說世界各國的趣事，酒保則教她煮愛爾蘭咖啡。
直到有一天，她決定不再當空姐，跟酒保說farewell。酒保最后一次為她煮愛爾蘭咖啡時，就是問了她這么一句：“Wantsometeardrops？”她回到舊金山的家后，有一天突然想喝愛爾蘭咖啡，找遍所有咖啡館都沒發(fā)現(xiàn)。
此時，她才知道愛爾蘭咖啡是酒保專為她而調(diào)制的。不過，她卻始終不明白為何酒保會問她：“Wantsometeardrops？”。沒多久，她開了咖啡店，也賣起了愛爾蘭咖啡。漸漸地，愛爾蘭咖啡便開始在舊金山流行起來。
據(jù)說，世界上的速溶咖啡是由法國作家AlphonseAllais（阿爾馮斯·阿萊）于1881年發(fā)明的。阿萊不僅是一位幽默的天才作家，也是一位愛搞怪的發(fā)明家。在服役期間，阿萊聽到很多聲音說：“我想喝新鮮的咖啡?！边@引發(fā)了阿萊發(fā)明速溶咖啡的念頭。事實上，這是一種速溶咖啡已經(jīng)發(fā)明在英國于1771年左右，因為沒有長期存儲的技術(shù)，導(dǎo)致沒有申請專利和商業(yè)化。阿爾馮斯·阿萊成功地使用冷凍干燥法來研制速溶咖啡，并于1881年3月7日申請了專利，獲得了“專利編號141530”。
三
歐洲歷史上，喜歡泡咖啡館的作家不少，伏爾泰、巴爾扎克都是離不開咖啡的人。據(jù)說，阿登伯格是20世紀歐洲咖啡館作家第一人。他是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咖啡館里，他在文學年鑒上發(fā)表的地址，直到他去世時都是這樣寫的：維也納第一區(qū)紳士街“咖啡中心”。
“二戰(zhàn)”之后，西方咖啡館的復(fù)興經(jīng)歷了曲折漫長的過程，有的前衛(wèi)作家干脆把咖啡館稱為“現(xiàn)代浪潮里最后的孤島”，許多古老又富有情調(diào)的咖啡館，只能永遠留在文字描寫和大腦的記憶之中了。
為了強調(diào)“傳承”，一位在咖啡館喝“大”的作家開列出如下標準：“一個好的咖啡館應(yīng)該是明亮的，但不是華麗的?？臻g里應(yīng)該有溫馨氣息，但不僅僅是苦澀煙味。主人應(yīng)該是知己，但又不會過分殷勤，每天來的客人應(yīng)該互相認識，但又不必時時說話。咖啡是有價格的，但坐在這里時間無須付錢。招待應(yīng)該不斷送上免費的水，但卻不要讓人有所覺察……”
對于為數(shù)眾多的作家來說，咖啡與工作，交織在他們的生命里，無法割舍。誠如艾略特詩句中所勾勒的，他們“用咖啡匙量度生命”。
“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館；不在咖啡館，就在去咖啡館的路上?！蔽羧?，在奧地利紳士咖啡館，托貝格在一張紙條上，揮筆寫下這樣的文字，交給女朋友。這一份甜蜜的約定，不脛而走。不過，他并未因秘密被公開而惱怒，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他聲稱，他首先是咖啡館的?？停缓蟛攀亲骷?。
許多作家藝術(shù)家相聚咖啡館，使一間原本默默無聞的咖啡館，不僅僅是喝咖啡的地方，而開始生長耐人尋味的故事，甚至傳奇；而咖啡呢，也被賦予更多的意蘊和色彩。
統(tǒng)計學家估算，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完成《人間喜劇》，大約喝掉了1.5萬杯咖啡，他每天晚上至少要喝掉50杯咖啡。
以浪漫而著稱的法國人，是這樣形容咖啡的：濃黑如惡魔，滾燙如地獄，清純似天使，甜蜜像愛情……
四
1844年，隨著咖啡豆的進口，上海這座小漁村逐漸褪去落后原始的面貌，在海派咖啡文化產(chǎn)業(yè)的助推下，開始向國際化大都市迸發(fā)。
追尋上?？Х任幕陌l(fā)展軌跡，可以發(fā)現(xiàn)其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自己獨特而又迷人的個性，成為城市文化和靈魂的重要組成，并與這座城市的內(nèi)涵、品質(zhì)及特色碰撞出令人心馳神往的音符。
在東西方文化的撞擊與融匯中，上?？Х任幕瘜?fù)雜多元的西方文化的理解、吸收與轉(zhuǎn)化，形成獨特優(yōu)勢，引領(lǐng)時代潮流，全面展示更富魅力、更具親和力、更有吸引力的風范形象，從而創(chuàng)造出“既有國際風范、又有東方神韻，既能各美其美、又能美美與共，既可觸摸歷史、又能擁抱未來，”的海派咖啡文化，成為上海這座城市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具有獨特海派文化印記的咖啡，如今已不再是單純的經(jīng)濟指征，而是塑造了產(chǎn)業(yè)和文化相連的重要場所，涵養(yǎng)了獨特的城市品格和精神氣質(zhì)，成為上海城市文化的重要載體和城市溫度的鮮明體現(xiàn)。
目前，上海正在加強以“精神、價值、信仰、追求、文明”等為核心的城市“軟文化”建設(shè)，讓上海城市精神成為現(xiàn)實競爭力。這一發(fā)展要求海派咖啡文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與上海國際化現(xiàn)代化大城市同步快速發(fā)展，通過其特有的與世界對話的開放屬性，豐富上海城市軟實力內(nèi)涵，促進上?！八拇蟆逼放平ㄔO(shè)。
城市不僅是物質(zhì)的、經(jīng)濟的重要載體，更是精神的人文情感與價值場所。一杯咖啡，折射出一座城市軟實力的高度。海派咖啡文化發(fā)展歷程表明，其與上海城市軟實力的提升高度契合，同步發(fā)展。
有媒體樂觀地預(yù)測，未來中國的咖啡市場，將迎來“井噴”時代，中國將成為世界上新興的最大的咖啡消費市場。
而中式燉咖、桂花拿鐵、茅臺咖啡……這些充滿中式特點的國潮咖啡,如繁星點點落入遍布上海大街小巷的精品咖啡店,折射出上海這座海納百川的國際都市獨有的生活特質(zhì)與人文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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