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后期,隨著社會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業(yè)余畫家已經(jīng)越來越難憑借自己零星的幾幅作品維持生活,非專業(yè)的畫家似乎注定是要的失敗的。不過,對于個別成為畫壇明星的那幾個人物來說,他們依然星途坦然,甚至成了名噪一時的大畫家。
但是他們的勝利是個人的,是個人才性的開花;他們畫的那種畫,要求一種在當時職業(yè)畫家群中少見的卓越表現(xiàn)感,也要求一種在業(yè)余畫家群中難得的技巧。因此,雖然有幾個平庸的畫家還能算是他們的追隨者,我們卻實在不能說,他們形成了什么畫派。
像“折中派”或“新院畫派"一類的字匯也曾用在他們身上,但終究不能涵蓋他們的個性,到最后反是以他們的工作地點做一個命名顯得更直接——他們的工作地就是當時正達頂峰狀態(tài)的吳派的工作地蘇州,或稱吳縣。
周臣應該是我們今天要說到的幾位畫家中最年長的一位,同時也可以稱作是唐寅和仇英二人的老師。
怡竹圖,周臣,上海博物館
周臣生于蘇州,從一位現(xiàn)已佚名的畫師那里啟蒙,然而他風格的主要根源卻是李唐。李唐山水風格在宋以后受到了奇怪的排拒。文人畫家宣稱他們仰賴北宋和北宋以前各大家,特別是董源和巨然;浙派畫家則追隨南宋院畫,特別是馬夏風格。
出于這一脈的創(chuàng)作方式一直處在夾縫中生存,且?guī)煾当揪褪莻€野路子等原因,那些只欣賞文人階層畫風的批評家們對周臣和他早期的作品自然沒有太多關注。
草堂夢仙圖,唐寅(款),弗瑞爾美術館
現(xiàn)存弗瑞爾美術館的《草堂夢仙圖》卷上有“唐寅”的名款,但是我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它的真?zhèn)涡?,進而重新把它鑒定為周臣之作。
這是一件頗具周臣風格的作品。在山石的造型上,皴法上,在松林的描繪上,還有在整個構局上,我們又能聞到那股源自李唐的味道。其他特點則可能源自周臣自己的畫法,譬如,特別喜歡在巖石上強調(diào)色調(diào)的對比,表現(xiàn)對比強烈,但也很任意的光影等等。
畫題和白居易的一首詩有關,此詩描敘某人由修道而達長生之境。從山頂茅舍敞開的窗,我們看見周臣畫中的高士靠窗睡著了。手卷緩緩開展以后,他又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中,超于俗世的軀體之上,飄飛在永生的境域里……
北溟圖,周臣,納爾遜藝術博物館
我們也許會奇怪,如此有想象力,有能力的畫家的作品,為什么要加上假款,算作他人的作品呢?原因是,周臣的學生唐寅要有名得多。甚至有人說,當唐寅的作品供不應求時,他就會邀請周臣一同來畫。
其實我們對唐寅更多的認識還是他作為唐伯虎出現(xiàn)在影視作品中。但我們不能否認他作為一名畫家的基礎及能力。
唐寅起步很優(yōu)秀:鄉(xiāng)試兩次都是榜首,且第一次只不過十五歲。出于這種少年成名的才氣,蘇州文人社會很喜歡和他交往,并且支持他。二十八歲時,他懷抱希望赴京應試,以求官職,又得了第一名,不過在這之后因為一位紈绔子弟友人的作弊行為讓他也受到牽連,成績作廢。
溪山漁隱(局部),唐寅,臺北故宮博物院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從此被拒于文人的科舉仕途之外,但是又不像文徵明和其他人一樣有錢,能以私人財力維持高雅的退隱生活,于是只好在兩種情況之間茍存下來。沒錢時就賣畫,今天在蘇州娛樂場所和茶樓忘掉酸苦,明天則用禪想來超越它。在這種生涯中,他始終和文徵明保持著友情。
在藝術上,他也居于兩者之間。一部分作品完全以文人風格和趣味畫成;另一部分又追隨了周臣源自李唐的職業(yè)畫家風格。
函關雪霽,唐寅,臺北故宮博物院
唐寅小幅山水《函關雪霽》根據(jù)李唐畫格而構圖。冬天剛來不久,也許是第一次雪霽,因為葉子仍掛在樹梢;黃昏初降,重負的牛車蹣跚走向一日的終程。一路上隱見村落。
像郭熙的《早春圖》里一樣,唐寅使用了細膩的渲染,表現(xiàn)出山域有幾處云霧迷漫的景象,然而模糊處僅此而已;全景明銳無比,好像穿透了冬天寒冷卻清亮的空氣看過去。對角構造向遠方疊落,建立了畫家意屬的深遠效果,取代了氣氛性透視法。
早春圖,郭溪,臺北故宮博物院
作為明畫,此圖看來特別具有空間感。唐寅想要恢復北宋山水中的緊密結構和堅實的形式,在某種程度上有了好成績。他的嘗試也許有意針對著吳派文人畫家比較平板、松虛的構圖而發(fā)。
這類作品和唐寅其他一些“文人"畫風作品在當時必定受到不少蘇州有心之士的仰慕。他們買唐寅的畫,后代鑒賞家也重視它們。但是最使唐寅受到大眾歡迎的,卻是他的美人圖。
仕女圖
吹蕭仕女
這種畫我們今天看起來不免覺得乏味,但是中國畫論家對它們大為贊賞。他們隱約提到唐寅和蘇州藝伎的親密關系,認為他畫仕女畫得這么好,可能就是因為這種關系存在的緣故。
周臣的另一位學生仇英畫的仕女也廣受歡迎。
宮女圖,仇英
后世有很多對于唐寅、仇英作品的仿作,在他們的仿制品中,有很大一部分加上了大師們的“印款",現(xiàn)在仍到處流傳著。
仇英特別受到這類偽品的損害似乎更為嚴重。事實上,任何人想要了解、評價仇英,第一件工作就是要肅清這歷年累積下來,數(shù)目龐大的贗品和不重要的追隨者的作品,還有錯鑒為其所作的乏味畫院派產(chǎn)品。
在所有的疑云都消散之后,你便會發(fā)現(xiàn)仇英的才能決不再唐寅之下。無論是山水或仕女,仇英的作品似乎更多的取自于唐宋以來傳承的經(jīng)典, 而少了幾分作為“業(yè)余”畫家的自由散漫。
漢官春曉圖(局部),仇英,臺北故宮博物院
例如他的宮廷仕女圖景就基于由錢選、周文矩而上溯至唐代大師張萱和周日方的這一條遙長傳統(tǒng)?,F(xiàn)存幾幅仇英作品中,《漢官春曉》大概是最好的一幅。
在此的一段里,一位宮廷畫家正在替皇后或某位妃子畫像。眾官女像彩鳥一樣群聚在周圍,兩名宦官站在室外守衛(wèi)著。這樣的描繪方式確是充滿了有悖于文人畫的風格特點而更貼近宋朝花苑里的那些東西。
[文/編 《弘雅書房》 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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