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歷史上,朱元璋算是非常有個性的皇帝。他出身窮苦,凡事率性而為,殺伐決斷讓人恐怖。洪武二年時,他就與儒家叫上板。朱元璋認為,孔廟的祭祀活動,就在曲阜一帶舉行即可,完全沒有必要勞民傷財,大動干戈,弄得全天下都有孔廟,讓全天下都膜拜。
自從儒家學(xué)說興起以來,也曾有過波折,但這種話從皇帝口中說出還是第一次。鑒于朱元璋的威權(quán),大多數(shù)大臣噤若寒蟬,還是刑部尚書錢唐首先開口。他提出,孔子之所以被全國上下祭祀,那是因為他教導(dǎo)了萬世萬民,儒家學(xué)說成為了社會的普遍道德觀,百姓愿意祭祀其實就是報恩之心。
錢唐這么一說,刑部侍郎程徐也發(fā)聲支持:從古至今,得到全國百姓祭祀的,無非是社稷、三皇和孔子而已。百姓沒有社稷和三皇不能生存,沒有孔子的教導(dǎo)不能規(guī)范言行。祭祀孔子,實際上是維護民心的舉措。
這些話,朱元璋開始根本不愿意聽,后來細細品味,還是覺得非常有道理。說白了,這兩位大臣只差對他說,祭祀孔子就是讓百姓安守本分,不要有癡心妄想,規(guī)規(guī)矩矩當你的臣子。所以,朱元璋又恢復(fù)了天下通祀孔子的禮儀。然而,沒有多久,朱元璋又對“亞圣”孟子大為惱火,這是因為他讀到了孟軻的這句話: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睹献印るx婁下》
這是孟子對齊宣王所說的話,用來形容并不融洽的君臣關(guān)系。朱元璋讀到此處,大為惱火。他認為儒家學(xué)說不是強調(diào)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常倫理關(guān)系嗎,怎么孟軻跳出來說出這樣的“相對論”。朱元璋大怒,昭告天下說孟子的話“非臣子所宜言”,并且下令取消孟子配享文廟的地位。
這可是非同小可的決定,讓天下百姓特別是儒生們嘩然。文廟當然是為了祭祀孔子而立,但就像寺廟中不止供奉釋迦牟尼一樣,文廟中還有其它的先賢。一般來說,文廟居中的就是孔子,顏淵、曾參、子思、孟軻四人分列左右,被稱為四配。朱元璋這次就要將孟子趕出文廟,徹底毀掉這位精神偶像。
而且,《明史》記載朱元璋的決心很大,放出狠話“有諫者以大不敬論”。說到底,朱元璋認為自己這次辦得很對,不愿意再聽臣子的意見了,性質(zhì)比讓孔子通祀嚴重多了。大臣們當然不敢多嘴,然而,又是這位錢唐站了出來。
其實,這位錢唐才是受了朱元璋的知遇之恩。元末時,他躲入深山之中當隱士,既不肯出來做官,也沒有替朱元璋出謀劃策,打下任何一塊地盤,立下一寸功勞。直到明朝建國后,洪武元年他這才應(yīng)試明經(jīng)科。因為被朱元璋賞識,直接授予刑部尚書,一位布衣當上了六部部長的高官,也算是人間奇跡。
即便接受了這樣的高官,錢唐依然向朱元璋直言進諫。有人提醒他皇帝的態(tài)度,他卻堅定地說:“臣為孟軻死,死有余榮?!币苍S,他認為這樣的方式,才是對朱元璋最好的報答。最終,朱元璋也被他的堅貞說感動,孟子得以重新配享文廟。
這是正史的記載,顯得有些波瀾不驚,但在野史中就殘酷多了。據(jù)說當時朱元璋為了避免大臣進諫,還特意說:“有諫者以不敬論,且命金吾射之”。然而,錢唐卻抬著棺材上朝,坦然面對手持弓箭的“金吾”。他的左臂、右肩、腿部都中箭,卻匍匐前進,哀求朱元璋收回成命。就是這樣視死如歸的精神,最終感動了朱元璋。
野史有戲說的成分,經(jīng)不起推敲,但明太祖不是唐太宗,進諫確實風險很大。所以,錢唐得到了后世文人的膜拜。據(jù)說清初堅持抵抗的南明兵部尚書張蒼水被捕后,最后的遺愿就是拜祭錢祠,并且發(fā)出了“生比鴻毛猶負國,死留碧血欲支天”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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