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五十六〔起強圉作噩（丁酉），盡暑維大淵獻（己亥）正月，凡二年有奇〕
《憲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中之下》
元和十二年〔（丁酉、八一七）〕
1春，正月，甲申，貶哀滋為撫州刺史。
李愬至唐州，軍中承喪敗之余，〔喪，息浪翻。嚴綬慈丘之敗，山南東道未分為二帥也。既分為二帥，而高霞寓敗于鐵城，袁滋代之又敗。〕士卒皆憚戰(zhàn)，愬知之，有出迓者，愬謂之曰：「天子知愬柔懦，能忍恥，故使來拊循爾曹。至于戰(zhàn)攻進取，非吾事也?！贡娦哦仓?。
愬親行視士卒，〔行，下孟翻?！硞≌叽嫘糁?，不事威嚴?；蛞攒娬幻C為言，愬曰：「吾非不知也。哀尚書專以慭惠懷賊，賊易之，〔易，弋豉翻，輕易也?！陈勎嶂?，必增備，吾故示之以不肅。彼必以吾為懦而懈惰，然后可圖也?！埂残福虐?。〕淮西人自以嘗敗高、哀二帥，〔敗，補邁翻。帥，所類翻?！齿p愬名位素微，遂不為備。〔為愬乘虛取蔡張本?？籍愒唬骸笎迳蛴麻L算，推誠待士，故能用其卑弱之勢，出賊不意。居歲，知人可用，乃謀襲蔡，表請濟師；詔以河中、鄜坊騎兵二千心益之。」鄭澥平蔡錄曰：「正月二十四日甲車，公至所部。先是，士卒經(jīng)萬勝、蕭陂、鐵城、新興之敗，人心皆惴恐，不敢言戰(zhàn)。公佯曰，『戰(zhàn)爭非吾所能?！患榷幷俅髮⒂嬈涫?。是時，公以表請徑襲元濟，人皆笑其說，乃使觀察判官王擬請師闕下，詔征義成、河中、鄜坊馬步共二千以補其闕?！箵?jù)此，則是始至便請益兵。又二月，即擒丁士良，降吳秀琳，是不待半歲然后知人可用，舊傳恐誤。然愬密謀襲蔡，豈可先泄之，而云「以表請襲元濟，人皆笑其說，」則是人人知之，恐非也！今不取?！?/p>
2遣鹽鐵副〔【章：甲十一行本「副」上有「轉(zhuǎn)運」二字；乙士一行本同?！渴钩坍惗截斮x于江、淮?！?/p>
3回鶻屢請尚公主，有司計其費近五百萬緡，〔近，其靳翻?！硶r中原方用兵，故上未之許。二月，計卯朔，遣回鶻摩尼僧等歸國；〔摩尼來見二百三十七卷元年。史照曰：元和初，回鶻再朝獻，始以摩尼至。摩尼至京師，歲往來西市，商賈頗與囊橐為奸，至是遣歸國也?！趁谡偾淅钫\使回鶻諭意，以緩其期。
4李愬謀襲蔡州，表請益兵；詔以昭義、河中、鄜坊步騎二千給之。丁酉，愬遣十將馬少良將十余騎巡邏，〔十將，軍中小校也。邏，郎佐翻?！秤鰠窃獫缴莺蚨∈苛?，與戰(zhàn)，擒之。士良，元濟驍將，常為東邊患；〔言唐、鄧之東邊也。〕眾請刳其心，愬許之。既而召詰之，士良無懼色。愬曰：「真丈夫也！」命釋其縛。士良乃自言：「本非淮西士，真元中隸安州，與吳氏戰(zhàn)，為其所擒，自分死矣，分扶問翻。吳氏釋我而用之，我因吳氏父子竭力?！矠椋趥畏??！匙蛉樟η?，復為公所擒，〔復，扶又翻?！骋喾炙酪?，今公又生之，請盡死以報德?！箰迥私o其衣服器械，署為捉生將。
5己亥，淮西行營奏克蔡州古葛白城?！矟h書陳留寧陵縣，孟康注曰：古葛伯國，今葛鄉(xiāng)是。此必韓弘奏捷也。〕
6丁士良這于李愬曰：「吳秀琳擁三千之眾，據(jù)文城柵，在蔡州西南一百二十里。按續(xù)通典，柵在吳房縣界?！碁橘\左臂，官軍不敢近者，〔近其靳翻?！秤嘘惞馇橹\主也。光洽勇而輕，〔輕，牽正翻?！澈米猿鰬?zhàn)，請為公先擒光洽，〔好，呼到翻。為，于偽翻；下同?！硠t秀琳自降矣?！埂步担瑧艚??！澄焐?，士良擒光洽以歸。
7鄂岳觀察使李道古引兵出穆陵關；〔黃州麻城縣西北有穆陵關，在穆陵山上。〕甲寅，攻申州，克其外郭，進攻子城。城中守將夜出兵擊之，道古之眾驚亂，死者甚眾。道古，皋之子也。〔曹成王皋，歷江西、山南等鎮(zhèn)，著功名?！?/p>
8淮西被兵數(shù)年，〔被，皮義翻?！辰邆}廩以奉戰(zhàn)士，民多無食，采菱芡魚鱉鳥獸食之，亦盡，〔芡，巨險翻，今謂之雞?！诚鄮洑w官軍者前后五千余戶；〔帥，讀曰率。〕賊亦患其耗糧食，不復禁?！矎?，扶又翻?！掣辏分眯锌h以處之，〔未能得其縣，故權置行縣以處來歸之民。處，昌呂翻。〕為擇縣令，使之撫養(yǎng)，并置兵以衛(wèi)之。
9三月，乙丑，李愬自唐州徙屯宜陽柵。
10郗士美敗于柏鄉(xiāng)，拔營而歸，士卒死者千馀人。
11戊辰，賜程執(zhí)恭名權。
12戊寅，王承宗遣兵二萬入東光，斷白橋路；〔東光縣，屬景州。未白曰：東光，漢舊縣也。故城在縣東二十里，齊天保七年移于今縣東南三十里陶氏故城，隋開皇三年又移魏廢勃海舊城?？h西四里有永濟渠，渠上有橋，當自縣通弓高之路。白橋跨永濟渠，在德州長河縣。斷，音短?！吵虣嗖荒苡?，以眾歸滄州?！矞嗘€既敗，郗士美又敗，程權又退歸，王承宗之才，非諸帥所能制也。〕
13吳秀琳以文城柵降于李愬。戊子，愬引兵至文城西五里，遣唐州刺史李進誠將甲士八千至城下，召秀琳，城中矢石如雨，眾不得前。進誠還報：「賊偽降，未可信也?！箰逶唬骸复舜抑炼！辜辞爸脸窍?，秀琳束兵投身馬足下；愬撫其背慰勞之，〔勞，力到翻?！辰灯浔娙?。秀琳將李憲有材勇，愬更其名曰忠義而用之，〔更，工衡翻?！诚みw婦女于唐州?！菊拢杭资恳恍斜尽钢荨瓜掠小溉霌?jù)其城」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注本亦無?！抠|(zhì)其家于唐州，則文城之士心不敢懷反側(cè)。〕于是唐、鄧軍氣復振，人有欲戰(zhàn)之志。賊中降者相繼于道，隨其所便而置之；聞有父母者，給粟帛遣之，曰：「汝曹皆王人，勿棄親戚?！贡娊愿衅！沧源艘陨侠類迨?。〕
官軍與淮西兵夾冢水而軍，諸軍相顧望，無敢渡冢水者。陳許兵馬使王沛先引兵五千渡冢水，據(jù)要地為城，于是河陽、宣武、河東、魏博等軍相繼皆渡，進逼郾城。丁亥，李光顏敗淮西兵三萬于郾城，〔按宋白續(xù)通典：郾城，在蔡州西平縣北五十里。敗，補邁翻?！匙咂鋵埐迹瑲⑹孔涫捕?。〔自此以上攻郾城事?！?/p>
己丑，李愬遣山河十將董少玢等分兵攻諸柵；其日，少玢下馬鞍山，拔路口柵。〔時都畿及唐、鄧皆募土人之材勇者為兵以討蔡，號為山河子弟，置十將以領之。玢，府巾翻。按唐、蔡交兵，凡境上要地，處處置守，所謂馬鞍山、路口柵，固不可盡詳其處而強為之注也?！诚?，四月，辛卯，山河十將馬少良下?岈山，〔?，鋤加翻。岈，虛加翻?！城芑次鲗⒘右??！泊艘陨嫌掷類迨??！?/p>
吳元濟以蔡人董昌齡為郾城令，質(zhì)其母楊氏。〔質(zhì)，音致?！硹钍现^昌齡曰：「順死賢于逆生，〔順死，謂歸順而死。逆生，謂從逆而生?！橙耆ツ娑崴?，乃孝子也；從逆而吾生，是戮吾也?！箷佘妵嗔辏^郾城歸路，〔青陵，在郾城西南?！驰背鞘貙⑧噾呀鹬\于昌齡，昌齡勸之歸國。懷金乃請降于李光顏曰：「城人之父母妻子皆在蔡州，請公來攻城，吾舉烽求救，救兵至，公逆擊之，蔡兵必敗，然后吾降，則父母妻子庶免矣?！构忸亸闹?。乙未，昌齡、懷金舉城降，光顏引兵入據(jù)之。吳颥濟聞郾城不守，甚懼。時董重質(zhì)將騾軍守洄曲，〔據(jù)新書李光顏傳：洄曲，實時曲，蓋冢水于此回曲，因以為名。〕元濟悉發(fā)親近及私城卒詣重質(zhì)以拒之。〔此以上又李光顏事?！?/p>
李愬山河十將媯雅、田智榮下冶爐城?！矉偅訛榉?，姓也。九域志曰：蔡州冶爐城，韓國鑄劍之地，時當在西平界。按新書，冶爐城在?岈山東?！潮辏畬㈤愂繕s白狗、汶港二柵?！舶坠?、汶港二柵，皆在蔡州真陽縣界。蕭梁置西淮州于真楊白狗堆，后齊廢州為濟興郡，尋廢郡為白狗縣，，陏開皇初改縣日懷州，大業(yè)初省入真陽。隋志：真陽有汶水?！彻锩瑡傃?、田智榮破西平?！参髌剑媲锇貒?，漢為西平縣，屬汝南郡，唐屬蔡州。九域志：在州西一白五里?！潮?，游弈兵馬使王義破楚城?！渤牵谌觋柨h西南，蕭梁置西楚州及汝陽郡于此?！?/p>
五月，辛酉，李愬遣柳子野、李忠義襲朗山，擒其守將梁希果。
14六鎮(zhèn)討王承宗者〔事見上卷十一年?！潮嗳f，回環(huán)數(shù)千里，既無統(tǒng)帥，又相去遠，期約難壹，由是歷二年無功，千里饋運，牛驢死者什四五。劉總既得武強，引兵出境纔五里，〔出境，謂出武強之境。〕留屯不進，給度支錢十五萬緡。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并力取淮西，俟淮西平，乘其勝勢，回取恒冀，如拾芥耳！」上猶豫，久乃從之?！怖罘昙戎裕错f貫之等之言也。然憲宗有用不用者，前此兵勢未屈，今則兵劫已屈，不得不從也?！潮?，罷河北行營，各使還鎮(zhèn)。
15丁丑，李愬遣方城鎮(zhèn)遏使李榮宗擊青喜城，拔之。〔方城縣，本漢堵陽縣地，后漢改為順陽，隋改為方城縣，唐屬唐州。九域志：在州北一百六十里。縣有青臺鎮(zhèn)，此作「青喜」，筆誤也?！?/p>
愬每得降卒，必親引問委曲，由是賊中險易遠近虛實盡知之?！惨?，弋豉翻，平易也?！硱搴翊齾切懔?，與之謀取蔡。秀琳曰：「公欲取蔡，非李佑不可，秀琳無能為也?！褂诱撸次黩T將，有勇略，守興橋柵，〔興橋柵，在張柴村東?！吵Ａ瓯┕佘??！擦暾?，加之以氣。暴者，虐者，虐之以威?！掣?，佑率士卒刈麥于張柴村，〔張柴村，在文城柵東六十里。帥，讀曰率。〕愬召廂虞候史用誠，〔廂虞候，掌左右?guī)！辰渲唬骸笭栆匀衮T伏彼林中，又使人搖幟于前，〔幟，昌志翻?！橙魧⒎倨潲湻e者。佑素易官軍，〔易，弋豉翻，輕之也?！骋草p騎來逐之。爾乃發(fā)騎掩之，必擒之?！褂谜\如言而往，生擒佑以歸。將士以佑向日多殺官軍，爭請殺之；愬不許，釋縛，待以客禮。
時愬欲襲蔡，而更密其謀，獨召佑及李忠義屏人語，〔屏，必酄翻，又卑正翻?！郴蛑烈狗?，〔夜半，為夜分。〕他人莫得預聞。諸將死恐佑為變，多諫愬；愬待佑益厚。士卒亦不悅，諸軍日有牒稱佑為賊內(nèi)應，且言得賊諜者具言其事?！泊诵袪I諸軍移文之言。諜，徒協(xié)翻?！硱蹇种r先達于上，己不及救，乃持佑泣曰：「豈天不欲平此賊邪！何吾二人相佑之深而不能勝眾口也?！挂蛑^眾曰：「諸君既以佑為疑，請令歸死于天子?！埂矚w死，猶言致尸也。左傳魏絳曰：「請歸死于司寇?！苟蓬A注云：致尸于司寇，使戮之?！衬诵涤铀鸵娭玻瑘?zhí)其手日：「爾之得全，社稷之靈也！」〔李愬之期待佑者如此，佑安得不力！〕乃署散兵馬使，〔散員兵馬使，未得統(tǒng)兵。散，悉但翻?！沉钆宓堆簿?，出入中；或與之同宿，密語不寐達曙，有竊聽于帳外者，們聞佑感泣聲。時唐、隨牙隊三千人，〔牙隊者，節(jié)度使牙衛(wèi)從之隊，猶今之簇帳部?！程柫罕R，皆山南東道之精銳也。〔時山南東道分為兩鎮(zhèn)，八州精銳盡抽選赴唐州，使之攻戰(zhàn)?！硱逵忠杂訛榱罕R使。
舊軍令，舍賊諜者屠其家?！才f軍令，先時之軍令也。舍者，停藏之于家也。〕愬除其令，使厚待之，諜反以情告愬，愬益知賊中虛實。乙酉，愬遣兵攻朗山，淮西兵救之，官軍不利，眾皆悵恨，愬獨歡然曰：「此吾計也！」〔賊恃勝而不備愬得以成入蔡之功，其計出此。〕乃募敢死士三千人，號曰突將，〔將，即亮翻。〕朝夕自教習之，使常為行備，欲以襲蔡。會久雨，所在積水，未果。
16閏月，己亥，程異還自江、淮，得供軍錢百八十五萬緡?！彩悄甏?，程異督財賦于江、淮?！?/p>
17諫議大夫韋綬兼太子侍讀，每以珍膳餉太子，又悅天子以諧謔；〔綬，音受。謔，香略翻。〕上聞之，丁未，罷綬侍讀，觀憲宗之罷韋綬，亦知所謂諭孝者矣。然觀穆宗之臨政也，習與性成，得非所者固在于選左右歟！〕尋出為虔州刺史。舊志：虔州，京師東南四千一十七里。綬，京兆人?！彩分R京兆人，以這其生長京邑，習見淫侈，非能以德義經(jīng)術誘掖東宮。古言沃土之民不才，良有以也。
18吳元濟見其下數(shù)叛，〔數(shù)，所角翻。〕兵勢日蹙，六月，壬戌，上表謝罪，愿束身自歸。上遣中使賜詔，許以不死；而為左右及大將董重質(zhì)所制，不得出?！彩费远刭|(zhì)之情?！?/p>
19秋，七月，大水，或平地二丈。
20初，國子祭酒孔戣為華州剌史，〔戣，巨龜翻。華，戶化翻。〕明州歲貢蚶、蛤、淡菜，〔蚶、呼甘翻，魁陸也。橫從其理，五味自充，殼如瓦濼者，謂之瓦濼蚶。蛤，葛合翻。蛤小于蚶、蚶殼厚，其理如瓦濼。蛤殼薄，其文如貝。月令云：雀入大水化為蛤。說文云：百歲燕所化。又云：老伏翼所化。皆非也。蚶、蛤皆生于海瀕潮汐往來舄鹵之地。淡菜，狀如偦而小，黑殼，唇有須如茸，肉甘脆。偦，蒲幸翻?！乘戇f夫勞費，戣奏疏罷之?！踩A州，京畿輔郡，自東南來者，水陸遞夫或經(jīng)焉。故得言其勞費而罷之?！臣壮?，嶺南節(jié)度使崔詠薨，宰相奏擬代詠者數(shù)人，下皆不用，曰：「頃有諫進蚶、蛤、淡菜者為誰，可求其人與之。」庚戌，以戣為嶺南節(jié)度使。
21諸軍討淮蔡，四年不克，〔九年冬始討注西?！仇佭\疲弊，民至有以驢耕者?！才烙谶\轉(zhuǎn)，民至無以耕?！成弦嗖≈詥栐紫?。李逢吉等競言師老財竭，意欲罷兵；裴度獨無言，上問之，對曰：「臣靖自往督戰(zhàn)?！挂颐蠌椭^度曰：〔復，扶又翻?！场盖湔婺転殡扌泻酰 埂矠?，于偽翻。〕對曰：「臣誓不與此賊俱生。臣比觀吳元濟表，〔比，毗至翻?！硠輰嵕锦?，但諸將心不壹，不并力迫之，故未降耳。若臣自詣行營，諸將恐臣奪其功，必爭進破賊矣?！股蠍偅?，以度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義節(jié)度使，仍充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灿^裴度不附群議，請身督戰(zhàn)，則韓愈平淮西碑推功于度，有以也。處，昌呂翻?！秤忠詰舨渴汤纱奕簽橹袝汤伞⑼秸率?。制下，度以韓弘已為都統(tǒng)，不欲更為招討，請但稱宣慰處使；仍奏刑部侍郎馬總為宣慰副使，右庶子韓愈為彰義行軍司馬，判官、書記皆朝廷之選，上皆從之。度將行，言于上曰：「臣若賊滅，則朝天有期；賊在，則歸闕無日?！股蠟橹魈椤！矠?，于偽翻；下為卿同?！?/p>
八月，庚申，度赴淮西，上御通化門送之。〔通化門，長安城東面北來第一門。〕右神武將軍張茂各，茂昭弟也，嘗以膽略自衒于度；〔衒，熒絹翻?！捕缺頌槎佳貉?，茂和辭以疾，度奏請斬之。上曰：「此忠順之門，〔茂和父孝忠、兄茂昭鎮(zhèn)易定，比河朔諸鎮(zhèn)為忠順?！碁榍溥h貶。」辛酉，貶茂和永州司馬。以嘉王傅高承簡為都押牙。〔高承簡為嘉王傅。蓋嘉王運之子嗣為嘉王，故置府管。〕承簡，崇文之子也。
李逢吉不欲討蔡，翰林學士令狐楚與逢吉善，度恐其合中外之勢以沮軍事，〔翰林學士居禁中，宰相在外朝，恐其中外相應以上罷兵之議。沮，在呂翻。〕乃靖改制書數(shù)字，且言其草制失辭；壬戌，罷楚為中書舍人。
22李光顏、烏重胤與淮西戰(zhàn)，癸亥，敗于賈店。
23裴度過襄城南白草原，淮西人以驍騎七百邀之；鎮(zhèn)將楚丘曹華知而為備，擊卻之?！渤穑偶菏峡h，隋開皇六年改日楚丘，唐屬宋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七十里?！扯入m辭招討名，實行元帥事，以郾城為治所。甲申，至郾城。先是，諸道皆有中使監(jiān)陳，〔監(jiān)，古銜翻。陳，讀曰陣?！尺M退不由主將，勝則先使獻捷，不利則陵挫百端；度悉奏去之，諸將始得專軍事，戰(zhàn)多有功?！踩?，羌呂翻?！?/p>
24九月，庚子，淮西兵寇冢水鎮(zhèn)，殺三將，焚芻笹而去。
25初，上為廣陵王，布衣張宿以辯口得幸；柔即位，累官至比部員外郎。〔唐比部郎屬刑部，掌句諸司百僚俸料、公廨贓贖、調(diào)斂徒役、課程逋懸數(shù)物；以周知內(nèi)外之經(jīng)費而總句之。比，音毗?！乘拚袡嗍苜T于外，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惡之?！矏?，烏路翻?！成嫌运逓橹G議大夫，逢吉曰：「諫議重任，必能可否朝政，始宜為之。〔朝，直遙翻?！乘扌∪耍M得竊賢者之位！必欲用宿，請去臣乃可?！股嫌墒遣粣?。逢吉又與裴度異議，上方倚度以平蔡；丁未，罷逢吉為東川節(jié)度使。
26甲寅，李愬將攻吳房，〔吳房，漢縣，屬汝南郡。孟康曰：本房子國，楚靈王遷房于楚；吳王闔廬弟夫概奔楚，楚封之于此，為棠溪氏，故日吳房仱吳房城棠溪亭是唐吳房縣，屬蔡州；平蔡后，改為遂平縣?！持T將曰：「今日往亡。」〔陰陽家之說，八月以白露后十八日為住亡，九月以寒露后第二十七日為往亡。〕愬曰：「吾兵少，不足戰(zhàn)，宜出其不意。彼以往亡不吾虞，正可擊也?！顾焱?，克其外城，斬首千余級。余眾保子城，不敢出，愬引兵還以誘之，〔還，音旋，又如字?！郴次鲗O獻忠果以驍騎五百追擊其背；眾驚，將走，愬下馬據(jù)胡床，〔胡床，今謂之交床，其制本自虜來。隋以讖有胡，改曰交床。唐猶謂之胡床?！沉钤唬骸父彝苏邤?！返旆力戰(zhàn)，獻忠死，〔考異曰：舊傳作「孫忠憲」，今從平蔡錄〕淮西兵乃退?；騽駩宄藙俟テ渥映牵砂我?。愬曰：「非吾計也?！埂捕ㄓ嬋氩?，不在取吳房?！骋€營。
李佑言于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考異曰：舊元濟傳：「李佑曰：『元濟勁軍多在時曲?！弧拱蠢罟忸亗髟唬骸付刭|(zhì)棄洄曲軍?！估類鍌髟疲骸阜治灏偃藬噤??！褂衷疲骸镐拥軞w求寒衣。然則元濟傳誤，當為洄曲。余意洄曲蓋實時曲也。〕及境拒守，〔守，音狩。〕守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虛直抵其城。比賊將聞之，比，必利翻，及也?！吃獫殉汕芤??！箰迦恢?。冬，十月，甲子，遣掌書記鄭澥至郾城，密白裴度。度曰：「兵非出奇不勝，常侍良圖也?！埂矟剩I翻。李愬檢校天散騎常侍，鎮(zhèn)唐、鄧、隨，故裴度稱之?！?/p>
27上竟用張宿為諫議大夫，崔群、王涯固諫，不聽；乃請以為權知諫議大夫，許之。宿由是怨執(zhí)政及端方之士，與皇甫镈相表里，譖去之?！踩ィ紖畏?。｝
28裴度帥僚佐觀筑城于沱口，〔九域志：郾城縣有沱口鎮(zhèn)。沱，徒河翻。〕董重質(zhì)帥出五溝，邀之〔五溝，在洄曲之北。帥，讀曰率。〕大呼而進，〔呼，火故翻。〔注弩太刃，〔挺，拔也?！硠輰⒓岸?。李光顏與田布力戰(zhàn)，拒之，度僅得入城。賊退，布扼其溝中歸路，賊下馬踰溝，墜壓死者千余人。
29辛未，李愬命馬步都虞候、隨州刺史史旻留鎮(zhèn)文城，命李佑、李忠義帥突將三千為前驅(qū)，自與監(jiān)軍將三千人為中軍，命李進誠將三千人殿其后。〔殿，丁練翻。〕軍出，不知所之；愬日：「但東行！」行六十里，夜，至張柴村，盡殺其戍卒及烽子?！蔡品卜楹蛑蟹閹?、烽副；烽子，蓋守烽之卒，候望警急而舉烽者也。杜佑曰：一烽六人，五庂為烽子，遞知更刻、觀視動靜一人；烽率知文書、符辭、轉(zhuǎn)牒?！硴?jù)其柵，命士少休，〔少，詩沼翻。〕食干糒，整羈靮，〔糒，音備，干飯也。羈，馬絡碩。靮，纼也，音丁歷翻?！沉袅x成軍五百人鎮(zhèn)之，以斷〔【章：甲十一行本「斷」下有「朗山救兵命丁士良將五百人斷」十三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人」下多一「以」字，云無注本亦無。】洄曲及諸道橋梁，〔斷，音短?！硰鸵挂鲩T；〔復，扶又翻?！持T將請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諸將皆失色。監(jiān)軍哭曰：「果洛李佑奸計！」時大風雪，旌旗裂，人馬凍死者相望。天陰黑，自張柴村以東道路，皆管軍所未嘗行人人自以為必為必死；然畏愬，莫敢違。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至蔡州城下也?！辰怯轩Z鴨池，愬令擊之以混軍聲。
自吳少誠拒命，官軍不至蔡州城下三十余年，〔德宗貞元二年，吳少誠據(jù)蔡州，至是三十二年?！彻什倘瞬粸閭?。壬申，四鼓，愬至城下，無一人知者。李佑、李中義镢其城，為以先登，〔镢居縛翻，鋤也。〕壯士從之；守門卒方熟寐，盡殺之，而留擊柝者，使擊柝如故。遂開門納眾，及里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覺。雞鳴，雪止，愬入居元濟外宅?！补?jié)度使外宅也?！郴蚋嬖獫唬骸腹苘娭烈?！」元濟尚寢，笑曰：「俘囚為盜耳！曉當盡戮之?！褂钟懈嬲咴唬骸赋窍菀樱 乖獫唬骸复吮劁拥芫臀崆蠛乱?。」起，聽于廷，聞愬軍號令曰：「常侍傳語?！箲呓f人?！步?，其靳翻?！吃獫紤?，曰：「何等常侍，能至于此！」柔帥天石登牙城拒戰(zhàn)?！矌?，讀曰率。〕
時董重質(zhì)擁精兵萬余人據(jù)洄曲。愬曰：「元濟所望者，重質(zhì)之救耳！」乃訪重質(zhì)家，厚撫之，遣其子傳道持書諭重質(zhì)；重質(zhì)遂單騎詣愬降。
愬遣李進誠攻牙城，毀其外門，得甲庫，取器械。癸酉，復攻之，燒其南門，民爭負薪芻肋之，城上矢如猬毛。〔愬軍聚射，矢集城上如猬毛，言其多也?！酬螘r，門壞，元濟于城上請罪，進誠梯而下之。甲戌，愬以檻車送元濟詣京師，〔德宗貞元二年，吳少誠得蔡州，三世三十二年而滅?？籍愒唬号f愬傳曰：「其月七日，使判官鄭澥告期于裴度。十日夜，以李佑率突將三千為先鋒，愬自中軍三千，田進誠以后軍三千殿而行。」元濟傳曰：「十一月，愬夜出軍，令李佑為前鋒，其十日夜至蔡州城下。」實錄日：「愬以十月將襲蔡州，先七日，使判官鄭告師期于裴度?！拱聪绕呷?，即是平蔡錄所云「八日甲子」也；而愬傳誤云「七日」。而又云「十日夜帥軍行」，亦誤。元濟傳：「十一月，愬出軍，」尤誤。裴度傳：「十月十一日，李愬襲破懸瓠城，擒元濟，」亦誤。按十月戊午朔，破其門，取元濟以獻?！辜词找病嶄洝讣好畧?zhí)元濟」，乃奏到日也。今從平蔡錄?！城腋嬗谂岫?。是日，申、光二州及諸鎮(zhèn)兵二萬余人相繼來降。
自元濟就擒，愬不戮一人，凡元濟官吏、帳下、廚貛之卒，皆復其職，使之不疑，〔推赤心置人腹中?！橙缓笸陀诰蠄鲆源岫??！簿蠄?，球場也?！?/p>
30以淮南節(jié)度使李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31己卯，淮西行營奏獲吳元濟，光祿少卿楊元卿言于上曰：「淮西大有珍寶，臣能【張：「能」作「素」?！恐?，往取必得?！乖途拍?，楊元卿以淮西節(jié)度判官入奏，輸誠于朝廷，吳元濟屠其家。今請將命往取淮西珍寶，其情可知也。〕上曰：「朕討淮西，為人除害，〔為，于偽翻?！痴鋵毞撬笠?。」
32董重質(zhì)之去洄曲軍也，李光顏馳入其壁，悉降其眾。庚辰，裴度遣馬總先入蔡州慰撫。
辛巳，度建彰莪軍節(jié)，將降卒萬余人入城，李愬具櫜鞬出迎，拜于路左?！矙?，姑勞翻。鞬，居言翻。櫜以藏箭。鄭玄曰。道左，道東也。余按古者乘車尚左，故迎拜于車下者皆拜于道左。蓋自北而來者以道東為左，自南而來者以道西為左，自東西而來者亦隨車之所向而分左右也。鄭玄舉一隅耳。故孔穎達正義曰。凡言左右，據(jù)南鄉(xiāng)為正。蓋南鄉(xiāng)，君道也。西鄉(xiāng)，主道也?！扯葘⒈苤瑦逶唬骸覆倘祟B悖，不識上下之分，數(shù)十年矣，〔悖，蒲妹翻，又蒲沒翻。分，扶問翻。〕愿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苟饶耸苤！彩费岳類遄R度，非當時諸帥所及?！?/p>
李愬還軍文城，〔裴度既入蔡，李愬還軍文城，此皆是識體統(tǒng)處，又非諸帥怙功欲專地為私利者比也?！持T將請曰：「始公敗于朗山而憂勝吳房而取，〔事并見上?！趁安⒁娚?。冒大風甚雪而不止，孤軍深入而不懼，然卒以成功，〔卒，子恤翻?！辰员娙怂恢I也，敢問其故﹖」愬曰：「朗山不利，則賊輕我而不為備矣。取吳房，則其眾奔蔡，并力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風雪陰晦，則烽火不接，不知吾至。孤軍深入，則人皆致死，戰(zhàn)自倍矣。夫視遠者不顧近，慮大者不詳【章：甲十一行本「詳」作「計」；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注本作「詳」。】細，若矜小勝，恤小敗，先自撓矣，何暇立功乎！」眾皆服?！灿喟蠢類迦氩?，誠為奇功。史家稱述其與諸將揚榷用兵方略所以取勝之由，遣文命意，實祖史、渶韓信戰(zhàn)井陘事所書者。然愬平蔡之事，猶可以發(fā)揚，若唐未王式平裘甫事，則又祖李家述平蔡之功者也。若其所敵之堅脆，所規(guī)之廣狹，固不可以欺衒識者，文之過實者多，學者其于是察之。橈，奴教翻。〕愬儉于奉己而豐于待士，知賢不疑，見可能斷，〔斷，丁亂翻?！炒似渌猿晒σ?。
裴度以蔡卒為牙兵，或諫曰：「蔡人反仄者尚多，不可不備?！苟刃υ唬骸肝釣檎昧x節(jié)度使，元惡既擒，蔡人則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聞之感泣?！才岫绕讲?，蔡人不復叛矣，識者知其所以然乎！〕先是吳氏父子阻兵，〔吳氏父子，謂少陽元濟也。先，悉薦翻?！辰伺颊Z于涂，夜不然燭，有以酒食相過從者罪死?！脖I亦有道，此其以法束下，所以自防也。過，一禾翻。〕度既視事，下令惟禁盜賊，【章：甲十一行本「賊」下有「鬬殺」二字；乙士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注本亦無?！坑嘟圆粏?，往來者不限晝夜，蔡人始知有生民之樂?！步馊酥`，使得舒展四體，長欠大伸，豈不快哉！〕
甲申，詔韓弘、裴度條列平蔡將士功狀及蔡之將士降者，皆差第以聞?！彩氛赵唬褐^將士有功者等差而次第之。余謂當時詔旨既令弘、度差第平蔡將士之功狀，而蔡之將士歸降者，有降于元濟未就擒之前者，有降于元濟既就擒之后者，有先嘗拒殺官軍勢窮力屈而降者，有先通誠款欲降而未能自致者，亦令弘、度差第其狀以聞。史照之說，舉其一而遺其一者也?！郴次髦菘h百姓，姶復二年；〔復，方目翻。除其賦役二年，以優(yōu)新附之民?！辰\四州，免來年夏稅。〔近賊四州，陳、許、潁、唐也；頻遭蔡人政剽，又供億官軍，故免來年夏稅亦以優(yōu)之?！彻佘姂?zhàn)亡者，皆為收葬，〔為，于偽翻?！辰o其家衣糧五年；其因戰(zhàn)傷殘廢者，勿停衣糧?！菜勒咴崞涫仲犉浼?，殘廢者養(yǎng)之終身。殘廢，謂因戰(zhàn)傷折腰膂手足，不復為完人、堪世用者。〕
十一月，【章：甲十一行本「月」下有「丙戌朔」三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注本亦無。】上御興安門受俘，〔大明官南面五門，興安門最在其西?！乘煲詤窃獫I廟社，斬于獨柳之下。
初，淮西之人劫于李希烈、吳少誠之威虐，不能自拔，久而老者衰，幼者壯，安于悖逆，不復知有朝廷矣。〔悖，蒲內(nèi)翻，又蒲沒翻。〕自少誠以來，遣諸將出兵，皆不束以法制，聽各以便宜自戰(zhàn)，故人人得盡其才韓全義之敗于冢水也，〔事見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貞十六年?！秤谄鋷ぶ械贸F所與問訊書，少誠束以示眾曰：「此皆公卿屬全義書，〔屬，之欲翻，托也?！吃破撇讨萑?，乞一將士妻女為婢妾?！褂墒潜娊詰嵟运罏橘\用；雖居中土，其風俗獷戾〔考之漢志，汝南戶口為百郡之最，古人謂汝、潁多奇士，至唐而獷戾乃爾，習俗之移人也。〕過于夷貊。〔鳴呼！吾恐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獷，古猛翻，悍也。貊，莫百翻?！彻室匀葜?，舉天下之兵，環(huán)而攻之〔環(huán)，音宦?！乘哪?，然后克之。
官軍之克元濟也，李師道募人通使于蔡，察其形勢，牙前虞候劉晏平應募，出汴、宋間，潛行至蔡。元濟大喜，厚禮而遣之。晏平還至鄆，師道屏人而問之，〔還，音旋。屏，必郢翻，又卑正奕，當作「弈」。弈，棋也?！酬倘辉鵁o憂色。以愚觀之，殆必亡，不久矣！」師道素何淮西為授，聞之驚怒，尋誣以他過，杖殺之?！惨詣㈥唐街埔?，其智識必有過人者。李師道不能委心歸計以求自安之術，乃怒而殺之，終亦必亡而巳矣！〕
戊子，以李愬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賜爵涼國公；加韓弘兼侍中；李光顏、烏重胤等各遷官有差。
33舊制，御史二人知驛；〔開元中，令監(jiān)察御史兼巡傳驛，至二十五年，以監(jiān)察御史檢校兩京館驛。大歷十四年，兩京以御史一人知館驛，號館驛使。壬辰，詔以宦者為館驛使。左補闕潾諫曰：〔潾，力珍翻?！场竷?nèi)臣外事，職分各殊，分，扶問翻。切在塞侵官之，〔源塞，悉則翻。〕絕出位之漸。事有不便，必戒于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股喜宦?。
34甲午，恩王連薨?！策B，代宗子?！?/p>
35辛丑，以唐、隨兵馬使李佑為神武將軍?！矔焊稍哪晔滤娜?，敕左．右羽林林左．右龍武、左．右神武軍文武官，并升同金吾四衛(wèi)將軍、大將軍、上將軍，類加以名號而不掌兵；知軍事則掌兵矣。唐、隨，謂當作唐、鄧、隨。〕
36裴度以馬總為彰義留后；癸丑，發(fā)蔡州。上封二劍以授梁守謙，使誅吳元濟舊將；度至郾城，遇之，復與俱入蔡州，量罪施刑，〔量，音良。〕不盡如詔旨，仍上疏言之。
37十二月，壬戌，賜裴度爵晉國公，復入知政事。以馬總為淮西節(jié)度使。
38初，吐突承琎方貴寵用事，為淮南監(jiān)軍；李墉為節(jié)度使，性剛嚴，與承琎互相敬憚，故未嘗相失。承琎歸，〔吐突承琎六年出為淮南監(jiān)軍，九年召還?！骋瓰橄?；〔是年十月相李墉?！耻瓙u由宦官進，及將佐出祖，〔出城祖道，謂餞之也。〕樂作，墉泣下曰：「吾老安外槙，宰相非吾也！」戊寅，墉至京師，辭疾，不入見，〔見，賢遍翻?！巢灰暿?，百官到門，皆辭不見?！彩费岳钴獝u?！?/p>
39庚辰，貶淮西降將董重質(zhì)為春州司戶。重質(zhì)為元濟謀主，屢破官軍；上欲殺之，李愬奏先許重質(zhì)以不死。
十三年〔（戊戌、八一八）〕
1春，正月，乙酉朔，赦天下。
2初，李師道謀逆命，判官高沐與同僚郭昈、李公度屢諫之。〔昈，侯古翻?？籍愒唬簜饔钟泄矫?。按航，乃牙將，昈所使詣李愿者，非幕僚同諫者也。今從河南記。〕判官文會、孔目官林英素為師道所親信，涕泣言于師道曰：「文會等盡心為尚書憂家事，〔心為，于偽翻?！撤礊楦咩宓人玻袝秃尾粣凼葜恋兀彩?，鄆、兗、曹、濮、淄、青、齊、海、登、萊、沂、密也?！骋猿摄宓戎γ?！」師道由是疏沐等，出沐知萊州?！踩R州，古萊子之國，后魏置光州，隋改萊州?！硶钟⑷胱嗍拢钸M奏吏密申師道云：「沐潛輸款于朝廷?！刮臅亩鴺嬛瑤煹罋?，井因郭昈，凡軍中勸師道效順者，文會皆指為高沐之黨而囚之。
及淮西平，師道憂懼，不知所為。李公度及牙將李英曇〔曇，徒含翻?！骋蚱鋺侄f之，使納質(zhì)獻地以自贖?！舱f，式芮翻。質(zhì)，音致?！硯煹缽闹?，師道從之，遣使奉表，請使長子入侍，井獻沂、密、海三州。上許之。乙巳，遣左常侍李遜詣鄆州宣慰。
3上命六軍修麟德殿；右龍武統(tǒng)軍張奉國、大將軍李文悅〔大將軍，即右龍武大將軍?！骋酝饪艹跗剑仓^淮西初平?！碃I繕太多，白宰相，有冀有論諫；裴度因奏事言之。上怒，二月，丁卯，以奉國為鴻臚卿，壬申，以文悅為右武衛(wèi)大將軍，〔既出奉國于外朝，文悅又自北門諸衛(wèi)遷南牙諸衛(wèi)臚，陵如翻。〕充威遠營使?！餐h營，亦非北軍也。于是浚龍首池，起承軍殿，土木浸興矣?！泊竺鲗m東面有東內(nèi)苑，苑中有龍首殿。龍首池，龍首渠水自城南而注入于此池。宋白曰：龍首殿在右軍?！?/p>
4李愬奏請判官、大將以下官凡百五十員；上不悅，謂裴度曰：「李愬誠有奇功，然奏請過多。使如李晟、渾瑊，又何如哉！」遂留中不下?！蚕拢瑧艏薹??！?/p>
5李墉固辭相位戊戌，以墉為戶部尚書。以御史大夫李夷簡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6初，渤海僖王言義卒，弟簡王明忠立，改元太始；一歲卒，從父仁秀立，改元建興。乙巳，遣使來告喪。
7橫海節(jié)度使程權自以世襲滄景，〔德宗始命程日華為橫海帥，傳子懷直，為從兄懷信所逐。懷信死，子權嗣為帥。〕與河朔三鎮(zhèn)無殊，內(nèi)不自安；己酉，遣使上表，請舉族入朝，許之。橫海將士樂自擅，〔樂，音洛?！巢宦牂嗳?，掌書記林蘊諭以禍福，權乃得出。詔以蘊為禮部員外郎。
8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柏耆策干韓愈曰：「吳元濟既就擒，王承宗破膽矣，愿得奉丞相書往說之，〔說，式芮翻?！晨刹粺┍！褂锥?，為書遣之。承宗懼，求哀于田弘正，請以二子為質(zhì)，〔質(zhì)，音致?！臣矮I德、棣二州，輸租稅，請官吏。弘正為之奏請，〔為，于偽翻。〕上初不許；弘正上表相幾，〔上表，時掌翻?！成现剡`弘正意，乃許之。夏，四月，甲寅朔，魏博遣使送承宗子知感、知信及德、棣二州圖印至京師。
幽州大將譚忠說劉總曰：〔說，式芮翻?！匙栽鸵詠?，劉辟、李锜、田季安、盧從史、吳元濟，阻兵馮險，〔馮，讀曰憑?！匙砸詾樯罡淌O，〔蔕，丁計翻。〕天下莫能危也。然顧盼之間，身死家覆，皆不自知，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誅也。況今天子神圣威武，苦身焦思，〔思，相吏翻?！晨s衣節(jié)食，〔縮，斂也，短也?！骋责B(yǎng)戰(zhàn)士，此志豈須臾忘天下哉！今國兵骎骎北來，〔國兵，謂王師也。骎骎，馬行疾貌?！弛w人己獻城十二，〔德州領安德、長河、平原、平昌、將陵安陵六縣。棣州領厭次、滴河、陽信、蒲臺、渤海杅縣。程權之退，承宗又取景州之東光，今皆以歸朝廷，故曰獻城十二?！持疑顬楣珣n之?！篂椋趥畏??！晨偲野菰唬骸嘎勏壬?，吾心定矣?！顾鞂Ｒ鈿w朝廷。
9戊辰，內(nèi)出廢印二妞，賜左、右三軍辟仗使?！昌埼?、神武、羽林三軍各分左、右。辟，讀如辟?！撑f制，以宦官為六軍辟仗使，如方鎮(zhèn)之監(jiān)軍，無印。監(jiān)軍有印，見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貞元十一年。宋白曰：舊制，內(nèi)官為三軍辟仗使，監(jiān)視刑賞、奏察違謬，猶方鎮(zhèn)之監(jiān)軍使?！臣皬埛顕米铮潦鞘假n印，得糾繩軍政，事任專達矣。
10庚戌，【章：甲十一行本「戌」作「辰」；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注本作「戌」，按是月甲寅朔，無庚戌?！吭t洗雪王承宗及成德將士，復其官爵?！蚕魍醭凶诠僖娚暇硎荒?。
11李師道暗弱，軍府大事，獨與妻魏氏、奴胡惟堪、楊自溫、婢蒲氏、袁氏及孔目官王再升謀之，大將及幕僚莫得頂烈焉。魏氏不欲其子入質(zhì)，〔質(zhì)，音致?！撑c蒲氏、袁氏言于師道曰：「自先司徒以來，有此十二州，〔李正己初據(jù)有十五州。及李納拒命，徐州入于朝，德、棣入于朱滔，有十二州巳。先司徒，謂李納也?！衬魏螣o故割而獻之！今計境內(nèi)之兵不下數(shù)十萬，不獻三州，不過以兵相加?！踩?，謂請獻沂、密、海?！橙袅?zhàn)不勝，獻之未晚?！箮煹滥舜蠡?，欲殺李公度，幕僚賈直言謂其用事奴曰：「今大禍將至，豈非高沐冤氣所為！若又殺公度，軍府其危哉！」乃囚之。遷李英曇于萊州，未至，縊殺之。
李遜至鄆州，師道大陳兵迎之，遜盛氣正色，為東禍福，〔為，于偽翻?！池熎錄Q語，〔決語，決為，一定之說，不依違持兩端。〕欲白天子。師道退，與其黨謀之，皆曰：「弟許之，〔弟，與弟同。〕他日正煩一表解紛耳。」師道乃謝曰：「向以父子之私，且于將士之情，故遷延未遣。今重煩朝使，豈敢復有二三！」〔重，直用翻。朝，直遙翻。使，疏吏翻。復，扶又翻。朝使，謂朝廷所遣使者?！尺d察師道非實誠，歸，言于上曰：「師道頑愚反復，恐必須用兵。」既而師道表這「軍情不聽納質(zhì)割地?！股吓?，決意討之。
賈直言冒刃諫師道者二，輿櫬諫者一，又畫縛載車妻子系累者以獻；師道怒，囚之。
五月，內(nèi)申，以忠武節(jié)度使李光顏為成節(jié)度使，〔李光顏自許州徙鎮(zhèn)滑州。〕謀討師道也。以淮西節(jié)度使馬總為忠武節(jié)度使、陳．許．冢．蔡州觀察使。以申州隸鄂岳，光州隸淮南?！膊粡鸵圆讨轂楣?jié)槙?！?/p>
12辛丑，以知勃海國務大仁秀為勃海王。
13以河陽都佑兵馬使曹華為棣州刺史，詔以河陽兵【章：甲十一行本「兵」下有「二千」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克椭恋魏??！驳魏樱瑵h千乘濕沃縣地，隋開皇十六年置滴河縣，廢濕沃入焉，唐屬棣州。九域志：在州西南八十里。漢都尉許商鑿此通海，故以商河為名，后人加水焉。宋白曰：縣南有滴河，因以為名?！硶h為平盧兵所陷，〔平盧兵，李師道之兵也。〕華擊卻之，殺二千余人，復其縣以聞；詔加橫海節(jié)度副使。
14六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15丁王，復以烏重胤領懷州刺史，鎮(zhèn)河陽?！不次魉绕?，故烏重胤自汝州復還鎮(zhèn)河陽。〕
16秋，七月，癸未朔為武寧節(jié)度使。
乙酉，下制罪狀李師道，令宣武、魏博、義成、武寧、橫海兵共討之，以宣歙觀察使迋遂為供軍使。遂，方慶之孫也?！餐醴綉c，武后圣歷中為相。歙，書涉翻?！?/p>
上方委裴度以用兵，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夷簡自謂才不及度，求出鎮(zhèn)。辛丑，以夷簡同平章事，充淮南節(jié)度使。
17八月，壬子朔，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涯罷為兵部侍郎。
18吳元濟既平，韓弘懼，九月，自將兵擊李師道，圍曹州。
19淮西既平，上浸驕侈。戶部侍郎度支皇甫镈、衛(wèi)尉卿．鹽鐵轉(zhuǎn)運【章：甲十一行本「運」下有「使」字；乙十一行本同?！砍坍悤云湟?，數(shù)進羨余以供其費，〔史言镈、異逢君之惡。數(shù)，所角翻。羨，弋線翻?！秤墒怯袑櫋ｉD又以厚賂結(jié)芏突承璀。甲辰，镈以本官、異以工部侍郎并同平章事，判使如故。〔皇甫镈以戶部侍郎相，判度支如故。程異進貳起部以相，鹽鐵轉(zhuǎn)運使如故?！持葡?，朝野駭愕，至于市井負販者亦嗤之。〔下，戶稼翻。嗤，丑之翻，笑也?！?/p>
裴度、進群極陳其不可，上不聽。度恥與小人同列，表求自退；不許。度復上疏，〔復，扶又翻。上，時掌翻?！骋詾?；「镈、異皆錢谷吏，佞巧小人，陛下一旦置之相位，中外無不駭笑。況镈在度支，專以豐取刻與為務，凡中外仰給度支之人無不思食其肉；〔卯，牛向翻?！潮日卟脫p淮西糧料，〔比，毗至翻，近也。謂討吳元濟時裁損淮西行營諸軍糧料?！耻娛吭古粫贾列袪I曉諭慰勉，僅無潰亂。今舊將舊兵悉向淄表，〔謂舊所遣討蔡之將，討蔡之兵，悉遣之討李師道。〕聞镈入相，必盡驚憂，知無可訴之地矣。〔言镈在度支，減刻糧賜，軍士猶可訴之于廟堂，今既為相，無可訴之地矣?！吵坍愲m人品庸下，然心事和平，可處煩劇，不宜為相?！蔡帲齾畏?；下同?！持寥玳D，資性狡詐，天下共知，唯能上惑圣聰，足見奸邪之極?！惭詰椬谟⒚髑覟樗螅梢砸娖錁O奸邪。〕臣若不退，天下謂臣不知廉恥；臣若不，言天下謂臣有負恩寵。今退既不許，言又不聽，臣如烈火燒心，眾鏑叢體。所可惜者，淮西蕩定，河北底寧，承宗斂手削地，〔謂獻德、二州?！稠n欠輿疾討賊，〔謂自將討李師道?！池M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直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耳。；陛下建升平之業(yè)，十已八九，何忍還自墮壞，〔墮，讀曰隳。壞，音怪?！呈顾姆浇怏w乎！」上以度為朋黨，不之省?！彩。ぞ胺??！?/p>
镈自知不為眾所與，益為巧諂以自固，奏減內(nèi)外官俸以助國用；給事中進植封還敕書，極論之，乃止。植，佑甫之弟子也?！泊抻痈ο嗟伦冢锌煞Q者?！?/p>
時內(nèi)出積年繒帛付度支令賣，镈悉以高價買之，以給邊軍。其繒帛朽敗，隨手破裂，邊軍聚而焚之?！部?，慈陵翻。〕度因奏事言之，镈于上前引其足曰：「此靴亦內(nèi)庫所出，以錢二千買之，堅完可久服。度言不可信?！股弦詾槿??！惨阌诰?，不敬大矣。憲宗溺于利，不惟不察其慢，又且然其言?！秤墒情D益無所憚?！矠殚D得罪張本。〕程異亦自知不合眾心，能廉謹謙遜，為相月余，不敢知印秉筆，〔時宰相更日知印秉筆?！彻式K免于禍。
20五坊使楊朝汶〔汶，音問?！惩断等耍纫钥即?，責其息錢，遂轉(zhuǎn)相誣引，所系近千人?！泊?，止翻。近，其靳翻?！持胸┦拏a勷劾奏其狀，〔俛，音免。劾，漢書音義戶概翻，今音戶得翻?！撑岫?、崔群亦以為言。上曰：「姑與卿論用兵事，〔姑，且也。〕此小事朕自處之。」〔處，昌呂翻?！扯仍唬骸赣帽滦?，所憂不過山東耳；五坊使暴橫，恐亂輦轂。」〔橫，戶孟翻。史照曰：轂者，輻所湊也。京都四方所輻湊，以輦轂取喻。余按漢書，京兆尹率自言待罪輦轂下，謂京兆在天子輦轂之下耳?！成喜粣?，退，召朝汶責之曰：「以如故，令吾羞見宰相！」冬，十月，賜朝汶死，盡釋系者。
21上晚節(jié)好神仙，〔好，呼到翻?！吃t天下求方士。宗正卿李道古先為鄂岳觀察使，以貪暴聞，恐終獲罪，思所以自媚于上，乃因皇甫镈薦山人柳泌，云能合長生藥。甲戌，詔泌居興唐觀煉藥?！埠希艉稀Ｌ茣号d唐觀，本司農(nóng)園地，在長槳坊，開元十八年造。李道古薦柳泌以求媚免罪，不知商足重罪也，泌既誅而道古亦貶矣。為上服泌藥致疾張本。泌，薄必翻，又兵媚翻。〕
22十一月，辛巳朔，鹽州奏吐蕃寇河曲、夏州。靈武奏破吐蕃長樂州，克其外城?！餐罗L樂州當在靈州黃河外，定遠城之西。夏，戶雅翻。樂，音洛。〕
23柳泌言于上曰：「天臺山神仙所聚，〔新志：臺州唐興縣有天臺山，宋朝改唐興為天臺縣。天臺山在縣西一百一十里。臨海記：天臺山超然秀出，山有八重，視之如一，高一萬八千丈，周回八百里?！扯囔`草，臣雖知之，力不能致，誠得為彼長吏，庶幾可求?！股闲胖??！查L，知丈翻。幾，居希翻。〕丁亥，以泌權知臺州刺史，〔臺州，漢回浦縣地，會稽東部都尉理所，光武改回浦為章安縣，吳分章安置臨?？h，唐武德四年置海州，五年改臺州，因天臺山為名?！橙再n服金紫。諫官爭論奏，以為：「人主喜方士，〔喜，許記翻。未有使之臨民賦政者?！埂操x，布也?！成显唬骸笩┮恢葜Χ転槿酥髦麻L生，〔為，于偽翻?！吵甲右嗪螑垩桑 褂墒侨撼寄已?。
24甲午，鹽州奏吐蕃遁去。
25壬寅，以河陽節(jié)度使烏重胤為橫海節(jié)度使。丁未，以華州刺史令狐楚為河陽節(jié)度使。重胤以河陽精兵三千赴鎮(zhèn)，河陽兵不樂去鄉(xiāng)里，〔樂，音洛?！持械罎w，又不敢入城，屯于城北，將大掠。令狐楚適至，單騎出，慰撫之，與俱歸。
先是，田弘正請自黎陽渡河，會義成節(jié)度使李光顏討李師道，〔先，悉薦翻?！撑岫仍唬骸肝翰┸娂榷珊?，不可復退，〔復，扶又翻?！沉㈨氝M擊，方有成功。既至滑州，即仰給度支，〔義成節(jié)度使治滑州。魏博與滑州以河為界，兵至滑州為已出界。唐中世以來，藩鎮(zhèn)兵征討，已出境，芻糧皆仰給于度支。惟裴度用兵于東，李德裕用兵于上黨，知其弊，有以制之?！惩接泄A之勞，更生觀望之勢。又或與李光頻互相疑阻，益致遷延?！脖緱粌尚郏钟匈e主之形，疑阻或生，何有不有，其患豈止于遷延之役！〕與其渡河而不進，不若養(yǎng)威于河北，得至陽谷置營，〔隋置陽谷縣，以陽谷臺為名，唐屬鄆州。九域志：在州西一百三十里。宋白曰。陽谷縣，本漢須昌縣地，今縣界有須昌故城?！硠t兵勢自盛，賊眾搖心矣?！埂采衔难缘弥?，恐兵有利鈍也。此言賊眾搖心，指其成效也?！成蠌闹?。是月，弘正將全師自楊劉渡河，距鄆州四十里筑壘；〔此自楊劉直進，不復迂其路至陽。舊史李師道傳曰：距鄆州九州島九十里。田弘正傳曰：四十里?？籍愒唬汉幽嫌浽疲骸矤I于陽谷西北。今從實錄?！迟\中大震。
26功德使上言：「鳳翔法門寺塔有佛指骨，〔法門寺，在鳳翔府岐山縣。時功德使言法門寺有護國真身塔，塔內(nèi)有釋迦牟尼佛指骨一節(jié)。〕相傳三十年十開，開則歲豐人安。來年應開，請迎之。」十二月，庚戌朔，上遣中使帥僧眾迎之?！矌?，讀曰率?！?/p>
27戊辰，以春州司戶董重質(zhì)為試太子詹事，委武寧軍驅(qū)使，李愬請之也?！矔r徙李愬鎮(zhèn)武寧以討李師道?！?/p>
28戊寅，魏博、義成軍送所獲李師道都知兵馬使夏侯澄等四十七人，上皆釋弗誅，各付所獲行營驅(qū)使，曰：「若有父母欲歸者，優(yōu)給遣之。朕所誅者，師道而已。」于是賊中聞之，降者繼?！步?，戶江翻?！?/p>
初，李文會與兄元規(guī)皆在李師古幕下，師古薨，師道立，〔薨、立，見二百三十七卷元年?！吃?guī)辭去。文會屬師道親黨請留，〔屬，之欲翻?！吃?guī)將行，謂文會曰：「我去，身退而安全；汝留，必驟貴而受禍?！辜肮佘娝呐R，平盧兵勢日蹙，將士喧然，皆曰：「高沐、郭昈、李存為司空忠謀，〔為，于偽；下不為同。師道檢校司空，故稱之。〕文會奸佞，殺沐，囚昈、存，此致此禍?！箮煹啦坏靡?，出文會攝州刺史，召昈、存還幕府。
29上常語宰相，〔語，牛倨翻?！橙顺籍斄樯?，何乃好立朋黨！朕甚惡之?！埠?，呼到翻。惡，烏路翻。裴度對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易大傳之言?！尘印⑿∪酥救ね?，勢必相合。君子為徒，謂之同德；小人為徒，謂之朋黨；外雖相似，內(nèi)實縣殊，在圣主辨其所為邪正耳?！?/p>
30武寧節(jié)度使李愬與平盧兵十一戰(zhàn)，皆捷。乙【章：甲十一行本「乙」作「己」；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注本亦誤「乙」?！棵?，進攻金鄉(xiāng)，克之?！步疣l(xiāng)縣，唐屬兗州。宋白曰：金鄉(xiāng)縣本漢東婚縣，今縣，今縣理即古婚國城。陳留風俗傳云：東婚者，故陽武戶牖鄉(xiāng)，后漢于任城縣西南七十五里置金鄉(xiāng)縣，因穿山得金，故曰金鄉(xiāng)。〕李師道性懦怯，自官軍致討，聞小敗及失城邑，輒憂悸成疾，〔悸，其季翻。〕由是左右皆蔽匿，不以實告。金鄉(xiāng)，兗州之要地也，既失之，其刺史驛騎告急，左右不為通，〔為，于偽翻?！硯煹乐辆顾啦恢病?/p>
十四年〔（己亥、八一九）〕
1春，正月，辛巳，韓弘拔考城，殺二千余人?！部汲?，漢古縣，唐屬曹州。九域志：在汴州東一百八十里?！?/p>
丙戌，師道所署沭陽令梁洞以縣降于楚州刺史李聽?！层痍枺瑵h廩丘縣，后魏曰沭陽，以其地在沭水之陽也，唐屬海州。九域志：在州西南一百八十里。沭，食聿翻?！?/p>
2吐蕃遣使者論短立藏等來修好，未返，〔好，呼到翻?！橙肟芎忧?。上曰：「其國失信，其使何罪！」庚寅，遣歸國。
3壬辰，武寧節(jié)度使李愬拔魚臺?！掺~臺，漢方與縣也。唐屬兗州，寶應元年改為魚臺，小城北有魯公觀魚臺而名之。觀魚臺，即春秋魯隱公如棠觀魚之地。元和四年，李師道請移縣于黃臺市?！?/p>
4中使迎佛骨至京師，上留禁中三日，乃歷送諸寺，王公士民膽舍施，惟死弗及，有竭產(chǎn)充施者，〔施，式智翻?！秤腥幌惚垌敼B(yǎng)者。〔供，居用翻。養(yǎng)，余亮翻?！?/p>
刑部侍郎韓愈上表切諫，以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黃帝以至禹、湯、文、武，皆享壽考，百姓安樂，〔樂，音洛?！钞斒菚r，未有佛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惨娝氖寰碛腊四?。〕其后亂亡相繼，運為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為槷家奴，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彩虏⒁娗凹o?！秤纱擞^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茍見陛下如此，皆云『天子猶【章：甲十一行本「猶」上有「大圣」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齊校同?！恳恍木葱牛傩瘴①v，于佛豈可更惜身命?！环鸨疽牡抑耍诓谎韵韧踔ㄑ?，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恩。假如其身尚在，奉國偭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唐時四夷入朝貢者，皆引見于宣政殿。見，賢遍翻?！扯Y賓一設，唐有禮賓院，凡胡客入朝，設宴于此。元和九年，置禮賓院于長土之北。未白曰：屬鴻臚寺。〕賜衣一襲，衛(wèi)而出之于境，不令惑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豈宜以入宮禁！古之諸侯行吊于國，尚【〔章：甲十一行本「尚」下有「令巫?！谷郑灰沂恍斜就?；退齋校同?！场肯纫蕴移旍鸪幌?，〔記曰：君臨臣喪，以巫祝桃茢執(zhí)戈，惡之也。注云：為有兇邪之氣在側(cè)。桃，鬼所惡也。茢，萑苕，可掃除不祥。左傳：魯襄公如楚，楚康王卒，楚人使公親禭，公患之。叔孫穆子曰：「祓殯而禭，則布幣也?！鼓耸刮滓蕴移斚褥饸?。韓愈正引此事。茢，音列，又音例。祓，敷勿翻，又音廢。〕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視之，巫祝不先，〔先，悉薦翻。〕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罪，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有司，投諸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斷，丁亂翻，一音短?！辰^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為，出于尋常萬萬也，豈不哉！佛如有靈，能作禍福，凡有殃咎，宜加臣身?！?/p>
上得表，大怒，出示宰相，將加愈極刑?！彩馑乐^之極刑。〕裴度、住群為言：「愈雖狂，發(fā)于忠懇，〔為，于偽翻。懇，誠也?！骋藢捜菀蚤_言路。」癸巳，貶愈為潮州刺史。
自戰(zhàn)國之世，老莊與儒者爭衡，更相是非?！哺?，一衡翻。〕至漢未，益之以佛，然好者尚寡?！埠茫舻椒??！硶x、宋以來，日益繁熾，自帝王至于士民，莫不尊信。下者畏慕罪福，高者論難空有?！搽y，乃旦翻。釋氏之說，談空以難有?！唱氂鷲浩潴钾敾蟊?，力排之，〔惡，烏路翻?！称溲远喑C激太過。惟送文暢師序最得其要，曰：「夫鳥俛而啄，仰而四顧，哭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己害也，猶且不免焉。弱之肉，強之食。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yōu)游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寧可不知其所自邪！」〔原其所自，刖圣人所以垂世立教者也?！?/p>
5丙申，田弘正奏敗淄青兵于東阿，〔敗，蒲邁翻。東阿，漢古縣，唐屬鄆州。九域志：在州西北六十里?！硽⑷f余人。
6滄州刺史李宗奭與橫海節(jié)度使鄭權不謟，〔程權既入朝，以鄭權代鎮(zhèn)橫海。〕不受其節(jié)制；權奏之。上遣中使追之，宗奭使其軍中己，〔此謂滄州本州島之軍也?！城喾Q懼亂未敢離州?！搽x，力智翻?！吃t以烏重胤代權，將史懼，逐宗奭，〔懼重胤討其黨惡。〕宗奭奔京師，辛丑，斬于獨柳之下。
7丙午，田弘正奏敗平盧兵于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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