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和牛
文/云中漫步
（網(wǎng)絡(luò)配圖，圖文無關(guān)）
由于社會進步，好多年沒看到牛耕地了。小時候沒有現(xiàn)代化的農(nóng)耕機械，拉莊稼、打場、耕地等等都是靠牛。所以那時候牛就是農(nóng)家的"頂梁柱"。
依稀記得我家是村里最晚養(yǎng)牛的一家。 沒牛時，得等別人家的地耕種好了，才能把牛借給我們家用，所以我們家的地總是比別人家要耕種晚多了，以至于爸爸發(fā)誓一定要買回一頭屬于自己的牛來。
一天的中午 爸就從外面興沖沖地牽來一頭小母牛，一身金黃色的毛，光滑油亮，活像一匹柔軟的黃緞子；樣子溫順可愛。第一次家里有牛，非常的好奇，急忙跑過去抱住牛頭，輕輕地撫摸它軟軟的毛發(fā)，它一動不動的任我怎么撫摸，那老實巴交的樣子讓我一下子喜歡上了它。爸一邊把牛拴在門口的樹上，一邊對媽說:“”這頭小牛犢已經(jīng)懷孕了，要是能生下個母的一定能賣個好價錢；你看這毛色多純呀，腿粗又長……”吃過中午飯，爸就在房西側(cè)面靠墻搭建一個牛棚、支牛槽、弄水缸、編淘草籃子等等，一直忙到傍晚。第二天，就上街買有關(guān)牛用的家什。剛從街上回來，爸就到牛跟前邊喊媽幫忙，邊從袋子里拿一個銅環(huán)出來。在媽的幫忙下，爸把環(huán)往牛鼻子里穿過去，我不忍心看，轉(zhuǎn)過頭只聽“哞哞”的叫了幾聲。等牛不叫了，我才轉(zhuǎn)過頭來，看見爸把昨天搓好的繩拴在牛鼻子兩邊的環(huán)上系緊，再把那兩頭繩系在牛兩個角上系緊。我好奇的問爸爸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難道牛不痛嗎？爸說：“牛的力氣太大，鼻子上要是不穿上環(huán)，它發(fā)脾氣了是很難制止住的?！?/span>
自從牛來我家以后，爸的心都放在它身上，每天細心的喂它。晚上怕蚊子咬，爸就用干草引火，再撒上潮濕一點的草混在一起燃燒，熏起濃濃的白煙，讓牛免受蚊蟲叮咬，半夜偶爾還起來看看熄滅了沒有。白天爸打掃牛鋪，把垃圾和糞用籃子挎到離鋪子遠點地方堆起來，作地里的肥料。用碎草撒在上面，讓黃牛有一個干凈舒服的房子。我們沒事時就割點青草，偶爾喂喂它。到秋收時，牛的肚子漸漸地大了起來，爸還是要讓它拉莊稼·耕地，爸說：牛跟人不一樣的，懷孕的時候照樣能干活。?？赡芴焐蜏厝帷ず┖?，第一次干活就那么聽話；爸怕牛干活時不專心吃旁邊的青草，在它頭上戴上籠子。耕地時，爸天麻麻亮就起來喂牛下湖耕地，我也會起來幫忙跟著去(提開水，拿吃的東西，留爸耕地休息的時候吃)。
黃牛喘著粗氣，鼓著肚子，步履沉沉地拉著平車走在前面，爸兩手握著車把跟在牛的身后。來到我家地頭之后，牛乖乖地停歇下來站在那里耐心的等待使命。爸從平車里卸下肥料，把肥料倒在盆里用手一把一把的撒在地里；然后再從車上卸下犁鏵又給牛戴上籠罩，拴韁繩，系好牛肚帶和袢繩，一切準備好，爸手里拿著鞭子吆喝起來了，一邊用力穩(wěn)穩(wěn)地扶住犁把，一邊用腳揣著犁后面的東西。牛非常聰明，第一次下地就知道自己干什么了，沒等鞭子上身，就開始緩慢地邁著矯健的步伐。爸在后面嘴里不停地"喔”“吁”等口令，指揮牛怎么行走。到拐彎處，爸就咧著身，一手提起犁，一手拽著袢繩。牛看爸的動作就知道要調(diào)轉(zhuǎn)頭了。休息時，牛在那呼哧呼哧直喘氣，嘴角冒了點白色的唾沫，爸看牛的樣子，心疼的用雙手摸摸它的腦門，看看牛脖子上的彎梁，禁不住用嘴挨近牛那磨紅的地方吹吹（爸認為吹吹傷口，牛就減少點痛）然后抹上點藥。黃牛和爸都是第一次耕地，配合的非常默契，當(dāng)中只休息兩次就把地耕好了。新翻出來的沃土，由一溜擴展到一大片，像一道道金色的波浪，，，，，，，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fā)出淡淡的泥土特有的清香。爸坐在地頭休息，看著幾個小時的勞動成果，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那微笑是希望也飽含著來年豐收的喜悅。
農(nóng)忙時間過后，牛該歇息了。爸開始忙著給牛儲備糧草。他把午季的麥秸稈和玉米桿鍘碎放起來作為牛冬天的口糧，又忙著用黃豆、麥子、玉米等混合在一起磨碎，作為麥草的佐料。數(shù)九的嚴寒，爸會在牛棚里墊上厚厚的麥草。要是牛吃飽了，還燒熱水給它喝，這時，爸會蹲在一旁從口袋里拿一支煙點上，一邊吃著煙一邊看著牛，牛喝足時爸臉上就會露出憨憨的笑容。晴天把牛牽到門口拴在橛子上讓它曬太陽，牛躺在那里嘴會不停地磋磨（聽爸說那是倒草，牛要是不倒草，就可能想生?。?，那雙玻璃球色的眼睛比農(nóng)忙時睜得還大，里面?？吹骄К摰臏I水在眼圈里打轉(zhuǎn)，似乎想起了什么傷心事。我當(dāng)時認為它可能想媽媽了，趕忙跑過去給它梳理毛發(fā)，撓癢癢……給它講有趣的故事。它好像能聽懂我在說什么，兩只大眼睛溫柔的看著我，有時半瞇著專心聽。等我離開，它就半臥在地上閉上眼休息。
黃?？赡芸煲置淞耍职珠_始忙碌了。早起泡黃豆，磨成豆沫給牛吃（這種待遇只有牛懷孕時才能吃到的）。又把牛鋪打掃的干干凈凈。晚上果真黃牛下小牛了，
小牛長得跟她媽一樣，毛黃色，純一色的，也和它媽一樣憨態(tài)可掬。末斷奶時調(diào)皮，一會吃奶，一會抬頭東瞧瞧、西瞧瞧，偶爾還甩甩蹄子，吃飽了后高興地跑到遠處“玩?！保袝r頭在地上使勁地拱了幾下，弄得滿頭是泥巴，瘋夠了，就搖搖頭甩甩尾巴。要是聽到媽媽的叫聲，它會飛快地跑到媽媽身邊，用身子蹭著身體跟媽媽撒嬌。媽媽會用舌頭舔著小牛身上的毛，那種母子深情誰看了都會為之感動。
小牛四個月左右就被爸賣了。賣掉那段時間里，經(jīng)?？匆婞S牛眼里含著淚水，有時往小牛常走的地方叫，也不怎么吃草。家里人也跟著難過，特別是爸爸這幾天看黃牛這個樣子更傷心，沒辦法，要換點錢貼補家用，過了好長時間，黃牛才恢復(fù)正常。
黃牛一年生下一頭小牛，這樣連續(xù)幾年；給我們家?guī)聿簧俳?jīng)濟收入。黃牛漸漸地老了，媽媽一直想把老牛賣掉留下小牛；可是爸始終舍不得賣它，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朝夕相處如親兄弟，從心里就沒把它當(dāng)作畜生。直到有一天，我偷偷地聽到爸跟媽說要賣掉黃牛，話語很堅定。我非常詫異：老黃牛是爸爸的命根子，為什么要賣掉呢？最后才知道爸得了重病，必須賣掉。談好價錢后，買牛的人怎么都無法牽動它，后來交到爸的手里；爸手里拿著韁繩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頭，此時眼淚便簌簌的不由自主的"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表情凝重的將那繩索輕輕抖動，牛就從屋里走了出來，慢慢吞吞的走著，滾圓的大眼睛里不停地垂著淚珠，迷離的目光里充滿了眷戀。爸同黃牛共患難這么多年，牛已經(jīng)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可是現(xiàn)在已沒有能力再保護挽留它，停了好久，爸才把韁繩交給買牛的人。我想爸當(dāng)時心肯定是像被人挖走心一樣痛的。牛走了一會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叫了幾聲，聲音蒼涼。等它走遠了，我轉(zhuǎn)眼在去找爸不見了。我到屋里才知道，他躲在暗處哭了。牛走了沒半年爸也跟著走了。我想爸到那邊也不會孤單的，因為老黃牛已經(jīng)在那等著他了。
幾十年的時間轉(zhuǎn)眼過去了，一想起老爸就不由得想起那頭老黃牛。雖然現(xiàn)代化的農(nóng)機代替了牛，但人們對牛的那種至親、至善的情感是無法代替的。牛要求并不多，只要吃飽了就會盡心盡力地認認真真干好本職工作，從不?；?，不圖名利，踏踏實實的做好自己，它那勤勤懇懇、堅韌不拔、任勞任怨的影子讓我永遠無法忘記。
（本文作者系安徽省宿州作家協(xié)會會員、靈璧紅杏詩書畫院會員、靈璧知名女作家程大康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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