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齊山登高
【唐】杜牧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恨落暉。
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
這首詩是唐武宗會昌五年（845）杜牧任池州刺史時的作品。夏歷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古人有在這天登高飲菊花酒的習俗。齊山，在池州貴池縣東南，山腳下有清溪，清溪由此北流數(shù)里入長江，是江南名勝之地。
登高望遠，可以懷鄉(xiāng)，亦可以抒發(fā)高遠的志向，杜牧的境遇讓他在這個秋天、在本該親人團聚的佳節(jié)，卻充滿了客居他鄉(xiāng)登高望遠的孤單、思念，以及懷才不遇、有志難伸的抑郁和塊壘，豐富的情感在詩中得到了令人感動的表達。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币婚_始描繪了滿目秋景，游興勃勃。詩人登山游目覽觀所見。“涵”字極有氣勢，點出長江的浩蕩無際。從山上俯視數(shù)里外的長江，只見藍天、碧云、青山、綠洲似乎都沉浸在江中，融成一幅和諧明媚的圖畫。一字鴻雁南去，動靜相襯，充滿生氣?！翱汀贝酥冈娙撕糜褟堨铩．敃r他特來池州訪晤杜牧，并有《和杜牧之齊山登高》詩記這次重陽登臨宴飲之樂。中間兩聯(lián)夾敘夾議，抒寫詩人登臨飲酒時的復雜心情。從首聯(lián)看，此游已可算得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兼具，賢主、嘉賓歡聚一堂。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第三句“塵世難逢開口笑”，“開口笑”見莊子說：“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除病瘐死喪憂患，其中開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矣?！闭Z雖達觀而意含抑郁。“難逢”反襯出往日不常見，人事匆匆。接下一句“菊花須插滿頭歸”，興致勃勃的游行竟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郁悶，詩人以曠達的言辭、近于失態(tài)的舉動來掩飾心中的失落。
再接下來兩句“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恨落暉”是慰客自慰，感情的轉(zhuǎn)折由隱而顯。詩人對好友說，趁這個人世難逢的好日子舉杯痛飲吧！只管飲得酩酊大醉，不用在登臨時因夕陽西下而生人生遲暮的感傷。一個是遠州刺史，一個是失意處士，二人懷才不遇，同病相憐。身處逆境，他們只好故作曠達。
“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春秋時，齊景公游于牛山，北望國都臨淄流淚說：“若何滂滂去此而死乎？”詩人由眼前所登池州的齊山，聯(lián)想到齊景公的牛山墜淚，認為像“登臨恨落暉”所感受到的那種人生無常，是古往今來盡皆如此的。既然并非今世才有此恨，又何必像齊景公那樣獨自傷感流淚呢？詩人的曠達，在語言情調(diào)上表現(xiàn)為爽利豪宕；詩人的抑郁，表現(xiàn)為“塵世難逢開口笑”“不用登臨恨落暉”“牛山何必獨沾衣”的凄惻低回，愁情拂去又來，愈排遣愈無能為力。這兩方面的結(jié)合，使詩顯得爽快健拔而又含思凄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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