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黛珂，來源：唐詩宋詞古詩詞(ID:tsgsc8)
在講述楊貴妃之前，我想先說一個曾在小學(xué)任教的經(jīng)歷。
那是小鎮(zhèn)上唯一的小學(xué)，僅有的十位女老師中卻有兩位名諱相似。除了姓氏相異，她們的名都是由兩個字構(gòu)成：玉環(huán)。于是，我不由地思考，為什么大家愿意用這樣一個有著歷史爭議的符號來做名字呢？
向那些見多識廣的老人詢問幾番后，我終于得出結(jié)論：原來，在老百姓心里，楊玉環(huán)并非一個誤國害人的“紅顏禍水”，而是一位備受大家寵愛的人間仙女！她的地位，甚至可以和傳聞中孟姜女、七仙女相比。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她如此受大眾寵愛？我不得不再次追尋。
01
在開元七年，也就是公元719年，一個胖嘟嘟的女嬰出生在蜀州司馬參軍楊玄琰的家里。楊玄琰給女兒取名玉環(huán)，她就是后來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楊貴妃。這一年，唐玄宗三十五歲，孩子都有十幾個了。
可能是兩者都長得豐盈剔透，楊玉環(huán)從小就喜歡吃荔枝，父親楊玄琰公務(wù)之余就抱著女兒采摘。這樣摘著摘著，摘到楊玉環(huán)十歲，楊玄琰一病嗚呼了。父親一死，這個家庭也就失去了支撐，所幸，楊玄琰的弟弟楊玄珪比較重視兄弟情義，將嫂嫂一家接去洛陽同住。
雖然楊玄珪只是個七品小官，但楊玉環(huán)這一時期的生活總體來說還是幸福的。叔父不僅供她和哥哥姐姐們一起讀書，在得知小玉環(huán)的舞蹈天賦后，還給她請了個專門的舞蹈老師。開銷雖大，但投資總算沒有白費，很快就取得了回報。
開元二十二年（734年），長安城里再次鬧起了饑荒。因為儲備糧不足，唐玄宗只能帶文武百官去東都洛陽暫住。來到洛陽后，朝中官員與地方人士多有聯(lián)絡(luò)，其中監(jiān)察御史楊慎明，就和楊玄珪十分親近。
因為兩人交好，楊玉環(huán)沒事就跑到楊慎明家去玩，無意中結(jié)識了長寧公主。長寧公主是唐玄宗的堂姐，后來在她的推薦下，楊玉環(huán)做了唐玄宗和武惠妃女兒咸宜公主的結(jié)婚伴娘。也就在出席婚禮的時候，玉環(huán)的天生麗質(zhì)將一位年輕公子的靈魂深深攝住了，他就是壽王李瑁。
李瑁沒費幾番功夫，就將楊玉環(huán)追到手了。這說到底還是兩人互相青睞。在玉環(huán)和家人的眼中，能找到這樣一個如意郎君一定是祖宗庇佑了。于是，楊玄珪想都沒想就接過了壽王的聘禮。啟奏玄宗后，李瑁和玉環(huán)擇日成婚。
可能有人會疑惑，難道在兒子的婚禮上，玄宗一直沒有見過兒媳嗎？如果他真的喜歡，為什么一開始不搶，而是等到三四年后，兩人感情已經(jīng)基本穩(wěn)定，又大費周折地將楊玉環(huán)占為己有？
我想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唐玄宗此時有著自己的寵妃—武惠妃。所以她對楊玉環(huán)也并非一見鐘情。即使是覺得她有幾分姿色，如果武惠妃一直活著，他也不會做出后來那般荒淫之事。問題就出在武惠妃的死，給唐玄宗造成了感情傷害，他不得不從另一個女人那兒尋找寄托。
02
武惠妃為了幫親生兒子壽王爭奪儲君位置，用盡了陰謀詭計。先是一貫地陷害，令皇帝疏遠(yuǎn)，后又設(shè)計將太子李瑛和他的兩個好兄弟李瑤、李琚通通殺害。太子和兄弟們在臨死前發(fā)誓，做鬼也不會放過這個毒婦。武惠妃當(dāng)時只是把這話當(dāng)作歷來失敗者對成功者的控訴，卻沒想到一語成讖，她很快被這幾個冤魂找上門來。整日里擔(dān)驚受怕，精神失常，最終暴斃身亡。
武惠妃一死，李林甫也開始尋找新的合作伙伴。壽王李瑁因為母親的離世，勢力很快瓦解。沒了支持者，不僅儲君之位化為泡影，就連自己的媳婦也要被老爸搶去。
為了排解皇帝初喪愛妃的痛苦。高力士遍訪南方各省，帶回了一位思想脫俗的女子。因為酷愛梅花，玄宗遂賜名梅妃。唐朝崇尚豐滿，像梅妃這樣身材苗條的女子，一時新鮮還好，時間一長，皇帝就有些忽冷忽熱了。轉(zhuǎn)眼，到了十月，唐玄宗又要到華清池泡溫泉了。這次，他的兒女們也都成群結(jié)伴地跟隨著。
當(dāng)唐玄宗酒后暈眩之時，忽然眼前出現(xiàn)了一位姿態(tài)品貌神似武惠妃的身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兒媳楊玉環(huán)。唐玄宗盯了半天，不覺呆了。等到眾子們給自己敬酒時才回過神來。他隨即掩飾了自己的失態(tài)。但卻被一旁的高力士看在眼里。當(dāng)晚回去就和唐玄宗商量著要收納楊玉環(huán)的事。
唐玄宗說：“好歹是我的兒媳，該怎么做才不會受人詬病？”高力士就將武則天當(dāng)年的經(jīng)歷引用了一番，唐玄宗聽了豁然開朗。果然，這李家人的辦事方式就是如出一轍。玄宗很快下旨，命楊玉環(huán)出家為女冠子，給已故的老太后祈福。
壽王當(dāng)時也許看穿了這番用意。但是沒辦法，該失去的東西遲早都得失去，尤其在一個不能由自己掌控的環(huán)境中。壽王當(dāng)時痛苦，或許很多人不以理解，但那正如失去初戀時的心酸。
03
開元二十八年，楊玉環(huán)被接入皇帝的后宮，做起女道士。玄宗給她賜號太真。太真，太真，果然是太天真。不知那時楊玉環(huán)是否明白皇帝的意思，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她肯定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唐玄宗有事沒事就去看望楊太真。等到冬天又把她帶到華清池泡溫泉。白天，這位女道士裝模作樣地誦經(jīng)守和，晚上就和唐玄宗笙歌歡娛，放浪無忌。時間一長，大家都知曉了內(nèi)情，唐玄宗也就不遮掩了，殷切地為兒子壽王找了個媳婦，接著便冊封楊玉環(huán)為妃。于是，風(fēng)流婀娜的楊貴妃登上歷史舞臺了！
天寶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得到大唐皇帝命他來京任職的詔令。李白心想，我的才華總算是被皇帝看到了。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皇帝也僅僅看中了他的才華。李白一路飛馳，來京之后很快就摸清了門道。他的存在，無非是和玄宗、貴妃一起，見證著盛世的榮耀罷了。玄宗有事的時候讓李白來寫寫詩，沒事的時候他就獨自臥在宮里的任何一個角落喝酒。
這天，玄宗和楊貴妃在沉香亭舉行宴會。楊玉環(huán)提議：“何不讓李翰林來作詩助興呢？”玄宗說：“愛妃提醒得很是?！庇谑桥扇巳フ倮畎子P見。使者找到李白時，只見他喝得爛醉如泥，人事不省。沒辦法，只能先澆一瓢涼水，再整理整理衣冠，扶著去面圣。見到李白后，玄宗說今天天氣正好，愛妃的舞姿更是別具一番風(fēng)韻，可惜無新詞配調(diào)，令他做一首來。李白朦朦朧朧中，以口膏筆，書寫出下面的詩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其一》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其二》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fēng)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其三》
這篇由唐玄宗出的以“楊貴妃”為題的作文，如果讓同時代的另一些考生來作答，即使是一流的詩人，也會被瞬間秒殺。李白的胸中，不知有多少才華。也許就如他喝進(jìn)的酒一樣，喝得越多，酒氣醺醺，詩才越發(fā)外露。玄宗和楊貴妃看罷這樣的新詞，一時竟驚得不知怎么辦才好，只有一味地贊賞。而我也想到了《妖貓傳》中的那句臺詞：“大唐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04
楊貴妃受寵之后，她的叔叔、兄弟姐妹們紛紛升了官。除了三位夫人恃寵驕奢外，一些旁系親戚也風(fēng)光無兩。這當(dāng)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楊國忠。
楊國忠本名楊釗，是楊玉環(huán)的族兄，血緣上并不是很親近。因為從小沒人管，楊釗就養(yǎng)成了吃喝嫖賭的毛病。平日里酷愛賭錢，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楊釗為了躲避債務(wù)，依賴族叔楊玄琰一家。老叔叔官做得不大，勉強還了債務(wù)，但這楊釗接著再賭，債主追上門時，叔叔也管不了了。楊釗只能跑路。
楊釗就這樣在親戚中混著，后來沒有一個人待見他了，無奈只能去從軍。進(jìn)了軍營之后，因為賭博，又被趕了出來。這時，他的人生本該淪落到最下層，自生自滅。但是一個偶然的機(jī)會，楊釗聽說自己的堂妹楊玉環(huán)當(dāng)了貴妃。楊釗腦子靈活，忙從老家弄了些特產(chǎn)，想進(jìn)京去巴結(jié)一下。他先是找到了三姐虢國夫人的住處，憑著自己白凈的長相和甜言蜜語，騙取了她的同情。在經(jīng)過三姐的引薦后，見到了他的堂妹楊貴妃。貴妃給玄宗吹吹耳旁風(fēng)，楊釗便得了個金吾兵曹參軍的差事。
之后的幾年里，楊釗的官越做越大，他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懇請皇帝改名。玄宗見他如此地愛國深切，賜名國忠。這個名字唐玄宗取得相當(dāng)貼切。國忠，國忠。得此名者，不僅從未忠于過國家，相反還是推動國家走向滅亡的一把手。
在與李林甫的對弈中，以楊國忠的取勝告終。李林甫不僅死了，還被開館鞭尸，褫奪官職，兒女流放。這種奸臣之間的爾虞我詐，正應(yīng)了“山陽公”劉協(xié)的那句話：“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后頭。”
楊國忠擊敗李林甫后，正式登上宰相寶座。這個位置，有可能萬人擁戴，亦有可能人人得而誅之。楊國忠屬于第二者。而他為了把自己作死，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為了打壓異己，楊國忠控訴安祿山有謀反之心。安祿山是想謀反，但一切還沒準(zhǔn)備就緒。唐玄宗把安祿山召來問話，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言談之中備感真切，便決定放他回去，還說：“邊疆有你鎮(zhèn)守，我很放心！”這話楊國忠聽了很氣憤，安祿山權(quán)力越來越大，對自己一直是個威脅。于是，又開始羅織各種證據(jù)，想讓皇帝把安祿山扣押在京城，卸去他的權(quán)力。這一棋落下，安祿山的造反就只能提前了。
05
天寶十四載（公元755年），安祿山和舊部史思明打著“誅國忠，清君側(cè)”的名義起兵，安史之亂爆發(fā)。楊國忠本該慌了，因為人家提出的口號就是要殺他呀！但這時整個大唐帝國還沒把安祿山放在眼里。玄宗派了封常清和高仙芝兩位大將東征。
這二人到任后，經(jīng)歷了幾場小戰(zhàn)役，最終從長遠(yuǎn)的角度考慮，決定固守潼關(guān)。此一消息被監(jiān)軍宦官報告給玄宗，又被楊國忠添油加醋地說：“洛陽的失守，責(zé)任全在他們無能啊！”玄宗覺得也是，最終以“失律喪師”之罪斬殺了兩位將軍。此役失利，除了皇帝和宰相的昏聵，監(jiān)軍的阻礙也發(fā)揮不容小覷的作用?；鹿僦甘之嬆_，本身就會導(dǎo)致軍隊內(nèi)部受制。這也是為什么后來裴度出師時，強烈要求憲宗撤銷監(jiān)軍一職的原因了。
陣前殺將，犯了兵家大忌。唐玄宗無人可派，只能讓已經(jīng)中風(fēng)的白發(fā)老將哥舒翰掛帥出征。哥舒翰也認(rèn)為當(dāng)前不宜主動出擊，當(dāng)以固守為要。隨后，玄宗又把幾路軍隊都交由哥舒翰指揮。楊國忠見其勢力越來越大，怕哥舒翰立功后對自己不利，于是先下手為強，一味地給皇帝上言，要求主動出擊。唐玄宗耳根子軟，耐不住奸臣蠱惑，最終下旨出兵。哥舒翰不得已出兵，結(jié)果中了埋伏，損失十幾萬人。潼關(guān)失守。
潼關(guān)失守的消息傳來，唐玄宗只能收拾東西出逃。往哪兒逃呢？楊國忠的建議是四川。于是，天蒙蒙亮，皇帝、貴妃、大臣，都由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帶兵護(hù)送，逃亡蜀地。太子在后面緊一步慢一步地跟著，剛到馬嵬驛，就和陳玄禮密謀起來，以“清君側(cè)”的名義開始欺負(fù)他老爹。
一大早，唐玄宗聽見外面吵吵嚷嚷地，派高力士出去查看。高力士剛一出來，就看見楊國忠的腦袋豎在旗桿上，幾位和楊國忠親近的大臣也被處死。高力士問大家有什么請求，將士們只說要見皇上。高力士忙將此事報告給玄宗。玄宗在高力士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宣布：“各位將士誅殺反臣有功，待回蜀州朕定當(dāng)論功行賞！”將士不要封賞，卻接著呼喊：“楊國忠謀反，貴妃不宜再待在皇上身邊。請皇上割愛正法！”喊罷將長槍猛擊地面，濺起一陣陣塵霧。
不得不說，太子等人這招當(dāng)真極高。殺了楊國忠，日后還可能冒出第二個楊國忠，但殺了楊貴妃，楊家的勢力可就徹底崩潰了；同時也將老皇帝的心頭愛摧毀。殺人誅心，大抵如此。
06
唐玄宗沒辦法，只能命高力士下三尺白綾，勒死了楊貴妃。貴妃一死，尸首用被褥裹著就地掩埋，后來玄宗歸京，派使者來馬嵬厚葬貴妃，挖開泥土，她的尸骨已經(jīng)殘破不堪，只剩了一個香囊。玄宗整天對著睹物思人，郁郁寡歡，幾年后就病逝了。
到了元和元年（806年），白居易任周至縣尉，和好友陳鴻、王質(zhì)夫同逛仙游寺，感慨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故事，寫了字字珠璣的《長恨歌》。
白居易是與玄宗時代毗鄰的人，所以也只能為君者諱。開頭幾句純粹胡謅，不必認(rèn)真。但說到春寒賜浴，漁陽鼙鼓，卻是如實相告。到了馬嵬坡下，六軍不發(fā)，宛轉(zhuǎn)蛾眉身死馬前，這場曠世的愛情終于以悲劇收場?？墒?，這還沒完，接下來他又以不知何處奪來的機(jī)巧，塑造了一個完美的神仙故事。又是道士，又是仙山，又是魂魄，又是黃泉。但最終的結(jié)果是什么？仍是悲劇，而且是悲上加悲。
少年時，我曾想：在這“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中，當(dāng)有著作者對初戀湘靈的一番癡念與深情。后來我才明白，縱然是身為皇帝，有時也無法守住自己的愛情，何況身在俗世當(dāng)中的蕓蕓眾生呢。盡管注定失去，但那亦是愛情最真切的樣子。
所以，大膽地去愛吧！即使結(jié)果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作者-
孔堯。筆名黛珂。熱愛生命，熱愛文學(xué)，熱愛詩詞。一個清純樸素的文藝青年；一個難以自拔的紅迷；一個性空靈的古詩詞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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