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中老校友 劉繼紅
作者劉繼紅先生,麾村人,丁中1966屆校友。
婚嫁儀式在漫長的歲月中不斷產(chǎn)生和積累,逐步形成了一系列相對固定、約定俗成的婚嫁民風(fēng)民俗,有雅有俗,雅俗共存,有新有舊,新舊交錯,紛繁復(fù)雜,名目繁多。
過去在我們老家麾村有許多舊的婚俗,現(xiàn)在聽起來都好像有點不可思議,而那時恰恰是習(xí)以為常。因受千年封建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那時子女的婚姻都由父母作主,父母包辦,因而見怪不怪。有“藕籃親”的,即子女尚在襁褓之中就訂下親事;更有指腹為婚的,即雙方的女眷同時懷孕,不問哪家生男生女,都要按指腹之約嫁娶;還有的窮苦人家,把幼小的女兒讓婆家?guī)Щ厝?,稱之為 童養(yǎng)媳,等成年后再正式舉辦結(jié)婚儀式,童養(yǎng)媳在婆家地位地下,備受公婆虐待和丈夫的歧視打罵,吃無好食,穿無好衣,做是重活,苦不堪言。
過去農(nóng)村在婚嫁方面還有“沖喜”、“孝里抄”、“換親”等舊習(xí)俗。所謂沖喜,即雙方已有婚約,由于男方父或母病重,即提前將兒媳婦迎娶過門,借此消除病痛,化險為夷,即使不能如愿以償,也能讓病者在臨終前見上兒媳婦一面而了卻心愿。所謂孝里抄,即男方父或母去世后,按習(xí)俗守孝期三年內(nèi)是不能結(jié)婚的,故而先行婚娶,后辦喪事。上述兩種情形皆因時間緊迫而草草辦結(jié),少了若干程序,自然也省了不少錢,但苦了女的,既沒有像正式婚禮那樣風(fēng)風(fēng)光光,也失去了索要更多衣物和嫁妝的機(jī)會。所謂換親,就是男女雙方都比較窮,遂以雙方姐妹互換為妻,又叫還門親。
還有一種舊婚俗叫搶親。所謂搶親,多因男家較窮,備辦不起結(jié)婚的彩禮費(fèi)用,便以草紙?zhí)ɑ榧s)為憑至女家或于集場會期將姑娘搶走,強(qiáng)行完婚。兒時記憶中就曾有過麾村二月二十一集場搶親驚人場面,成為當(dāng)日“特大新聞”迅速擴(kuò)散而成街談巷議:“今兒集場上有人搶親了,xx人家把姑娘搶走了……”。搶親之事計劃周密,分工明確。一般有三四個能說會道、舉止麻利的中年婦女和五六個身強(qiáng)力壯、身手不凡的年輕小伙子組成“搶親隊”。先由婦女們洋裝擁擠慢慢貼近目標(biāo),其中一婦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姑娘褲帶子剪斷,這是搶親諸環(huán)節(jié)中的“絕招”,姑娘因褲帶被剪斷必須兩手捧住褲子而無法掙扎。小伙子們趁勢將姑娘抬起或背起并迅速離開現(xiàn)場直奔男家而去,婦女們緊隨左右,一邊幫姑娘整理衣衫,一邊勸導(dǎo)安撫,“別鬧啦,遲早是要過門的,別傷了身子”云云;其余小伙子則按事前分工,前面有人開道,后面有人斷路,以確保萬無一失。即使女家得知后趕來吵鬧評理,已是生米煮成熟飯了,男家再請人出來打打招呼,拉拉圓場,不了了之。
舊式婚姻皆為父母之命、媒約之言,男女雙方不能自主,有的從未見上一面,疤麻瘌瞎、癡呆暴疾,一無所知,以致婚后感情不合,鑄成終身憾事。昔日曾有未婚夫挽未婚妻聯(lián)曰:“爾何人我何人只因六禮相傳惹出今朝煩惱,生不見死不見倘若三生有幸愿偕來世姻緣”,道出了舊社會包辦婚姻的悲劇。
訂婚,又稱婚約,通常結(jié)婚前先行訂婚儀式,訂立婚書、交換禮物、或立媒妁人等,按照現(xiàn)行法律,訂婚不受法律保護(hù)和壓縮,但在過去卻是婚嫁前的必備流程儀式。而這一婚約的載體或曰憑證,在我們老家通常被稱之為“草紙貼”。先是家長托媒人物色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也有媒人主動上門撮合的),女方用草紙寫上女孩的生辰八字(即出生年、月、日、時),用紅紙封套,名曰草紙貼兒,由媒人送往男家,男家焚香敬神后把草紙貼放在家神菩薩面前三天,給人一種神神秘秘的感覺。這三天如家里沒有打壞鍋碗和其他不吉利之事發(fā)生,便請算命先生推算男女雙方的命運(yùn),有無沖剋,有無子息等。如不合適則將草紙貼送還女家,另行物色。如合適便擇日以銀錢首飾布匹送給女家,謂之丟小定,這樣男女雙方的婚事就算定下來了,不得更變。到了男女結(jié)婚的年齡(一般男20歲左右,女18歲左右,早的16歲就結(jié)婚了),男家選擇好良辰吉日,由媒人送往女家,謂之“年庚”,女家同意了就舉行過禮儀式,俗稱丟大定,男家要按媒人說好的一切財禮,如煙、酒、糖、豬肉、衣服、禮金等送給女家,雙方還要交換紅紙柬帖,謂之傳柬。這日男女兩家都要邀請親友聚餐,大事已定,以示慶賀。
良辰吉日確定后,女方的長輩們都要帶姑娘去過兩天,謂之送嫁。 結(jié)婚前夜,新郎在布置好的新房內(nèi),由未結(jié)婚的弟弟或侄兒、外甥陪伴過夜,俗之稱壓床、暖房。正式結(jié)婚之日,雙方都要?dú)⒇i備酒,大擺筵席,宴請媒人親友及幫忙人員,親友則以紅包或衣料等物送禮,謂之人情,雙方的至親長輩還要給新娘新郎以拜錢和叫錢。
過去婚嫁多以花轎迎娶新娘?;ㄞI,也叫喜轎,是傳統(tǒng)中式婚禮上使用的特殊轎子,一般裝飾華麗,以紅色來顯示喜慶吉利,因此也稱大紅花轎。麾村老街上一劉姓老者(人稱“老少爺”)家就有一頂花轎,老少爺平時做剃頭手藝,有人租借花轎便隨之管轎,身穿長衫,頭戴禮帽,甚是氣派。結(jié)婚之日,上午男方備花轎由媒人和管轎率領(lǐng)新郎及抬嫁妝的一行人等至女家迎接新娘。在女家午宴后,女家將陪贈女兒的嫁妝衣物讓男方來人抬回,叫發(fā)嫁妝。至晚,新娘梳妝打扮,謂之上頭,拜過家神祖先后,由親兄弟攙扶上轎,謂之抱轎。上轎后把原穿的鞋脫下?lián)Q上新鞋,意為不準(zhǔn)帶走娘家一點土。面對即將啟程出嫁的女兒,母親已是潸然淚下,是喜悅?是不舍?兼而有之,雖有親友在一旁勸慰,但哭聲卻越來越大,據(jù)說哭得越厲害越好?;ㄞI啟行,鳴放鞭炮,吹鼓手奏樂助威,花轎上燈燭輝煌,帷帳轎簾裝扮一新,其風(fēng)光程度不亞于現(xiàn)在用奧迪迎親,沿途逢村過莊群眾圍觀,還有扎花轎的習(xí)俗,上世紀(jì)50年代初,有一次一家花轎經(jīng)過麾村老街石橋北瓦廠兒(店主王老板門前用瓦蓋的過街通道,麾村人稱之為“瓦廠兒”)時,人頭攢動,熱鬧非凡,不知是誰仍過一塊磚頭正好扎在轎頂上,幸好沒扎到人,管轎人趕緊出來打招呼,散給鬧事者以喜煙喜糖,好讓花轎平安過去。
至男家后,轎子抬入堂屋,由喜娘攙扶新娘下轎,與新郎同拜天地家神祖先,然后由一能言會說之人送新郎新娘入洞房,謂之送房。此時新房內(nèi)早有人把門關(guān)好,送房者必須說上若干吉利話,諸如“手捧銀燭亮堂堂,我送新人入洞房,今日洞房花燭夜,來年生個狀元郎”之類,送房人每說一句,都有一幫人附和一聲“好”,房門方始開啟。接著是“撒帳”儀式,撒帳彩果中自然少不了紅棗、花生、桂圓、瓜子等,象征“早生貴子”。此時仍由送房者說上若干吉利話和低級趣味的俗語引人發(fā)笑。新娘新郎同坐于床邊,謂之坐富貴?!白毁F”時有喜娘故意將新娘的衣角壓于新郎屁股底下,意為將來男人能鎮(zhèn)住女人,也有倔強(qiáng)的新娘就是不讓壓,記得小時候又一次在離我們家不遠(yuǎn)的一戶人家看新娘,喜娘正準(zhǔn)備拖新娘衣角,那新娘毫不客氣地用手一拽,將衣角掩于自己身下,喜娘無奈,尷尬地笑了。新娘新郎還要喝交杯酒,吃富貴圓子。廚房在下富貴圓子時故意下得半生不熟,新娘吃時喜娘則故意提高嗓門問道:“生不生???”新娘害羞地小聲應(yīng)道:“生?!薄按舐朁c,生不生???”“生!”寓意生子。
這邊洞房笑語歡聲,那邊宴席推杯換盞。宴畢,開始進(jìn)入鬧洞房環(huán)節(jié),親友人等皆可嘻戲互鬧,鬧罷新娘新郎鬧公爹,涂紅抹黑,呼之為扒灰佬,被鬧者不得急臉。一陣喧鬧之后,看熱鬧者退出洞房,新郎揭去新娘頭蓋就寢。外面則有親友玩牌陪夜,謂之看富貴燭。第二天早起后,新郎新娘由喜丈喜娘攙扶再拜家神祖先,然后叩拜各長輩。
第三天大早,由新娘的胞兄弟姐妹一人前來接新郎新娘回娘家,謂之“回門”。女家也備盛宴款待新女婿,各長輩并給新郎以叫錢。至晚,女家備好粉面圓子和面條送女兒女婿回家,至此整個結(jié)婚程序完畢。新婚一個月內(nèi)不興空房,男的不外出過宿,女的滿月后方可回娘家。
隨著人類社會進(jìn)步和國家《婚姻法》的頒布實施,取締了包辦婚姻和買賣婚姻,禁止童養(yǎng)媳,男女青年可自主選擇對象,自由戀愛,男女婚姻自由受到法律保護(hù),依法領(lǐng)取結(jié)婚證,舉行新式婚禮。雖說現(xiàn)在婚禮融入了不少西方元素,但在情感上,老百姓仍然認(rèn)同和喜愛傳統(tǒng)的中式婚禮模式。
在傳統(tǒng)婚禮上張貼大紅喜字,給新娘遮臉的是紅蓋頭,新娘穿的吉服是大紅襖,新娘坐的是大紅花轎,新郎胸前佩戴的是大紅花等等,紅色無處不在?!凹t”在中國人心目中是喜慶、成功、吉利、忠誠和興旺發(fā)達(dá)象征,這源于古代對日神的崇拜。這些紅色裝扮、服飾烘托著喜慶、熱烈的氣氛,同時也暗示著新婚夫婦婚后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吉祥和祝福、孝敬和大愛成為婚禮上的主旋律。俗話說“禮樂和鳴”,幾乎婚禮中的每一項禮儀都滲透著中國人的哲學(xué)理念,體現(xiàn)了中國人向往“天地人和”的思想境界,滲透著人們祈福迎祥的文化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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